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马献策

转眼暮霭霏微,瞑鸦归巢。夜色初至,穿梭雕梁勾檐间的风便已寒得轻易能将人冻个哆嗦。慕容虔与三州刺史叙完正事,返回内庭的途间,望见沈伊白袍如雪,难得地站姿挺拔,负手立在长廊尽头。

“伯父,”听见脚步声,沈伊回首,含笑施礼,“能否借一步谈话?”

慕容虔道:“何事?”

“柔然公主。”沈伊微笑,轻飘飘吐出四个字。

他的笑意此刻格外婉转,慕容虔皱眉,下意识拢了拢狐裘,只觉长廊外枯叶翻飞沾衣,一缕凉风正灌领而入。愣了片刻,才忽然从那些已然缈缈远去的记忆中发觉,少时他母亲舜华每每恶作剧般后神情便总是如此狡黠而又让人无奈。

心中涌起一丝惘然,慕容虔默然颔首,抬步朝书房走去。

入了书房,摒退诸侍女,慕容虔坐于书案后,烛火下,那双素来清冷的紫眸似沾染上了几分暖意,温润如玉。

“柔然公主如何?”慕容虔启唇道。

沈伊跪坐案侧,笑道:“她已在一个时辰前出了范阳。”迎着慕容虔一霎冰寒的目光,沈伊叹息,静静开口:“伯父今日突然来范阳,我心中猜想,大概此行不全是因为朝中的旨意,更是因为你知道柔然公主尾随夭绍来了此地。华师伯被困柔然,且受游街之辱,伯父你心中必然愤怒,掳走柔然公主以为筹码,不仅泄气,更可以此要挟柔然女王,是不是?”

慕容虔一言不发,飘摇的烛光下,神色暗沉。

室中暖炉流春,沈伊却感觉自己在他的目光下好似慢慢被冰封。一时目光低垂,轻轻笑道:“伯父的侍卫我已派人拦下,也是我通知她急速离城的,伯父……”话音未落,慕容虔已扬袖一掌挥袭向他胸口,怒喝道:“孽障!她的母亲如此辱你华师伯,她在洛都差点伤了彦儿和夭绍的性命,你竟如此放任她离去?!”

掌风袭至,重锤击胸,沈伊咬牙,顿感五脏间气血翻腾,一缕血丝缓缓溢出唇边。他扬扬眉梢,仍是漫不经心地笑,声音却透着从未有过的虚弱:“伊儿知错,伯父莫气。”

“为何不避?”慕容虔恨其不争,想到他的母亲,又难免心中懊悔。

“避开了又如何能消伯父的气?”沈伊抹了抹嘴角血迹,雪白的衣袖染了那团殷红,分外刺眼。他扶着墙壁起身,风清云淡道:“我先出去了。”打开书房门的刹那,身后慕容虔忽然又将他唤住:“为何要放她离开?”

沈伊沉默半响,无声笑笑,回过头,答道:“我将有事求她,所以先要救她。”

慕容虔看了他一眼,目色极深,缓缓道:“她是柔然人,与我们鲜卑是世仇,你母亲也是鲜卑人,不要忘记你自己身上那一半鲜卑的血液。若与她纠葛过甚,对谁都不好……”

沈伊勾唇,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慕容虔一见这样的笑容就头疼,烦躁地挥挥手:“滚!”

沈伊掩门而出,未走几步,胸口间撕裂般的疼痛已让他倒吸凉气。在院中石桌旁坐下,他揉着胸口,望向左侧。廊外栏杆旁,一袭黑衣萧索。

沈伊气得笑:“你在这里!也不知道进去帮我说说话?”

商之唇角微微一扬,丢给他一个玉瓶。

沈伊倒了粒药丸吞下,含含糊糊道:“别告诉小夭。”

商之不置可否,举眸望着高处。此刻墨云蔽天,夜色浓深,有飞鹰在暗淡的光影间俯冲而下,停栖在商之身旁的栏杆上。商之俯身拿下它带来的密信,借着书房里透出的灯光阅过。

“是谁送来了好事?”沈伊没好气道。

商之收了密信,淡淡一笑:“战马已到子徵的牧场。”

次日拂晓,晨雾氤氲。夭绍一夜不曾安眠,天色微微露白时便起身下榻,梳洗妥当,去向沈伊辞行。沈伊恹恹卧在榻上,一张面庞煞是雪白,夭绍吃惊:“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好好地,别咒我,”沈伊微笑,连带几声咳嗽,“昨天和慕容伯父一起,酒喝得多了。”

他素来千杯不醉,这个借口太烂,夭绍自是不信。又明白他是不愿说实话,夭绍也不勉强,只在一旁用热水沾湿丝帛,敷在沈伊额上。

见她坐在榻侧不动,沈伊催促道:“你不是要去云中麽?还不启程?”

夭绍犹豫:“那你……”

沈伊笑笑,安慰她:“放心,我再睡半日就无碍了。”他握着夭绍的手,又道:“过些日子我会去云中看你。那里战火弥漫,切不可再任性行事,听阿彦的话。”

“嗯。”

“去吧。”沈伊阖目,将她的手松开。

夭绍又望了他片刻,等他呼吸平稳似睡去了,才轻步走出房门。沐奇等在门外,见她出来,递上斗笠。

心不在焉地走了几步,夭绍忽然驻足停下。

“三叔,”她垂首片刻,再抬起头时,神情冷静,眼睛里却透着几许茫然,“我坚持留在阿彦身边,不顾众人阻止北上,让阿公和婆婆担心,让许多人挂心,这样……是不是真的太过任性了?”

沐奇怔了怔,笑道:“我只知道,郡主心中其实不曾想过给任何人添一丝麻烦,所以一直在努力保护着自己,也保护着自己关心的人。”他注视着夭绍,语气认真道:“郡主已经长大了,而且比许多人想象的要更加勇敢聪慧。若不是如此,太后为何敢放手让郡主一人留在北方?”

夭绍望着沐奇,目光渐渐明亮,一夜未眠的疲色在脸上褪去,唇边的笑意终于有了几分往日的轻松。

两人出了门庭,只见刺史府外的高墙下停着辆绛紫軿车,车侧环拥着七八名背负弯弓的侍卫,以狼跋为首,皆着玄色斗篷,高坐良驹。

“郡主。”离歌上前接过两人的包裹。

四顾寻觅,唯独不见那人身影,夭绍蹙眉,袖间套在貂皮下的手指猛地冰凉。

沐奇看了她一眼,含笑问离歌:“尚公子呢?”

“少主在夜间已只身上路,嘱咐我等留下,护送郡主至云中,”离歌道,“这一路上风烈沙狂,骑马多有不便,郡主上车吧,我来驾辇。”

“不必,”夭绍淡言回拒,吩咐沐奇道,“去牵我们的坐骑来。”

沐奇应了声,疾步离去。

离歌心有担忧,皱眉道:“郡主,路上……”

夭绍并未给他说话的机会,微笑着打断他:“云中事急,诸位皆是鲜卑儿郎,必然归心似箭,夭绍不敢以一人之怠拖累各位。”她横眸扫了眼离歌,霜雾下,那素来明净温柔的目光间已分明存了丝异样的倔犟和冰凉。

离歌诧舌,忽然恍悟过来是谁惹了她,自是噤声不再语。

沐奇牵来坐骑,夭绍利落翻上马背,回头看向身后一直沉默未言的黑衣老者:“狼跋族老,劳烦你先行带路。”

狼跋颔首,目光中微有欣慰,策马当先驰入晨雾中。

行过涿郡,雾气慢慢散去,日渐晴朗。北上一路多峻山险关,道途难行,待绕过长城至代郡辖界,夕日已残。关外之地,连云衰草,连天晚照,满目空旷无垠。急行了一日,人马疲顿。诸人在道旁寻了僻静处,停马略做歇息。

沐奇栓好马匹,揣度片刻,轻声询问狼跋:“族老,天色已晚,前方可有驿站?”

狼跋道:“没有驿站,倒是十里外有座坞堡。堡主是苻景略大人的侄公子,借宿一夜大概无妨。”

“如此。”沐奇略放了心,这才托起水囊饮了几口解渴。

沿道而上是处高坡,夭绍牵着马站于坡顶,彤彤霞色披上那袭紫衣,光芒嫣然。只是日暮下那身影太过纤瘦,隐约中透出一丝不堪风吹的孤弱。

狼跋于坡下望着,忍不住赞叹:“策骑一日未歇,郡主竟不曾抱怨一声,真不似那些寻常的汉家娇女。”

离歌本安静坐在一旁,闻言回头,几声苦笑。沐奇亦是眉头轻皱,心下默默思量了一会,掠身上了山坡,走到夭绍身侧:“郡主要不要喝些水?”

夭绍摇头,目光定定望着远方。

沐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见远处沙尘滚滚、黄土漫天。先前他在山坡底下还不觉风大,此刻上了坡,方领会到苍茫荒野间的寒风是如何地猛烈粗犷。掠过耳畔的风声更是霸道异常,这样的震天咆哮声恰如万马奔腾、山河崩裂,激烈得让他一霎似置身战场的错觉。

长风将沙土拂至面前,沐奇遮袖挡脸,这一瞬间,依稀听闻身旁夭绍发出一声惊叹。

感觉风势稍减,沐奇放下衣袖,睁眼的刹那,骤有无数纷沓的马蹄自烟尘下奔涌入目。沐奇震惊,唯见数里外草原辽阔,几千骏骑恣意横驰在天地间,势如滔河卷浪,景象之壮观,令人瞠目结舌。

耳畔狂烈的风声多半源于此处,沐奇了悟,想起狼跋方才的话,举眸眺望,果然见西北方有堡垒隐于青云之下。不由笑了笑,对夭绍道:“不远处是苻公子的牧场,这些想必都是他的马。”

夭绍微微动容:“苻子徵?”――符子绯口中常提及的那位久居边塞的兄长,亦是天下最负盛名的马商,她不想知道也难。

沐奇点头:“正是。”

奔跑于马群最前处的是匹颜如赤火的骏马,长啸似龙,神采烈烈,端姿马中之王。夭绍暗暗称奇,目光一路追随着赤马。忽然间有黑影流线般划过草原,迅若惊鸿,自一匹急速前冲的马上点足掠起,落于那匹赤焰烈马的背上。

夭绍望着那袭黑衣,神色怔忡,许久,方抬手撩开斗笠上的轻纱――风声中似乎传来一缕极清幽的音线,她凝眸望着黑衣男子系于腰间的一抹莹翠,像是能望见寒风穿过笛管间的缥缈。

“尚公子?”沐奇望见那驯马的黑衣男子,也是讶异。

“是少主。”

身旁有人接话,沐奇转目,不知离歌与狼跋何时也上了坡顶。再回头看夭绍,只见她面容平静如水,似是无动于衷的淡然。

草原上风沙缭绕,那赤马烈性枭桀,十分难驯,一瞬嘶吼跃足,一瞬又直身而立,势要将背上男子甩下的狂傲。黑衣男子双臂紧提马缰,不动如山,费力良久,才稍稍安稳了赤马的情绪。而赤马只温顺了一时,又在遽然间将马蹄撒开,背着黑衣男子猛驰入风沙中,眨眼便远离了身后的泱泱马群。

“少主!”离歌失声唤出,身旁陡起一声马鸣,惊讶回望,只见紫袍飘起,夭绍用力甩下马鞭,策马冲下山坡。

“郡主!”沐奇与狼跋俱是大惊,一眨眼,夭绍早已连人带马隐没于漫天的烟尘中。这时再回头牵马去追赶已然来不及,坡顶三人进退维谷,眼睁睁地望着那道紫影扬长而去。

夭绍急驰许久,沙尘远去,碧天枯草。在霞光沉没的尽头,终于看到那匹停歇卧地的赤马。

想是方才一番较量太过耗力,赤马匍匐草丛间,哼哧喘气。炯亮似火焰燃烧的双目已经低低垂落,望向立于身旁的黑衣男子时,露出了俯首称臣般的谦恭。

商之屈膝蹲下,抚了抚它的脖颈。身后传来缓缓而行的马蹄声,他回眸,微怔片刻,慢慢站起身。

夕阳落尽,天色暗淡。苍原间的长风轻烟模糊了那俊美明晰的五官,也让他此刻的神情一样朦胧不可辨。隔着面前的紫纱,夭绍只望见那人黑衣颀长,宽袖飘飘。她驱马至他面前,望着他额角不断滴落的汗珠,默然递出一方丝帕。

商之静默不动,而他面前的素手更是一如他内心的执着,亦僵持着毫不缩退。他心中叹息,抬起双目。寒风卷起夭绍斗笠上的轻纱,最后一道霞彩浸入她的眼眸,黑色的瞳仁似晶玉般璀璨。

这双眼睛明亮如此,商之自觉无法与之对视,移落目光,接过丝帕随意放入袖中,转身牵起马,淡淡开了口:“何故这般赶路?”

“你呢?”夭绍反问。

商之哑然一笑,跃身上马。

“走吧。”他轻轻道了句,也不再看她,当先驰去。

瞑光四合,振飞于风中的黑袍与覆盖苍原的夜色一般神秘,让人永远琢磨不透。夭绍默默提紧马缰,不缓不慢地跟随在他身后。

两人一同返回,相隔并不远,只是这样寂静的路程,似乎比先前各自行走更来得形单影只。

草原的夜空星光浩瀚,美丽至斯。夭绍低头想着心事,浑然不觉头顶那条银河天水今夜是如何地闪耀夺目。满地枯草逐一在眼角飘离,她不经意瞥见草地上一处莹莹闪动的翠色,散发着似曾相识的魅惑与吸引,忍不住斜身勾马,伸臂捞起。握入手中时,冰玉沁肤。她上下摸索,才发觉自己无意拾得的竟是商之的宋玉笛。

方才驯马那般激烈,难怪笛子会掉落途中。

夭绍下意识抬头,张口欲唤身前的人,只是话到嘴边却消于无形。手指抚过笛上每一个孔洞,依稀有沙尘沾指。她心念微动,垂手将宋玉笛系在自己腰间。

行过半程,寒风中依稀飘来一丝呛人的烟火味,夭绍扬眸,望见远方红光染天,黑烟肆扬。凝目一看,更见火光下有石筑的堡垒若隐若现,不禁皱眉,问商之:“是不是苻氏马场?”

话音落下,才瞧见那冷俊容颜上的焦急。

夭绍叹了口气:“你先走吧,不必等我。”

商之似乎正等她这句话,夭绍言词刚出,他已挥鞭而下,急奔向牧场。

他胯下是难得一见的神骏,夭绍再竭力追赶,也是难抵彼此之间愈发遥远的距离。索性勒了缰绳,慢慢往回走。赤马背负着那袭黑衣瞬间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夭绍眼前唯剩空茫,忽觉心中那处本是细微的伤口正渐渐蔓延。

有点疼,她咬着唇,轻轻捂住胸口。

双目一垂,有泪滑落。

苻氏马场火起于马厩里屯积的草料,火苗一起,北风相助,顷刻便酿成势头难阻的火海。群马见到火光受惊发狂,马厩三面墙为石壁,唯东面是木栅护栏。马群在狂乱中踢裂了栅栏,虽有牧场仆役及时扯了铁链再围成网墙拦截,却还是挡不住几百匹马趁机逃逸离散。

夭绍到达马场时,火势已被控住。

存放草料的十余间木屋尽成灰烬,仅存余烟袅袅不断升空。一位乌裘高冠的年轻公子正在询问负责看放草料的役从,商之站在远处,望着被困于马厩间仍是惊怒交加的马群,若有所思。半响,他目光终落在马厩那三面石筑的墙壁上,不知想起甚么,唇边微微现出一丝笑意,一双凤眸在刹那间光彩摄人。

“怎么,看到我的马场被烧,你就这样高兴?”乌裘高冠的公子转身走向商之,声音冰冷,目光却温和如一泓静水,风波不兴,“火起惊得可是你的战马,如今这些马情绪不稳,若现在北上,途中必定难以管束。怕是要再过些日子才能送到云中。”

商之点点头:“依你安排。”

公子皱眉:“你现在又不急了?”

“不急了,”商之微笑,“这场火倒是及时,给了我退敌的良策。”不顾公子脸上的惊讶,商之将狼跋唤到面前,嘱咐道:“今夜年关,你们赶了一日路也累了,暂且在马场歇一日,”话语一顿,他瞥眸顾向身旁的人,“想必子徵不会赶客。”

苻子徵悠然掸指拂着衣襟,不置可否。

狼跋道:“我们留下,那少主呢?”

商之翻身上了赤马:“我连夜回云中。”拨转笼辔,正待离去,他习惯性垂手摸向腰侧,指尖一空,神色顿时僵凝。一旁,苻子徵整理衣冠,谦谦有礼地去与夭绍寒暄:“素闻郡主美名,得缘一见,徵之荣幸――”话语停顿,他笑看着夭绍腰间的宋玉笛,摸着下巴故作沉思,“郡主身上的这玉笛……徵好似哪里见过?”

夭绍取下斗笠,欠身行了一礼。“这笛子么――”手指划过腰间玉笛,她微微笑道,“是路上拾的。”

商之闻言转目,夭绍抬起双眸。静望片刻,皆是一言未发。夭绍走上前,将宋玉笛解下,递向商之。玉笛滴翠,火光相映,衬得她苍白的面庞美得不似人间颜色。商之唇轻轻一动,似要言语,却又终究没有开口,目光在宋玉笛上流转一瞬,突然掉头,纵马离开。

三元之日的深夜,商之到达云中城。在王府换过衣袍,又马不停蹄赶往城外军营。

积雪未融,天地素净,营中灯火千帐,将士们大多在帐外,或摩擦兵器,或演练比武,篝火下的一张张面庞皆充满跃跃欲试的朝气。中军行辕前气氛闹腾,校武场上诸人围成圈挤在一处,不断爆发出呐喊喝彩声。

帅帐前的亲卫见商之回来,忙迎上牵过马。

商之丢开马鞭,将斗篷脱下,瞥目看了眼场中央:“他们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亲卫道:“拓跋将军在和段云展切磋武艺。”

“他们两人比武?”商之神色一冷,皱起眉,“那段云展伤势才刚好。”

“少主不必担心,”亲卫笑道,“他们用的是木刀和木剑。”

他说话时,那边人群又发出震天的喝彩。商之心思一动,移了脚步走过去。场中拓跋轩与段云展正斗得酣畅,刀剑虽是木制,在二人手中犹存摧裂肝胆的威势,刀起惊风,剑若游龙,上飞下跃刺碎煌煌火光,一地雪花在森森招式下盈盈簇飞,诞出源源不绝的锐利寒气。说是切磋武艺,那两人却无不神情凝重,尽展平生所学,刀剑相触,锋芒四溅。

商之目光一凛,足尖轻点,衣袂携风如烟,悄无声息地落入圈中。

拓跋轩与段云展以余光瞧见他,皆是一惊,忙各自撤离劲道,抽身退开。“今日到此,散了吧。”拓跋轩甩开木刀,扬声道。

围观将士骤见商之身影,俱单膝跪地。商之无言挥了挥衣袖,诸人迅疾退出校武场。

段云展搁下木剑,上前行礼:“少主。”他伤势初愈,方才比武全力以赴,此刻面色隐隐透白,气息已有些紊乱。

“云展兄,”商之托起他的双臂,淡淡道,“时辰不早了,先去休息吧。”

“是。”段云展转身,冷冷看了眼拓跋轩,大步离开。

待他身影出了中军行辕,拓跋轩拾起地上的木剑,看着商之:“你是不是要怪我与他动手?”

商之抿唇不语,拓跋轩弹指振去木剑上的雪花,静静一笑:“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匈奴不退,私仇不报。”

“何谈怪你,我该多谢你,”商之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轩,即便在将来,我也不想看到鲜卑族人自相残杀。” 黑袖扬起,拓跋轩手中的剑忽然失控飞出,空中传来“喀嚓”脆响,拓跋轩扬目,无数碎木簌簌从天飘落。商之微笑道:“你看,碎裂的东西总是没有威力,所以才会让人轻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鲜卑四散成沙。”

说完他转身,步入帅帐。

帐中郗彦与贺兰柬聚在地图前,郗彦神色安详,正凝神听着贺兰柬讲述白阙关周边地形。两人听到脚步声抬头,贺兰柬目光骤亮,喜道:“少主竟这般快就回来了。”

商之一笑:“战争在即,我怎能不回?”他踱步上前,边端详地图,边问道:“柬叔,我想问问你,何时北风能最弱?”

贺兰柬看看他,再转目看了眼郗彦,忽而拍掌大笑:“果然兄弟同心,连想出的退敌计策也是同出一辙。”

商之微怔,倏而醒悟过来,看向郗彦。

烛光下,郗彦笑颜清淡似水,唇微微一动,无声吐出两个字。

火攻。

作者有话要说:

相逢却已难相识摴蒱之戏多事之秋谋兵风雨无常一朝惊醒,不辨何人江山相逢却已难相识摴蒱之戏鏖战求剑试心,求策试诚忆往昔,故如初血苍玉前尘难散,往事难尽何以解忧怀瑾握瑜,岂能独善秋风尘染漫西州绝地逢生惊马献策相逢却已难相识风雨无常仁智得符多事之秋风雨无常莫测年少事北上云中曲外山河请君入瓮长袖善舞(下)天命难参怀瑾握瑜,岂能独善惊马献策将至计中计寒夜思进退将初成谁道非旧识辗转儿女事百花宴采衣捭阖局,凤雏凌云志江河无限清愁孤月独照英魂(下)前尘难散,往事难尽云起计中计何以解忧第二章.逃亡月出曲流音孤月独照英魂(下)华容问道篇外.胡骑长歌天命难参挟剑绝伦子慕予怀瑾握瑜,岂能独善正文开始更新:)夜宴三变,君心难测转身明灭绝地逢生秋风尘染漫西州长袖善舞(上)不速之行曲外山河孤月独照英魂(上)月华沉香一朝惊醒,不辨何人江山相逢却已难相识纵横之局求剑试心,求策试诚篇外.胡骑长歌转身明灭断桥伏波,争锋雪夜第二章.逃亡计中计断桥伏波,争锋雪夜谁道非旧识谁道非旧识血溅华月断桥伏波,争锋雪夜密塔困情深多事之秋夜宴三变,君心难测明泉山庄序章.风起秋风尘染漫西州北上云中江河无限清愁谁道非旧识秋风尘染漫西州鏖战一朝惊醒,不辨何人江山男儿事长征进退皆真心第二章.逃亡风雨无常子慕予明泉山庄辗转儿女事谋兵咫尺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