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从后视镜里看去,这人低低戴着礼帽,压得眼睛都看不见。
“没想到吧,罗小虎上尉,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那人捏着嗓子,呵呵冷笑着。
“刚才那一枪没有打中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奇怪的是小虎子非常镇定,反而这么问。
那只握枪的手哆嗦了一下,“你说什么?”依然是低沉的声音,不过声音里听得出颤抖。
“我知道是你,而且知道你藏在这里。”
“哈哈,危言耸听,你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随时可以一枪打死你,你还想把自己弄得像事后诸葛亮吗?”
“井上静子小姐,不,现在该叫你夫人。我知道第三名狙击手就是你,开枪的瞬间,我稍稍偏离了一些,因此打中的只是你的肩膀,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聊聊。”身后的人身体剧颤,手在发抖。她真的就是井上静子,日本女特工。
“你,你想和我聊什么,我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哪有什么话题?”井上静子有些喘气。
“你真的很能干,被我打中一枪,还能坚持到现在。”小虎子微微一笑,“你以为我落入你的手中吗?你错了,我随时可以结果你的性命,我不这么做,是因为你也参加了抗日,你是有良知的日本人,我不能杀了自己的战友。”
什么战友?真是搞笑,我会成为你的战友,听到这里井上静子狂笑起来:“罗小虎,吹牛皮的功夫恐怕这世上无人可以和你媲美,你倒说说,你怎么能要了我的命啊?”
小虎子坐着不动,抬起右手,右手正握着大舅送给他的lsq。井上静子看得愣住了:“你,你不是没有武器嘛?你,哪来的武器?”她狙击时,看得很清楚,小虎子接过了老将军给他的手枪。老将军不可能将配枪送人。
“别管他哪来的了,我这只手枪射程虽然不远,但要打穿我们之间的座椅,射中你的心脏,我想还不至于太费劲。怎么样,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不,我绝不能放过这次杀你的机会,我的母亲还在京都,我必须完成迟田中佐交代的任务。”静子沉默一阵后,忽然咬牙切齿地再次举起枪,就要扣动扳机。
“等等,你若一意孤行,会后悔的,你还不起来吗?”小虎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啥意思?”静子莫名其妙,特工是不能犹豫的,但女人都有好奇心。
“你杀了他,你也活不了。”这句话让井上静子如同五雷轰顶,因为声音来自她的身后。
她霍地转过头去,愕然发现不知何时,春妮坐在她身后的行李箱里,正勾着座椅背,举着二十响驳壳枪对着她的后脑勺呢。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井上静子发出一声尖叫,如同见到了鬼,一脸的惨白无血,手中的枪也无力地垂下。
“我嘛,我早在这里啦,比你早一些,唉,还睡了一觉,就是这一路颠簸,我觉得不太好受。”春妮满脸戏谑地望着她。
春妮不是一直躲在行李箱里的,她是和虎子一块来的,虎子下车时,她就呆在车上,这是为了防备敌特对吉普车做手脚。
小虎子干掉了日军的狙击手,就向春妮发了暗号,让她隐蔽起来。春妮虽然不愿意,也只能是噘着嘴藏到行李箱里去,行李箱是和前面联通的。静子偷偷摸上来,她是看得很清楚的。她之所以直到现在才动手,那是小虎子还没有向她发信号。
“罢了罢了,你都算计好了,我还努力什么,你杀了我吧,只是不要将我交给国民政府,我不想我老公的前程受到影响。”静子叹息一声,扔下了手枪,认命地低下了头。
小虎子摇着头说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想杀你,我知道你再次投靠日特,必有难言之隐,如今你也说了是为了你的母亲。至孝之人的良心是不肯能坏的,过去你为了父亲,现在为了母亲。我都不能杀你。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继续跟着廖兴明他们一起干坏事。”
井上静子大吃一惊:“你连迟田中佐的身份都猜出来了?好可怕,你看起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言谈举止却像个成熟的中年人?唉,我真是瞎眼,轻视你了,如果不是这样,你又怎么可能屡次打败皇军呢。”
“战争催人老啊。”小虎子呵呵一笑,将车停在了江边一处无人的地方,推开了车门:“镇山虎嫂子,你我能携手抗日也算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你去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小虎子示意春妮给静子包扎,被她推开了,“谢谢你手下留情,没有当场杀了我。”
小虎子耸耸肩头:“我本来就是想要留下活口的,只是我不知道会是你。”
春妮不管静子怎么拒绝,还是给她包扎:“都是杀鬼子的战友,我不能看着你流血流死。”
井上静子低垂着脑袋下车,默默地向前走了,身影显得十分的落寞悲凉。
“虎子哥,你为什么这么快放了她?为啥不趁机挖出敌特的组织呢?”春妮好奇地问。
“不,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思考的机会,像这样的特工,你逼迫越紧,她越不可能说实话,她是受过训练的,反刑讯有一套,何况我们不会对她动粗。还是给她一个心理适应过程吧。”
这说着,忽然静子转身回来了,小虎子他们就静静地等着她说话。
井上静子攀住了车门,急急地说道:“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向你说出我知道的一切,并且在今后的行动中,事先告诉你我们的目标。”
“你想见你的父亲对吗?”小虎子直视着她的眼睛。
静子点点头:“我父亲是我在中国的唯一亲人。我就想见见他。”
小虎子笑笑:“我可没有这种权利,但可以给你想办法。”
静子感激地点头。
小虎子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日寇盯上了他,他就会想尽办法消灭日寇的地下组织。但是在后方,他是人生地不熟,哪里能得知廖兴明他们的行动方向呢。他苦苦思索着。
这天林菲儿找到他,想和他一起去品尝咖啡,说真的,小虎子过去还没有尝过这种苦东西,几次宴会上,都有咖啡,但他喝得觉得味道怪怪的,倒不如喝点冰镇西瓜水来的舒服,就是西湖龙井也比这强得多。林菲儿笑他是土包子。
为了不扫林菲儿的兴,小虎子换上了一件夹克衫,戴上一幕墨镜,还在理发店里做了头发,一下子变成了本城随处可见的公子哥。
春雷春妮兄妹这时虽然都有军衔,但却是他们的贴身侍卫。这是上峰交代的,小虎子此时可能是敌人的刺杀目标,要对他特别保护。虽然小虎子艺高人胆大,但马有失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虎子出事,会对外产生恶劣的影响。
小虎子只有苦笑,泡个妞还带着电灯泡,还是两盏特大号的。
“喂,你们兄妹不用跟着我们,这样我们好像没穿衣服,觉得十分不自在。春雷,你要设法和当地的帮会取得联系,依靠他们的帮助,找到敌特的线索。”春雷只得点头称是。
“春妮,你也别闲着,”春妮一听她也有任务,喜不自胜:“虎哥,我是不是去学校联系那些女生啊,她们很多人的家庭都有背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林菲儿忍不住笑了,小虎子强忍着笑意,“那你还说先上几年学再说吧,你看你的修养和素质和他们都不像嘛。”
春妮撅着嘴说:“那我去学校当勤杂工总行吧。”
“很好,春妮同志很有觉悟,既然你肯自降身份,那我派你去联络1本地的丐帮,那里才是什么情报都能打听到的。”小虎子认真地说道。
春妮却像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丐帮,那不就是乞丐会嘛,天哪,你怎么会想出这种办法?我可是大姑娘呢,怎么能到街上去向别人讨饭要钱,再说了,我刚刚被封为上士耶。”
“我就说过了,这任务春妮她没有信心接下来,我看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小虎子不理她,却向林菲儿说道。
“谁说我不敢,去就去,可是我这么爱干净,到了乞丐窝,我不是浑身上下全都污秽不堪嘛。”春妮虽是猎户,倒也很爱干净,平时的穿着就是非常整洁的。
小虎子拉着她的手说:“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等到了抗战胜利,我们一定要消灭所有的乞丐,让每个人都吃口饱饭,每个孩子都能读起书。”
春妮的脸红了,眼角含着泪,点点头:“这个任务我接下来了,我一定会努力完成的。”
交代完这些,小虎子和林菲儿坐上黄包车走了。春雷兄妹相视而立,春雷笑了,春妮一瞪眼,“你幸灾乐祸是不,你是我哥吗?你是我哥,能看着我受苦吗?得了,我俩的任务换换,你去丐帮,我去帮会,凭着我一身武功,定能在帮会闯出名堂来。”
春雷苦笑着:“我倒是很愿意,但是你见过帮会里面有女的吗?”春妮呆立在那里了。
小虎子他们去喝咖啡,那是新四军谭震林老板想见他,虽然是国共合作,但国民党对共产党的军队时刻提防,不允许国民党官员和新四军干部私下见面。小虎子他们就假说去喝咖啡。
坐在黄包车上,小虎子问林菲儿:“你见过那老板吗?”
林菲儿摇着头:“我只在报纸上见过。”
他们来到“凯迪乐酒吧”时,天色已经黑了,小虎子跳下车,付了车钱,搀着林菲儿下车。真别说林菲儿不愧是大家闺秀,举止优雅,身段婀娜,宛如月下的仙子,她还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头上一顶乌丝小帽。
两个人捡了一个能看到窗户的位置坐下,约见的新四军老板没来,他们就在那里想对坐着喝着咖啡。喝着这玩意,小虎子真是不习惯,可是看着林菲儿樱桃小嘴,喝得倒是有滋有味的。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
小虎子笑了,忽然他的眼睛盯着右侧隔着两排的桌上的三位客人,这三个客人虽然坐着,眼睛却不在桌上,彼此也没有闲聊,眼睛只看着窗外,脸上流露出焦急的神情。
林菲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微微一笑:“我还以为是哪个美女吸引你的眼球呢。”
“不,有时男人比美女更有吸引力。”小虎子漫不经心地说着,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让人费解。听得林菲儿皱起眉头,“真没素质,你这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