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们收到可靠的消息,展大少在这场股灾应该是毫发无伤。”
“展家毫发无伤,那苏家,还有其他和我们敌对的人家呢?”郑仕达有些慌了神了,展家要是真得没有受创,那就他现在自断一臂的状况,他们肯定会扑上来狠狠地咬他一口的!
“苏家的钱庄也面临着同样的挤兑,可苏老爷并没有买卖股票……”管事看着郑仕达的脸色,声音渐渐得小了下来。
“停,把手下的人都叫来,我要好好算算展家和苏家手里握着的流动资金有多少!”
“是,老爷,他们都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等等,找人给展家、苏家或是他们合作的小商小户去找麻烦,有多乱弄多乱,即便是暴露了身份也被停手,不能让他们分出空闲来,给他们下死命令,还有煤矿的那些工人们,加大人手看着他们,别在关键时候给我添麻烦!”郑仕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两天他为了抢占市场,整个架子骨搭建得太大了,好多地方看起来发现良好,实际上错漏百出,一旦资金链出了问题,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
“祖望,不是来电报了嘛!云翔他们好好的,您还担心什么?”品慧对生意场上的事仍旧是一窍不通的,她昨个接到消息的时候吓得一身冷汗,股灾、经济危机什么的,在哪个念头都是很可怕的事,直到等来了一封长长的电报后,品慧才瘫软在椅子上休息了一夜现在缓过神来了。
“哎,现在年轻人想做得事,我们这种老一辈的人都看不明白了,云翔想在外头好好得闯一番,我在这里绝不能拖他的后腿!事情才刚刚开始,指不定这天一亮,那些不好的事都会即二连三得发生的,你在家里好好地看着云旭,外面的事我会应对好的。”
“这些事我都不懂的,就一句话,别为了那些个虚的把自己陷入险境了,到哪里身边都别忘了带着人,现在外头受了难的人里很多都是受不了刺激的,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事小心些……”
“老爷,老爷!很多管事的派人来传话来,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在店铺门口集结,他们怕今个一开铺子,就会碰上成心找事的!”
展祖望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这桐城里还没有受到真正灾祸的波及,这**就已经止不住地找上门来了。手脚这么快,他不用想就能猜到是出自谁的手笔了,“这样吧,在开铺前,我下令让马队的人分成三批,第一批牵着猎犬给我把展家仓库和临时仓库都守劳了,第二批巡整个城南的店面,第三批随身等我的吩咐……”
“是,老爷!”
“备车去茶楼!”展家的茶楼位于城南和城北的交界处,正是桐城最中心的位置,地理位置最适合坐镇了。
只要商人们的头脑不是太傻就都能从报纸上的新闻和身边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上嗅到危险的气味,特别是城北的商人在昨天看了一场郑家的笑话后,解气过后的心情就更加忐忑了,在得知展家以雷霆之势出手,巡街以保证城南商家安全的时候,城北的商人连连叹气,郑仕达可从来不是个好的合作者。
苏老板不同于别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冲进茶楼的时候,脚下都带着风。
“展老哥,我终于等到还以颜色的时候了!”苏老板平日里恨不得长了八双眼睛死盯着郑仕达,这次他股票失利,钱庄被挤兑,流动资金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这简直就是他翻盘的好机会。
展祖望这两天可没有虚度一分一秒的时间,把如今的形势好好得分析了一遍后掐断了自己的指甲,就是因为深思熟虑过,他压下了想动手一举掀翻郑家的念头,在一场持久战中,是容不得激进的。
“苏老弟,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展老哥,你这话是?”
“苏老弟这次的股灾造成的影响,你有没有冷静下来好好研究过?”
“我……”苏老板吱吱唔唔得说不出所以然来。
“苏老弟是否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清德宗光绪十年的事?”
“这我记得,那时候我刚刚站稳脚跟,就碰上了经济萧条的时候,五六年的打拼差点儿化为秋水了!”苏老爷想到第一次股灾后,商人举步艰难的后十年,颇有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展老哥,你是说这次的影响……”
“绝对比上次要惨烈得多,那次股灾后没站稳的商家可是数不胜数啊,其中不乏那些我们年轻的时候敬仰的人!”
苏老爷是把郑仕达恨到骨子里去了,为儿子报仇是支撑他走下去的信念,但他要是为了一己私仇把苏家祖祖辈辈建立起来的家业断送在自己手里了,那他真是连去死都不敢了!“展老哥,是我想岔了,可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放过了?”
“他还占着煤矿,我们想不伤筋不动骨得就把郑家啃下来,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说了,展城南的名号虽然响亮,但真得萧条起来,陷入疯狂的人肯定不会少,被背后捅刀子的是,你我就没有少经历,但这么好的机会放过了,我展祖望就得该吃素了。”
“我们该怎么弄?”
“一棒子打不死,我们就剥上他几层皮,熊要过冬还得把熊掌养得厚实些呢,我看上郑家的粮油生意已经很久了!”展祖望倒了手边的凉了的茶水,满上一杯热茶。
“郑仕达这两年太猖狂了,扩展得太快了,就像是开了屏的孔雀,光顾着面上美了,不知道自己后头露出了一光腚腚的没毛的屁股,展老哥好眼力啊!一看就看上了郑家最挣钱的产业。”苏老爷心里同时舒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展祖望瞄上了郑仕达的布匹生意,苏家可是靠着布匹生意起家的。
展祖望转移的话题,对于展家以后想走的路子,没必要说出来到处嚷嚷,粮油生意一直就是云佑从军后,他就想要扩大了的生意,再加上云翔在青帮里搭得路子,不吃下桐城的粮油生意,他还真是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了。
“老爷,有人在我们家铺子里闹事了!”苏老爷的小厮一路喊着就冲了上来。
“郑仕达这个王八蛋!”
“苏老弟可缺帮手?”
“这人手是有的,展老哥,老弟告辞了!”
……
上海
“翔哥,今个正元、谦余两大钱庄倒闭了!”天尧看了那个场面,就知道和他们的预计一样,这种捆绑式的炒股带来的灾难是巨大的。
“还有六家。”云翔摸索了一下今个收到的一封邀请信。
“六家?”
“还有兆康、森源、元丰、会大、协丰、晋大这六家钱庄!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天尧看着脸上毫无表情的云翔,猛地灌了几口水,“太可怕了!我的娘啊!这哪里是商场,明明就是战场嘛!”
“所以人家常说商场如战场嘛!”云翔苦笑地勾起了嘴角。
“翔哥,你别冲着我笑,就是苦笑也不行,我整个人都发颤!”天尧一想到自己半年前还帮着云翔把八大钱庄的庄漂换成了货真价实的金银,就浑身发抖,翔哥不会是早就预计到今天,才提前部署的吧!这……这太神了。“翔哥,你不会是开了天眼吧,那庄漂,那金银?”
“瞎猜什么呢!老子就是喜欢能砸死人的金条银条!老子还庆幸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改掉的这个好习惯呢!”云翔瞪了天尧一眼。
云翔这么一说,天尧也想起来他小时候那到处坑人金银珠宝的模样来了,“翔哥,这习惯很是不错,保持住了,千万别改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都不保险!”天尧简直难以想象要是八大银行的庄票真得一夜之间变得一钱不值了,这看起来繁华的大上海背后还要死多少的人!
“咚咚咚……大少,我收到消息,兆康、森源两大钱庄明个对外宣布关门了。”黑子跑得是一头大汗。
“就着几天的事了,黑子,让下头的人注意着外国银行的动静!”
“是!”
“翔哥你说朝廷怎么还没有动静?”
“八大钱庄倒了,肯定有人坐不住的,我们且看看!”云翔上辈子可没有如此深入这次的股灾,很多其中的细节如今必须靠自己慢慢推敲,他只知道朝廷救了市,可到最后仍旧是功败垂成,这次的股灾在时间上来的太巧了,要是早来几个月,或许还有喘息的余地,可如今……哎,现在是七月末,再过两个月就是朝廷要支付庚子赔款的日子,整个上海还背负着190万两的赔款,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对,擦亮了眼睛再看看!翔哥,这是?”天尧指着盖着几大洋行印戳的信件问道。
“我还没有开封看过呢!”云翔谈完了公事,就徒手刮开了封信用的火漆蜡,看着这一堆洋文写得信件。“咳咳,黑子去找个会洋文的过来!”云翔想着是不是应该请个家教回来修习一下洋文了。
“二小姐,白小姐,大少有事找你们帮忙。”黑子也有些脸红,他问了一圈,几个大老粗哪里懂洋文鸟语的,他们反倒是比不上两个小姑娘了。
云裳和秀珠对视了一眼,对方的眼里都是迷茫,大哥会有什么事情要她们帮手啊?
“大哥!纪大哥!”
“展大哥,纪大哥!”
“云裳,秀珠,你们会洋话的是不,来帮大哥看看!”
“哦,我的上帝啊!这不是跑马场的信嘛!”秀珠还没见过这种来自赛马场委员会的信件呢!
“我看看,大哥,是跑马场发给你的信件,里面是一张申请入会的申请资格表。他们会不会是弄错了?”
“名字没弄错,他们想干嘛啊!侮辱我们吗?”秀珠把申请表往桌上一拍,怒了,谁都知道跑马场是不收天朝的子民的。
“就是,哥你可别去!谁稀罕他们的马场,在桐城,哥你就是想在赶集的集市里跑马,都没人拦着你!”
“桐城真那么好!”秀珠被云裳的话转移了焦点。
“真得好,我哥想横着走都没有问题。”
“我好想看看啊!”
“云裳别说了,横着走的是你二哥不是你大哥我!”云翔听着两小姑娘的话,哭笑不得的揉着眉心。
“云佑哥哥好厉害!”秀珠完全就是盲目崇拜啊!
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出了书房,云翔和天尧就收敛了面容看着面前烫手的申请表。
“翔哥,这入马会首当其冲的条件就是必须是外国人,这几大洋行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之前专门把股票通过洋行卖给洋人的事惹恼了对方?”
“不,可能性不大,或许是我们这一年的举动引起了他们的好奇。”云翔把申请表一抓一揉,抽出一张宣纸来,理了理思路写了一封婉拒的信件,“派人送去和我们最熟的洋行吧!我可不想真得填了表,然后让他们所谓的投票委员会当成猪仔似得一轮一轮地选。”
云翔觉得这件事不一定是坏事,他们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接触他,让云翔不禁猜测,他们拉下了一批上海滩上有名望并且和他们交情匪浅的商人,是不是想在大动作之前,再扶持起一批商人来取代?现在还不是时候,傀儡什么的,他从来就不屑去当得,起初一定是风光无限,可他们要推人出去牺牲的时候,绝不会手软的!这绝对不符合他对展家的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