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有了记忆之后,他就晓得自己叫作清怀!
当然有名字总是好的,总剩过许多无名之辈,更何况这个名字还是昆仑卓君昂卓掌门亲赐。
当然很多人认为这个名字似乎有点俗气,不过在清怀看来,这就是他一生的理想。
清怀向往一种清净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这本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梦中的天堂。可是这里是江湖,这里是昆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生活,这里很黑暗。
突然一天,在一个很黑暗的夜里,无情的梦魇闯进了你的美梦,你的美梦琉璃一片,却化作了痛苦挣扎的回忆,是哭还是怒?
不管哭还是怒,只要你还活着就该去面对去忍受。
所以清怀不会绝望也不会堕落,他要重新站起来,站的笔直去面对这个江湖。
日日夜夜里,他也曾有过哀伤痛苦,可是他不会在意,他只想再走在昆仑的每一寸土地上,继续回忆着儿时的快乐,看看掌门师伯的笑容,然后浇灭心中的怒火。
没有人知道清怀这几年去了那里,做了什么,因为已没有人再去在乎他。
在乎自己的人却被自己一刀刺了进去,可能在乎已经变成了愤怒和后悔。
可是他舍不去这份在乎,这份在乎太可贵了,江湖中已难得拥有了。
他不怕任何人的误解,也不怕人们虚伪的笑容,他只要找回自己!
找回自己何其艰难?唯有昆仑!
可是这一刻,清怀已疯狂!
看着面前这个人,流云亦,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
清怀无力去挣扎。
自己不分白昼的苦练昆仑剑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将面前的人踏在脚下,让他尝尝失败无助的滋味。可是自己以为可以胜得一招半式的武功在他面前竟然还是不堪一击,忽然之间所有的信念都没了,只剩下嘶声的呐吼。
他不吼别的,只吼这苍天的不公。
流云亦已说不了话,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罪恶,罪恶的源头就是欲望。
“你...”,流云亦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却没有了下文。
“说啊,怎么不说了,说啊”,清怀高声的吼道。
“你不说我替你说,你就是天底下的一颗毒瘤,你出现的地方、碰过的人,都会因你死,你不觉的自己很恶心吗”,清怀已不在嘶声,他的牙齿在微微颤抖着。
“法宏大师死了,秦雪薇死了,掌门师伯失踪了,这个江湖每天都有因你而永埋黄土的人,甚至在不久之后,你身边的这位骆少主也要永埋黄土,你不觉的自己很可怕吗?”清怀忽然笑了起来,发自灵魂的阴气逼人的笑。
流云亦脸色苍白,白的发紫,他的身体猛的一颤,腿脚一虚,向着后面跌撞而来。
一双坚定而有力的臂膀拖住了他,他掉头,是骆君芳。
他摇头!
她轻笑!
为什么摇头,为什么笑?
你已不必问为什么了,因为只有他们知道。
待流云亦站稳,骆君芳走上前说道:“我们此来,别无他意,只是为了寻找这场浩劫的源头。”
接着骆君芳又说道:“贵派卓掌门的失踪,应与这事大有关联,所以刚才不得不冒犯了,还请见谅。”
昆仑的陆长老似乎有话要说,只是咳咳的吐出一股鲜血,又软到在了墙上。
清怀见如此急忙上前扶着陆长老渡了一股真气过去说道:“陆师叔祖,不要动弹,行气用功。”
陆长老看了清怀一眼,然后闭目开始行功。
不大一会儿,陆长老的脸色已恢复过来,艰难的站起来。清怀见陆长老已然无恙,急忙又走到祁长老旁边助祁长老疗伤了。
陆长老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老朽不肯相告,只是有关昆仑声誉,实属无奈。”
骆君芳郑重的说道:“不知陆长老所言的声誉为何?”
陆长老沉默不语。
这时清怀已替祁长老疗伤完毕,站起身恨恨的说道:“不知骆少主心中的声誉又是为何?”
骆君芳不答反说道:“清怀师兄你与流云教主的纠葛已是不足挂齿,而且当年你已是为光明教所惑,但并没有伤了卓掌门,况且江湖传说光明教围攻昆仑山之时,昆仑派早已得知,在下想请问昆仑派是如何得知此消息的?”
清怀已没有了刚才的狂戾之气,说道:“这就要问流云教主了,是否光明教也是良莠不齐,苟且之人偷偷告密。”
骆君芳道:“当然可能有这种情况,只是为何卓掌门既已擒的流云教主为何不杀他,却要废了他的武功,使他成为一个废人?”
清怀道:“这说明有人很恨他,但却不想让他死,我想这个人至少比我更恨他。”
骆君芳眉头紧皱道:“谁?”
清怀道:“不知道。”
骆君芳忽然笑了笑道:“你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敢说,因为这个人对你有恩,因为他就是卓君昂。”
清怀头上似有汗珠滴下,却还是坚决的道:“不可能是掌门师伯。”
陆长老看着清怀微微叹息道:“不可能是卓师侄,卓师侄是我等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我们几个老人都还是清楚的。”
骆君芳道:“那是谁?”接着她又义正言辞的说道:“难道昆仑派的声誉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声名而全然不顾及江湖的危机吗?”
祁长老走过来拍了陆长老一下说道:“骆少主,我等真不知此人到底是谁。告密之人我等也不知,当日我四师兄弟正在闭关,后来掌门用剑气密语之术传音,要我等夜晚三更之时出关有要事发生,我等出关之后才知道了是魔教光明教前来偷袭,同时也发现禅宗法宏大师也在场,其中情由实在不知,所有的一切都是卓师侄一手操办。”
骆君芳接着问道:“那之后之事呢?”
“之后,卓师侄说...”,祁长老的话被陆长老打断:“师哥真的要说?”
祁长老点了点头,看着骆君芳说道:“之后,卓师侄说要将流云教主带给一个人,我四人也不想多管世俗之事,也就没有多问。禅宗法宏大师和卓师侄一起将流云教主带走后,天明之后卓师侄却带着重伤垂危的法宏大师返回了。”
“我等问及发生何事时,卓师侄说那人突然发难将法宏大师重伤后带着流云教主就走了,我问这个带走流云教主的是何人,卓师侄却不说。之后不久,卓师侄传下掌门之位就失踪了。”
陆长老露出一副萧索的模样,似乎已经厌倦了。
骆君芳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在考虑着祁长老所说话的真实性。
就连一直待在一旁不说话的现任昆仑掌门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清怀惊奇的望着祁长老,祁长老却只对他笑了笑。
带走流云亦的神秘人是谁,他带走流云亦有何目的,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神秘势力的带头人?而卓君昂又和这个神秘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将流云亦交给这个人,为什么又要将禅宗的法宏大师重伤致命?一个个问题盘桓在骆君芳的脑海里却不得其解。
昆仑的几大长老只为了一个无所谓的声誉就将这么多重要的消息隐瞒这么久,可悲还是可叹!
生命与声誉比较起来难道竟是如此的不足轻重吗?
两位长老在说出这个秘密后,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向着外面走去,他们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与萧条,让人不禁想到为了昆仑他们背负着竟是如此大的重担。
当这个重担卸下去的时候,他们已摆脱了命运,摆脱了束缚。
这个时候也许才是他们理想中的生活,也是清怀的向往,清净自在,无拘无束。
清怀望着两人的背影忽然眼里竟有了泪水。
这是为他们而流的泪水,而不是为自己。
龙虚影似乎也受到心灵的感悟,脸上挂满了复杂的表情,走到骆君芳面前说道:“二位还有事吗?”
骆君芳微微思索,然后回过头来看向流云亦,却见流云亦已大步向着外面走去,骆君芳急忙道了声“打扰了”追着流云亦而去。
门外昆仑弟子你望我,我望你,却不知道如何。
龙虚影对着门外道:“都散了吧。”
众人才离开散了而去。
龙虚影看了清怀一眼说道:“昆仑大门永远会为你开着”,也远去了。
清怀没有理会龙虚影,只是凝望着逐渐远去的流云亦孤寂的背影,心中的仇恨似乎慢慢的融解了。
他受的苦何尝又比自己少呢!
昆仑山下。
远远地行来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晶莹的白雪下,一个落寞,一个沉稳。
前面的人忽然停住脚步,说道:“为什么要跟着我?”
后面的人停住脚步抬头望着前面的人说道:“因为我想,我喜欢。”
前面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跟着我对你没有好处的,你回青城去吧。”
没等后面人说话,前面的人又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下去的,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个江湖,你放心吧。”
后面的人似乎生气地说道:“我跟着就不可以有别的事了吗,而且我跟着你也没想要什么好处!”
前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又道:“骆姑娘,你这样跟着我就不怕被江湖之人笑话吗?”
后面的人忽然笑了笑道:“不怕,因为江湖上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我是女的,我父亲从小就把我当做男儿来使唤的,只有我们青城派中才知道我是女的,不过他们并不会到江湖上给我宣扬。”
前面的人无能为力的道:“如果你还坚持跟着的话,我现在就回天山,永不离开。”
后面的人半天说不上话,终于说了一句:“好,你走,不过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吗?”
前面的人道:“光明教总坛!”他已大步走向西方。
光明教已被中原武林逐出中原,逃亡西域,那么他去的应该是当年流云连峰创建光明教时的地方。
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后面的人突然大声喊道:“流云亦,你能告诉我秦雪薇是不是死了?”
流云亦脚步微微一滞,又继续走着,向着西方大声说道:“她不在了。”
她不在了!
天际都在廖响着他的声音,空旷而无边,遥远而伤感。
遥远的东方有一缕霞光闪耀起来,是他的声音呼唤的吗?
骆君芳的心中又充满了希望,是他的声音呼唤的吗?
他的背影狭长而荒凉!
她的脸庞嫣红而绝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