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影心生(四)

族人石屋

“阿娘,你终于醒了!”

昏黄的烛光中,阿厝娘缓缓睁开了眼睛。阿厝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白轵部首果然没有骗我!”

“白轵部首?”阿厝娘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阿娘,你先别起来,白轵部首说你太过疲惫,需要多休息。”阿厝连忙道,“你、你先别动,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洗脸!”说着,便忙不迭地跑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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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一下子静得出奇。阿厝娘仿佛还未从昏睡的梦中醒来,僵硬地,保持着半坐的身子,一言不发。

许久,许久。

忽然,一个暗哑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打破了这房中的寂静。

“白……徹……”

蛇藤族营地

星夜晴朗,草策正坐在树枝高处,看着脚下已经修补好的地脉。数月的艰苦总算是有了些许的回报,若是一切顺利,想必数年之后,此处的裂隙便会恢复成往日的模样。族人已经开始整理物什,明日便可拔营回寨。

不过……草策心中却始终有那么一个疑影挥之不去。

当日巨石垮塌时,他分明察觉到了一丝魔气,可不知为何,那转瞬之后,这缕魔气便彻底隐匿了踪迹。

是那妖魔道行极高,善于隐遁,而我又术法不精才屡探无果?还是从一开始我的感觉便是错的,那缕气息根本就不是魔气,只是我在惊慌混乱之中将木南归身上的仙灵之气错察了?要不然何以解释魔气迅速消失,而木南归的仙灵之气亦在同时无法探寻?

若是后者,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但若是前者……

草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若是前者,恐怕……牙琢族还有硬仗要打……

“少主……”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空中的星辰,手中的拳头攥紧。

“草策兄。”

一个声音忽然从脚下响起,打断了草策的思绪。

“木兄。”见是木南归,草策连忙收回了思绪,从枝头跃下,“怎么还不歇息?”

“这几日不知为何,心中总是烦乱,许是见地脉修复已毕,诸多事情都已尘埃落定,反而有些不习惯了。”木南归笑道,“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出来走走。方才见草策兄登高望月,风姿卓绝,很有一番潇洒之风呢!”

潇洒?草策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若是木南归知道自己方才是在思虑“魔物入侵”这种攸关生死大事,定不会将他同风雅之辈联系在一起。

正想着,便听木南归又问,“不知草策兄却是为何深夜在此。”

“这……”

草策一怔,刚一开口却是犹豫。魔气之事还未查证,亦无头绪,此时说出有诸多不妥。但他又并非善于说谎之人,一时间又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理由回答木南归的问题,只得不自然地僵在原地,面露尴尬。

木南归打理故国村多年,人情世故要圆滑许多,早已看出草策是耿介之人,如今面露难色,便也猜到这其中定有外人不可知晓的秘密,于是也不深究,笑着帮他化解道:“草策兄若是担心芒山部首的伤势,木某倒是觉得不必太过担忧。”

草策正尴尬着,听到木南归话头有转,立刻“嗯”了一声,松了口气。

“一是牙琢族防守严密,寨中有白兄和诸位医道高人坐镇,想必定会护得部首周全。二来,这一连数月山脉平稳,未有地裂袭来,族中定然平安。况且,阿月也已经回去,听说她的水灵最能协助木灵,草策兄当可安心。”木南归继续说道。

草策点了点头,看着木南归的表情突然古怪了起来。他虽然一直都在寨中,下山次数不多,可那些妇孺们聊得多的话题早已传入他的耳中。况且白月身份不同于族中其他少女,又正当婚嫁之龄,作为一个长辈,多多少少总要关心些许。方才听到木南归提及白月,心中好奇心顿起,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木兄觉得我们月儿,如何?”

他生性直爽,不会弯弯绕绕,问得便也直接。木南归和白月两人在一起的情形他也不是没有想象过,特别是这段时日,木南归日日与大家在一起,同吃同住,和大家一样,每天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将这条奇异的裂缝修补好,不矫情、不虚伪、不懦弱,他心中对他其实是认可的。尤其是在他奋不顾身救下阿厝的一瞬间,草策便看出这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所以,即便他是凡人,即便他的年纪是白月的两倍,但若是两人互有情谊,草策也愿意做这个媒,成全这对鸳鸯。

“阿月她……”

面对这草策真诚的目光,木南归也没有回避,认真地答道,“很好。”

“那你可喜欢她?愿意娶她为妻?”草策目光如炬,继续直接。

木南归摇了摇头,亦是坦诚道:“我对阿月,只有兄妹之谊。”

草策心中泛起一阵失望,正欲再问,就听木南归继续道:“木某北上之时已有妻室,所以无论是对阿月,还是对牙琢族,都从未有过此种念想。”

“妻室?”草策有些吃惊,“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

“在建立故国村之前,吾妻便与木某在风雪中离散,十数年过去了依旧音讯全无,所以……”木南归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借着星光,草策却能清晰地捕捉到,一抹哀戚覆上了他的面庞。

想到自己虽然在此处修复地脉,妻子和孩儿在山脉那头的石寨,但不久就可一家团聚,相比眼前之人不知幸福多少,草策立刻止住了话头,用一句含糊不清的“难怪……”迅速结束了对话。

木南归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看向空中密布的繁星——天河迢迢,悠远而深。多年前,他与她也曾并肩坐在卫城老宅的屋檐上,看着城中灯火一盏一盏相继熄灭时,头顶上方的夜幕,也是这般宁静而美好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