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一年内第二次进入南疆,林峰正的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那时他即将与沈夙然定亲,又同师兄弟剿灭了苍莽教的据点,心情大快;如今定亲不成,念君昏迷,心事重重,难以欢乐。好在他已经得知这次出手医治念君的鬼医仙烟月寒医术高深,号称能够妙手回春,与阎罗争命,救回念君的可能性非常大。不过——
“你要做好救不回来的准备。”残月对他如是说道。
然而毕竟有希望了,心情没那么沉闷,面色也与平日没有太大的差异。沈夙然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暗暗叹口气,心里颇为欣慰。此时他们几个飞翔在空中,刚越过高耸的十万大山,正向烟月寒的住处鬼医谷进发。残月飞在最前头给二人带路,她身后,林峰正与沈夙然并行,怀里抱着念君,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虽然面上没什么神情,但其他二女都明白林峰正此刻心中的焦灼。残月是看着他一步步踏进修道界,一步步走到现在,如今看这个本来单纯热心的少年变成一个沉默抑郁的青年,心里也是百味陈杂,说不出的滋味。于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明里暗里帮助林峰正,希望他和沈夙然或者念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不过对他前世今生因果了然于胸的她心里再明白不过,自己这些作为也许是一厢情愿,徒劳无功。想到人世百年命运不常,因缘难定,平日总是嬉笑的她也不禁露出一丝愁容。当然,她现在在林峰正沈夙然二人身前,自己的表情没被他们看见。
再过一段时间,那亘古苍凉的十万大山已经从他们视线中消失,身下已经是南疆的腹地了。这里本是古南诏国最南方的地界,三百年前被华朝征服,并入华朝疆域。当时华朝朝廷实行迁民政策,令这里的人迁至北部十万大山山下,在那里建立城镇,使其成为南疆最繁华的一段地域。而这一片,从此变得人迹罕至,除了偶尔可以看见的一些当年不愿南迁的人的后代建立的聚集地外几乎就没有其他人了。当然神秘教派苍莽教在此处建立了不少据点分舵,不过这些分舵所在之处极为隐蔽,林峰正几人看不见也没心情去找寻。
此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大而又连亘的山脉,顺着山脉望去,东西不见尽头,几乎可以与那十万大山相媲美。林峰正知道这山是宁朝最南方的疆界,翻山过去过去就是南疆最深处了,据说那后面还有许多野蛮人建立的王国。那些人茹毛饮血,没有道义礼仪,有的甚至专食人肉,恐怖至极。林峰正是一点也不愿与这些人打交道,于是加速飞到残月身旁,问道:“残月小姐,那鬼医谷到底在哪儿?不会是在这山后面吧?”
残月的青丝随风飘扬,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更显这妖艳女子的妩媚。她浅笑一声,道:“小家伙莫急,马上就到了。”
林峰正皱眉,道:“‘马上’是什么意思,请小姐说清楚一点。”
听闻这话,残月嘴角的笑意立刻浓上三分。她轻轻伸出一条纤细的玉臂,向前方轻轻指去,道:“看见那片浓雾了吗?鬼医谷就在浓雾中。”
“浓雾?”林峰正极目看去,却见前方只是一段高耸的山壁,哪有什么浓雾?不过他旋即就明白了,这段山壁只是幻术,真正的鬼医谷就在幻术中。林峰正道行不高自然无法看透幻术,但残月法力通天,能轻易看透任何幻术,那山壁在她眼中便是一片浓雾,南疆谷地常有的浓雾。
明白这一层,林峰正便也不说话了。他怀抱着念君,放慢速度回到沈夙然身边,静静飞行。沈夙然侧首看着他,轻轻叹口气,准备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但林峰正已经将她的心思猜中了。他低声说了句:“夙然,我没事。”然后就将自己的目光移到念君洁白无暇的面容下。他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应当先将念君带到翠微谷去,翠微谷谷主道行似乎还在逆仙派掌门敖氏之上,也许能够救活她。不过他立刻把这个念头打消了,翠微谷谷主若是真有心想救念君的话早就出手了,何必等他们去找他,说不定到了翠微谷反而还见不到他的人。更何况那敖氏对念君的身世似乎了如指掌,若翠微谷谷主真的有救活念君的能力的话,这逆仙派的掌门不会不让他们去找他。看来念君的情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乐观,林峰正的一颗心再度悬起,晃悠悠难以平息。
此时他们已经飞到绝壁前。残月对这不生寸草的绝壁熟视无睹,她的速度没有一丝的减缓,径直向绝壁冲去,一下就穿入绝壁中,留下几圈涟漪。
“果然如此。”正如林峰正所想,这绝壁是幻术形成的,于是他也没有犹豫,随着残月冲入绝壁中。
眼前突然变得白茫茫看不清任何事物,一股温暖的感觉漫上全身,林峰正轻吐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如今已经处在残月所说的“浓雾”中,正向那鬼医谷前行——事实上,身在浓雾中的他已经可以算作正式进入鬼医谷了,只是要出了浓雾才能看清谷里的一切。
由于灵识被浓雾所阻,失去了与二女的联系,林峰正只能加快速度以求不被她们落下。于是不过多久他就穿出这白茫茫的一片。
白雾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翠绿的山谷。山清水秀,瀑布挂在对面山壁上,飞泻而下,坠入下面的水潭中,绽出朵朵白花;鸟兽成群,交互共鸣,谱出曲曲动人歌谣。难得的是在这样一个大冬日还温暖如春,住在这里面当真是种享受。
可是此时此刻林峰正是没有一点享受这一切的心情。他紧紧盯着前方烟雾缭绕处的一个小屋子,瞳孔放大似乎要从眼眶中落出来!
鬼医仙烟月寒,就在那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