蔡女急道:“事不宜迟,已经等不及了。李小姐如此真诚等他,他为何还不过来?”
李格非得知自己回不去京城了,官爷的架子也不摆了,换成一副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摇头叹息道:“事情总有一个过程嘛,你不能总是想一步登天。说不准人家白公子现在正在准备呢?”
言语极其无力,也极其为难,李格非说着,竟然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
蔡女摇头,知道伯父是自己长辈,因此也不与伯父为难,只是轻声道:“云儿也不相信了。我要亲自去问上一问,君子既然开口,哪能如同儿戏?说了要和李小姐同宿同飞的,他若食言,云儿定然不饶他。”
陆德夫道:“云儿你就不用去了,让德夫去吧。”
蔡女急道:“我要去的。”
不过一回头,蔡女又是心平气和起来,与李小姐笑着说道:“不过李小姐不必担心,想必那位白公子是真的有事情,云儿去催他一下。”
李家受了蔡女多次帮助,因此对她也心存感激,更是信任,好似蔡女说什么话,便都是真的一样。因此李清照听了,心情稍稍好了起来,点头与云儿妹妹笑道:“就依云儿妹妹的话了。”
蔡女点头,随即又与李小姐道:“外面风大,云儿扶你进去。”
李清照被扶进屋子里去,整个人又是变了一个模样,心里更是对那位白公子失去了希望,不禁暗自寻思道:“怎么回事,白公子既然已经答应了清照,奈何还不过来?难道他真的要食言吗?”
蔡女与李小姐安慰了多句,方才与相公一同出门而去。
李清照在房门之中看着爹爹和母亲,相互之间都是没有言语,却都是愁容模样,好似这几日过得魂若梦游一般。前几日还听闻人家说来,自己一家人都是要回到京城去的。奈何这才过了几日,便是犹如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了受人冷落的落魄之家?
李清照呢?前些日子还听闻人家说了,自己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呢!这才短短几日,怎么就盼不来郎君呢?难道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都是受人冷落的吗?
内心含恨,李清照用力一拍桌子,不禁簌簌落泪。
李母见了十分心疼,忙去抚摸清照的手。急道:“清照你这是做什么?作贱自己干什么?”
李清照摇头道:“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女,零落依草木。哼哼,清照是不是这样的女子?”
李母伸手去抹了自己眼角处的泪水,随即又是点头道:“是,自然是了。清照在母亲的心中总是绝代佳人,无人可比的。”
李清照摇头道:“母亲骗我,既然清照是绝代佳人,既然清照无人可比,那又为什么没有人来看我?清照还是深闺女子。难道要我去亲自找他吗?那个姓白的人,说话不算话,说了要来,却又不来了。他不知道,清照等他等得多么心急吗?”
李母伸手去将清照揽入怀中,摇头道:“不,你想得有些多了,白公子说了要来看你,又怎么会抛弃你呢?他一定是在准备。”
李格非一摆手,与清照道:“哎呀。哭什么?蔡小姐和德夫不是去看了吗?”
李清照点头道:“是,是。”
声音压低了,好似是憋着气。李清照登时没了精神,突然又是哭泣了出来。
李格非也就是着急。这才这么说的,见清照哭泣了,自己心里也是一疼,忙过去与清照好言好语道:“清照你切莫伤心,待蔡小姐一回来,老夫立刻来告诉你。你只需稍稍等一等,知道吗?”
李清照自然知道,她也知道自己在父母面前撒娇于事无补,想了一想,只得点头道:“好。”
李格非和李母二人都又在清照面前与她安慰了许久,方才慢慢摇头叹息,渐渐离开。
这日之中,李清照难宁心神,坐立不安。整个人又成了憔悴模样,心里叹息,还是叹息,叹息白公子怎么就杳无音讯了呢?
若说他喜欢自己,却是没有来音讯!
若说他不喜欢自己,可是当初的登门拜访,却又是何故?
李清照摇头,自己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
整个一日,李清照不时便向着门外看看,看了又看,始终不见云儿妹妹和德夫兄弟回来。
时已至夜晚,蜡烛点上,光芒微弱,好似就要燃尽!
李清照还是呆呆坐在蜡烛之前,盼望着,盼望着,却不知道自己在盼望什么。
倘若是自己在盼望云儿妹妹回来,那是希望她笑着回来?还是希望她生着气回来?
她若笑着回来,必然是带来好事了。
可是自己等了那个白公子已经多日了,还真的对那个白公子心怀恨意了,真恨不得云儿妹妹将他教训一顿,生着气回来。
不过,云儿妹妹还是笑着回来得好。
又闻房门声轻轻响动,李清照慢慢抬头去看,只见皓月端着一个烛台进来。
皓月将一根新蜡烛放到桌子上去,将旧蜡烛换下了,随即又问道:“小姐腹中可是饥饿吗?”
李清照摇头道:“不饿。心里不痛快,又怎么能够吃得下饭去?”
皓月知道小姐的脾气,因此也不与她争辩了,只是轻声道:“如若小姐饿了,就叫我一声。”
李清照点点头,随即摆摆手,示意皓月妹妹回去吧。
皓月点头,正欲回答,却听闻门外声音响动。
李清照一个机灵,她知道这是德夫兄弟。
德夫兄弟回来了,只能是他,只有他才会如此激动的。
李清照立即起身来出门去,双手扶住门板,随即朗声道:“是德夫兄弟吗?”
只听得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气人,太气人了。”
李清照浑身一颤,只觉得不好。
又听云儿妹妹的声音道:“姓陆的你别过去了。”
陆德夫急道:“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德夫非要去说。”
李清照知道德夫兄弟的脾气,一但倔起来谁人都没有办法。
陆德夫大步迈了过来,与嫂子道:“嫂子。”
李清照都有些退却了。想着要回避起来,不想去听到什么坏消息。
可是德夫兄弟就在不远处,自己退又能向哪里退呢?
自己倘若退去了,躲避了。又要做什么呢?自己等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李清照鼓起勇气来,正欲向前行走,却在蒙蒙夜色之中看着德夫兄弟大步走了过来,直到自己身前。
陆德夫立到嫂子面前,与嫂子直言道:“嫂子。像那个姓白的人,你以后不必理睬他。”
李清照心里又是一颤,知道没有什么好事情了,可是还是不得不忍住内心的黯然之情,接着问道:“怎么了?”
陆德夫道:“怎么了?原来这个姓白的是一个小人。哼,说什么倾国倾城,那都是骗嫂子你的。”
蔡女在相公身后,却已阻拦不住相公了,只好任由他说。
李清照忙道:“怎么是骗我的?人家不嫌弃我是一个弃妇,还来找我。向我吐露真情,这怎么能是骗我的?”
陆德夫一摆手,道:“什么吐露真情,全都是欺骗嫂子你的。你可知道,他来向你表露情谊,那是为了什么吗?”
李清照疑惑道:“为了什么?”
陆德夫恶狠狠地说道:“他是看中了恩师的位置。恩师要回京城去,重或官位,因此那个人才来找嫂子你的。他想攀个亲事,好借着恩师的位置再向上爬一爬。”
李清照摇头道:“这又怎么可能?”
蔡女也是哭了哭鼻子,随即便点头说道:“可能的。就是如此。”
听闻云儿妹妹也是如此说的,李清照真的相信了几分。可是她却还是不敢去想,昔日这位憨厚的书生公子,在自己面前表露了真心。奈何原来是欺骗清照的?
蔡女哭泣道:“云儿知道,嫂子你定然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如此,不得不相信了。”
李清照问道:“云儿妹妹,你们究竟怎么说的?”
蔡女道:“云儿问了他的住处,随即便和相公一同去了他家,却见他已经和别的女子在一块儿了。”
陆德夫接着便说道:“德夫一见。便是愤怒万分,指着他直接问,问他为何不来提亲。他却将我骂了一顿,说不知道我是谁。”
蔡女接着言道:“云儿接着去问,他却误以为我是丫鬟。还说我只是李小姐身旁的一个下人而已,无权多问。”
李清照咬牙道:“然后呢?”
蔡女道:“云儿问他为何不来提亲?他却理直气壮地说着,李小姐如今已是受人抛弃的妇人,他难以接受。”
陆德夫道:“他还说道,嫂子受人抛弃,已是黄花之女,再无妍丽可言了。因此他只得抛弃嫂子,可恨,真是可恨之极!”
李清照举着拳头便在门上重重敲打了一下,眼泪登时又是犹如雨水般哗哗下来,呜咽之声难掩,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以这样?”
蔡女忙上前去将李小姐搀扶住,与李小姐哭泣道:“李小姐不必伤心,我们不要他了。”
李清照摇头道:“哼哼,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都是骗人的话。”
浑身又是没有了力气,李清照双腿一软,又向下倒去,还好被云儿妹妹和周围的丫鬟给搀扶住了,方才站稳。
陆德夫道:“这样的人,揍上一顿两顿都是少的。”
蔡女道:“对,云儿和相公在他家中大闹了一番。我提起爹爹的名字,他立刻不敢说话了。李小姐,我们二人将他家中番闹得不成样子,这才离开的。”
李清照哭泣道:“好,闹得好,再闹一回才行。”
陆德夫点头道:“我就说,再闹一回才好,云儿非要拉我回来。嫂子你等着,我再去闹一回去。”
李清照忙伸手去,与德夫兄弟道:“不要去,德夫兄弟不要去了。人家都已是薄情的人了,我还闹什么?再闹,只能说明清照是一个无人要的女子了。我还再如何活下去?”
蔡女一瞪眼,忙道:“李小姐这话说错了,怎么就是活不下去了?他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更是一个趋利的小人,我们不必理会他,不必看他。让他一边去吧!”
李清照摇头道:“人家一边去了,我又怎么办?来的人若非趋利,还是趋利。没有一个人是来看我的。我究竟真的成了黄花落地之时了吗?红颜不再,芳心难留了。”
蔡女摇头道:“不是,不是。李小姐怎么会这样想?云儿再与你找一个去。”
李清照哭泣着摇头道:“你都说了多少次了。还是没有人来,难道终究还是让清照主动去寻求人家吗?假若是那样,还不如让清照去寻死算了。”
蔡女猛地一拽李小姐的肩膀,与她正色道:“李小姐你醒一醒,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他姓白的是一个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痴醉吗?李小姐,你需要明白,你只是暂时依靠他罢了,并非真心欢喜的。因此你不必埋怨,再不必去想他。你相信云儿吗?”
李清照点头道:“相信。”
蔡女正色道:“你若相信,那就好办了,云儿敢与你说,不出半年,便再会有你中意的郎君出现,你相信吗?”
李清照盯着云儿妹妹的脸,瞧她认真的模样,好似不是欺骗自己。
可是情感这种事情哪里是自己说了算的?更非云儿妹妹说了算了。
李清照还是稍稍犹豫,不敢相信云儿妹妹。
蔡女着急道:“李小姐你不相信我?”
李清照摇头道:“不相信。”
蔡女苦笑了一声,随即便道:“清照你不相信我?我可从来没欺骗过你的。”
云儿妹妹直呼自己的名字,真令自己感觉到了亲切。可是自己又哪里能够相信她?
蔡女还待要言,却听外面来人道:“小姐,有人来了。”
李清照摇头道:“我不见。让爹爹母亲接见吧。”
那人摇头道:“那人并非来我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