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茗悠悠的看他一眼,转而心神又全部回到手上的发结上去了,那薄薄的唇,微微咧开,又带着丝怔怔,像是带着复杂莫名的心绪,看着自己手上那两缕交缠在一起,似乎已经分不清彼此的发丝,他就觉得心间莫名的带着苦涩的幸福。
介子推见他又低下头去不再理他,心中的那一股恼恨一下子便发泄了出来,忍不住怒的大吼大叫,吓的琉璃慌忙端稳了手上的茶盏。
“北堂茗,你明知道心口已经见了血,洛神花也找到了,是你说的啊,如果没有及时的将那蛊冲引出,越到后来,危险越大,你受的苦也便越大。”眼见硬的不行,介子推慌忙换了战术,一脸哀哀的看向了他,“你也不想千静回来的时候,给我来那么一个咔嚓吧?”他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继而又是一脸如小狗般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他。
“你要是可怜我就应该快些让我们动手,就算不可怜,你也应该替你的身子想想啊。”眼见北堂茗愣是毫无反应,介子推不遗余力的还想再开口,却见着那人倏忽的半抬了眸,斜睨了自己一眼。
那眼中,带着一抹了然和讥诮,半真半假的嗔怪,有的更是些许的幸灾乐祸和那淡淡的迷惘,好似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原来对我这般好,是为了千静啊?”他一脸无比哀怨的看着介子推,漠然间唇角一弯,那撇下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将哀怨发挥到了极致,饶是谁看了,都会觉得是自己,让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受了委屈。
琉璃的嘴角不住的开始抽搐起来,端着茶盏盘子的手,亦是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这两个男人,能不能不要总是做出这种打情骂俏的神情,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同时,却又莫名的怪异。“王爷……”她慌忙打断了两个人,指不定两人还会说出些什么呢。
北堂茗薄唇略略一勾,空出一只手去将那花茶喝了进,眼角余光瞥见介子推满是不甘心的在旁边欲言又止,他不由心中冷冷一笑,眼皮子微微一抬,一股子摄人的心魂的潋滟流光便从那妖娆的凤目中射了出去,“你以为我不想么,只可惜这引出蛊虫,还需要人的血,怎样,你肯么?”
介子推一愣,忽然间抓着脑袋想了片刻,随即却是大义凛然的伸出了自己的手,瓮声瓮气道,“你家小爷我要命没有,要血多的是,你爱用多少就用多少。”显然竟是将他的话信了个全部,然而他一凝神,便已经回过神来,大怒的叫道,“你混蛋,明明不用人血的,秋风亲口说的,你诳我是不是?”
琉璃很是无奈的摇摇头,接过北堂茗递过来的空茶盏便要离去,只是后面听到的话,让她的脚步一顿,那关好了门本要移开的手一时间,顿在那里。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偏要人血做引。”北堂茗一时间已是冷笑涟涟,见他猛地张嘴,又要把手伸出来,他眉眼儿弯弯的,已经是花开灿烂般的摄人心魂,“可惜,你的血我不稀罕。我要的……”他那微微眯起的凤目中豁然间猛地洞开,望进了介子推的眼中,一字一句道,“我要的,是崔慕染的血。”
那一个字一个字,似是凝滞了些,才慢慢的进入了介子推的耳中,他愣了愣,随即尖声咆哮起来,“命都快没有了,还想着怎么把崔慕染的心夺过来啊,北堂茗,你……”
握着那发结的手猛一捏紧,那如丝缎般滑润的发丝微微摩挲着他手上的肌肤,竟让他的莫名的心安,他斜斜的看他一眼,道不尽的风华绝代,“你可不知道,圣女的血是全天下最为纯净的血,能纯化人的灵魂,对于那些个相思蛊的蛊虫,那淡淡的莲花清香,更是一种诱惑引的它们争先恐后的出来,这能让我少受点苦,怎么,看来你很乐意我痛苦,恩?”
“什么跟什么,北堂茗这么多年了,别以为我还不知道你。”介子推猛地跳起身来,“为了达到目的,你谁都可以利用,你对谁都狠心,尤其是对自己更狠心,根本不需要什么鲜血做引,什么圣女的血对你有什么帮助,也是你胡说八道的来骗我是不是?”
介子推气的一哼一哼,忽然间眨眨眼,冲着他笑的极是暧昧,“
茗,你也不要再装了,不就是想让她见着你痛苦万分的模样,要让她慢慢的不能再忘记你,你倒是厉害,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的办法,竟被你这样用来。”
他忽然间看着北堂茗苦笑着摇摇头,“茗,我竟想不到爱上一个人的你,竟可以这般的痴狂可怕,明知道很困难,却还是一点点的伤害自己,只为了让她记住你,明知道不可能,你却还是想让她的血流在你的身体,流进你的心里,你以为她听到这个消息,便会出现在你面前么?你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再不将那蛊虫取出来,当真是会送掉一条小命的,那个时候,可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北堂茗静静的看着他半响,直看的介子推额上冷汗直冒,他忽然冷然一笑,介子推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本是斜斜倚靠着奄奄一息的美人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如玉似的手,却一下没一下的在自己唇上临摹着的唇的形状,两个人的姿势太过于暧昧,虽然这在以前都是他主动去招惹北堂茗,但那些都是穷极无聊开的一个玩笑。
如今见着北堂茗这般,他却忽然惊慌失措起来。
下颚猛地被这个看似虚弱的男人一把扼紧,北堂茗的声音,极是低沉暗哑好听,性感之中,分外的撩人,“知我者,介子推也。”他忽然间粲然一笑,连九天的星辰都要为之失去神采,“我受的苦,当然需要回报,她不来,那本王便去找她来,总之,对她,绝不放手。”
门外琉璃似是无声叹息,都是痴人啊。
北堂茗的凤目却更加幽暗起来,心狠么?崔慕染,我们都是心狠的人,可惜我与你不同,你极是心狠却又极是心软,而我,一旦认定,对谁都会狠心,尤其是我自己,所以莫要怪我,我只是,想要把你留在身边,可倘若到我死的那一刻,你还不能爱上我,那么,我便放了你,生生世世,不再纠缠。
翌日,天从早上起便有些阴阴的,不一时,竟还飘起了雨来。
清凉殿上,秋风作为北堂茗的贴身近卫,自是在早朝时便上殿将北堂茗的情况,添油加醋说了一番,直听的人一愣一愣的,饶是庄王心中惊疑不定,听着这南平王府里从来都不乱说话的人将北堂茗的情况描述的一板一眼的逼真,心中也禁不住担忧起来。
殿上的人听着他这番听似绝对真实的话语,俱都是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才听说南平王上了奏折,要对赫连一族进行讨伐,这王爷就遇刺了呢?
“皇上,南平王实为我朝战场之神,那些人定是公然挑衅,请皇上下旨,定要将那暗杀者处以极刑。”早就有人愤愤不平的站出身来。
“对,皇上,若臣猜到不错,那些刺客定是赫连一族的人派来。”有人极是能揣摩人的心思,又怎会不知道北堂茗及庄王,包括这大殿之上,端坐金座之人,恐怕都是有一统天下的念头,当即也是站了出来,心想,要一个战争的理由还不简单。刺杀王朝将军王,这个理由就算不足以让世人信服,但做为一个理由,却有时候并不需要很完美。只要他是一个理由就好。
秋风不易察觉的朝那人飘过去一眼,然而转瞬便是定定的看住了楚凌风,微微动了动嘴唇,楚凌风便已知道这个人怕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私下里说。
朝堂之上,不期然的定是一番狂轰乱炸,秋风一直都是一脸平静,时而又极是配合的脸上现出悲愤的神色,若是介子推见了,怕是被当场惊的跳脚,心中一定是会直抚着胸,大指着秋风的鼻子,说他知人知面不知心。
早朝在众人的喧闹议论和皇帝意味不明的沉吟中结束,散朝时,秋风便有意落在了后头,果真见着楚凌风身边的顺子匆匆走来,将他唤住,“秋侍卫,皇上召见。”
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秋风却是稍稍拉住了顺子的衣袖,道,“等一等,公公,秋风还想带一人见皇上,此人事关王爷的性命,是一个大夫。”
顺子当即愣了愣,迟疑着点了头,便转身在前面带路……
“你要见朕?”楚凌风从奏折堆中抬起头来,一脸的沉凝,只是谁都能发现他眉梢间,带着淡淡的喜色
,是那种心中欣喜,想要遮掩住却又忍不住想要展现在人面前的欢喜。
秋风淡淡的低下头去,“不敢,是皇上召见。”
楚凌风哼了一声,这几日有慕染在身边,虽然在宫中,他不敢多待在她身边太多时间,但是,心情,真的很好,好的他可以容忍很多事情,比如说现在自己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他和他的主子北堂茗一样,让人隐隐觉得怪异,但却说不上什么来。
“茗如何了?可有什么方法能治愈?”想到北堂茗,他却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心中亦是有些讶异,只因那话语中的关怀,似极了真心。
“秋风此来,便是要求皇上一件事。”他顿了顿,说着便直直的看向这个年轻的帝王,眼中毫无丝毫的躲闪,“王爷中了毒,需要一个人的血做药引。”他忽地极是轻微的嗤笑一声,然而楚凌风却已是微微皱起了眉,“谁?”
“莲……烙……女。”秋风看进楚凌风的眼里,却清楚的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诧。莲烙女本是圣女的别称,只因那额上的莲花烙印,便得此名。
“圣女?”楚凌风眼中现出疑惑,他想了片刻,才缓缓的开口,“圣女已在多年前便被人证实,是死在了大火之中,这,可还有其他的人选?”
秋风眼中飞快的闪过一道疑惑,可这却逃不过楚凌风的眼睛,他心中忽然间莫名的不安起来,好似这几日的幸福是他偷来的,那般短暂的似乎要到了头。
“莲烙女,怕是还有血脉尚在人间吧,听说当年圣女与人私奔,育有一女。”随着秋风一字一句的将心中的话说出,楚凌风的脸色却越加的苍白,这圣女私逃一事,为以往百姓恼怒,楚家皇室之人已经是尽力的遮掩,那时候派人找寻时便已经下了命令,带的回来便带回来,若是不能,那便只有一个字,杀……
本随意放在手上的拳猛地捏紧,顺子站在他身边,自是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略有些不悦的朝秋风看去一眼,只觉得南平王府的人,怎么都这般咄咄逼人。
“皇上,秋风今日带来了一个人,圣女还在不在人间,便让他说了算。”他微微躬身说着,一边却是以眼征询楚凌风的意思。
楚凌风只觉得心中一半酸楚,一半却是想要知道,心中竟隐隐有了一股焦躁之意,“宣。”强行按捺下心中那一股莫名的复杂,一时间,他的声音,都已经带了丝异样的颤抖。
那日曾被烟娘请去替慕染接骨,又被北堂茗利用引出许三,后却被庄王想要带进宫被北堂茗的人截下的倒霉大夫,此刻已是蓬头垢面,一脸的狼狈,他见着金座之上的楚凌风,心下一动,慌忙直直跪了下去,“小民参见皇上。”
“秋风,这是何意?”楚凌风持着奏折的手蓦地一顿,心中隐隐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皇上,这个人,曾经见过一个额上有着莲烙的女子,秋风想,皇上或许知道那个人在哪?”秋风这话说的极是玄妙,让人只觉得摸不着头脑,然而那大夫听了莲烙两个字,却是惊愕的瞪大了眼,“原来你们是要找圣女啊?”忽然间又模模糊糊想起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很是熟悉,又到底想不出来是什么?
他隐隐约约记得很多天前,有一个被人称作庄王的人来提自己出去,随手还喂了自己一颗药丸,说什么,过些日子,被封住了的记忆,也应该会想起来些吧。
大夫皱着眉,极力的回响,然而脑海中,却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红衣的女子将一大把的阡陌离塞入一个白袍女子口中的景象,那样的痛苦难耐奄奄一息的人,他记得那个白袍的女子额上,是有着一朵六瓣的莲花,他一时又惊惶起来,“有个很凶的姑娘,她,她喂了圣女很多的阡陌离,她,她是想害死圣女啊……”
他的声音,因为恐慌而不住的颤抖,然而他话语中的阡陌离,却让楚凌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手一个哆嗦,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阡陌离,什么圣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猛地一掌拍在案桌之上,一时间,竟是震耳欲聋般让人不敢抬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