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虎发现这两个老部下竟然傻傻地瞪着自己。开始时还有些奇怪,我这是谢贤顺的相貌啊,你们应该是对我仇恨才对,怎么是这种惊讶的眼神。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露出了他们熟悉的神情,让他们想起了自己的指导员。唉,面对自己的同志,心里当然激动,但是现在怎么能相认呢?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他大声骂道。
罗小虎的大骂立即将这两个沉湎在幻想中的红军战士骂醒过来,我们真糊涂,支队长早就死了,难道还有借尸还魂的道理吗?面前的这个国军军官无非是想收买我们,我们怎么能上当?哪怕是送吃的还给治伤,我们也要和他拼命。这么能干的白狗子军官非常狡猾,他死了,对我们的红军是有好处的,对不起,你对我们好,我们不会领情的,这是大义。
罗小虎看到他们渐渐地眼中升起了怒火,稍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他们还是认为国军这是在对他们进行欺骗,唉,这个实情怎么才能让他们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完整地活下来,能配合我的计划呢?
罗小虎的好心算是付之东流了,但他没有丧气,这是关系到这些红军战士年轻的生命的大事,决不能半途而废,绝不能放弃。他暗暗给自己鼓劲。
罗小虎虽然见到两个战友、老部下觉得很亲切,但这两个人绝对想不到这是他们的上级,他们认为死去的支队长。从这个国军军官身上,他们发现太多的不解,那言谈举止和自己的指导员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能不像吗,换汤不换药的原型。
“老子现在吃饱喝足了,现在就来收拾你这杀害我们指导员的白狗子军官,我看你有几把刷子,我现在就揍得你满地找牙。”丁四娃恶狠狠地瞪着童浩说道,不过那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的怒气,而是好奇的神色。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怎么这家伙刚刚吃完饭,没有半分的感激,就想着教训施舍的主人呢?那些国军士兵都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这样的混蛋,拿饭给他吃,不如拿去喂狗。
小虎微微一笑:“那就看谁收拾谁了,来吧。”
丁四娃这么说话,就是廖长顺听着也不满意,他用脚轻轻地踢了一下丁四娃:“你这家伙不会说话嘛?非要人家对你凶神恶煞,对你非打即骂?难道对你好还有错?”
丁四娃立刻涨红了脸,他看到周围的新四军战俘看他的眼神也有意见。他脸红脖子粗地向着罗小虎拱拱手:“这位当官的,对不住了。我对你们白狗子从没有好印象,不过对你却是一个例外。我这人下手没有轻重,你注意啦。”
罗小虎哈哈一笑:“别这么客气,较量也应该是像杀阵杀敌,就得有这么一股气势,先声夺人嘛。好啦,我知道了,既然我们不想闹出人命,那么我们还是拳脚比试吧。你不动手,我可要动手啦!”这些话又让新四军战士心里暖乎乎的。虽说是敌人,但是对于尊重自己的敌人,还是让人心悦诚服的。
“好,那就注意啦——”丁四娃拱拱手,猛地向着罗小虎冲过来,距离罗小虎还有四五步的时候,猛地大吼一声,腾空而起,人在空中,就摆出一个侧卧的姿势,一腿收缩,一腿向着小虎的胸前踢过来。这吃过了饭,就和没吃过饭大不相同,这一脚挂着风声,直射罗小虎的胸膛。快的像颗炮弹,那些国军士兵都大叫着:“长官小心,这小子练过!”
小虎还是微微一笑:“这不是我过去教给他的吗?这小子刚刚重逢,就对教官用这招。”
罗小虎还是这些老部下的教官,别看罗小虎在新四军游击队里是支队长,那是文武双全,手下的功夫确实不错。如果不是部队里缺少正规教官,怎么可能让支队长亲自传授他们功夫呢。他的战士个个如狼似虎的嗷嗷直叫,战斗力几乎可以和主力部队相提并论。
他清楚如果抵挡招架,那么丁四娃就会借力打力,那条收缩的腿就会紧接着射向你的小腹,让你防不胜防,无处躲避。这叫鸳鸯腿,是中国的少林功夫,非常厉害。
丁四娃躺在空中,果然这白狗子军官用手拦挡了,但不是射向他踢出的那条腿,而是他收起来的那条腿。这下子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就像一辆高速公路上疾驰的小汽车,猛然踩住了刹车,整个身子像风车一样,不受控制地旋转过来,大头冲下,朝着地面砸过去。这要是砸中了地面,不死也得将脖颈咋断了,脑袋砸得头破血流。
“四娃——”廖长顺目眦尽裂,简直不敢看了。这只有教官,也就是支队长才会这么破招,他虽然教给了他们防备的手段,可是丁四娃根本就没有想到还有人也会这么破招。
丁四娃这次算是要栽了,非死即残,那些新四军战士都跟着惊呼起来。那些国军士兵没想到会发生突变,兴奋得大声拍手叫好。他们好些人见过贤顺的功夫,贤顺连长那是能文能武,能够轻易地见招拆招,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这一招实在是很高明。
“我的娘啊——”丁四娃完全控制不住身子,就像小汽车翻转过来,司机控制不了一样,他也把眼睛闭上了。
可是他没有感到摔倒地上,没有感到那种骨头碎裂的痛苦,而是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推了一把。他被罗小虎双手推了出去,一下子摔在尘埃里,摔得屁股痛,但是全身却没有受到伤害。他大呼侥幸啊。这也是借力用力,不过要比他高明多了。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望着罗小虎。
他看到这个国军军官嘴里说着:“啊,不好意思,看把你摔的,你没事吧。起来起来。”他愣愣地看着国军军官将他拉起来,可是就在拉住他,却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四娃,是我,我是你们的同志,是你们的战友。”
“啥——”丁四娃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支队长,还是那熟悉的笑容:“你好像我们的支队长啊,这是怎么回事?”他小声问道。罗小虎这还是说“我是你们的同志”,没有说“我是你们的支队长”,那会让四娃当场昏厥过去的,被吓的。
可就是这样,也让丁四娃像遭了雷劈似的呆若木鸡。
罗小虎早有心理准备,将他搀扶起来,一边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一边对他说:“我是来救你们的,希望你们能配合我的行动,我相信你能够做到的。”
可是丁四娃不是这么容易听从的,他推开了罗小虎,怒视着他:“你——你这混蛋。”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呢?他以为小虎这是想要欺骗他,想要给他们设下陷阱。他也不想想这国军军官没有审问过他,怎么知道他的姓名。
罗小虎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愣头青,没长脑子,他不等他说完,抬腿就踢中了他的肚子,“呕——哎哟”四娃的话刚到了嗓子眼,就说不下去了,被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他身子向前一弯,被小虎顺势抓住了头发。“你小子不识好歹,还敢骂我!”那些国民党士兵大声叫好。
罗小虎抓住了他的头发,摁着他的脑袋,就向自己的膝盖磕去,这要是在膝盖上撞上了,丁四娃的脸蛋就要鼻梁断裂,下巴颏碎裂,不成人形了。廖长顺见状大惊,连忙叫道:“支——手下留情!”那些国军士兵没有听到他的上半句,却听到了下半句,哈哈大笑,gf俘虏竟然要我们营长手下留情。真是破天荒啊。
谁知罗小虎却是抓住四娃的头发,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摩擦了一下,俯下头对着他耳边说道:“四娃,你听到了长顺为你求情吗?哼,还是这么混账,我过去怎么训练你们的?你好歹也长点出息啊。”这姿势太熟悉了,这不是当初支队长训练他们时,常用的招式吗?
丁四娃也听到了长顺的喊话,小虎松开手来,他竟然浑身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的。这怎么可能呢?当然如果换做敌人的军官,这一下绝不会手下留情。
“你是——”他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因为巨大的惊诧让他忘了自己还是战俘,而支队长现在的身份也成了国军军官。他真想喊出:“你是我们的支队长,怎么可能呢?他,他不是早就牺牲了吗?”
“你愣着干嘛,你不动手,我就要进攻了!”罗小虎突然伸手在他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打得丁四娃一阵错愕。“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这新四军的战俘,要想较量,就放马过来吧,别跟死了他娘似的魂不守舍。”罗小虎的一个巴掌让丁四娃顿时清醒了不少。罗小虎这时已经发现有国军的高级军官在外围偷看,他这也是做给他们看的。
“混蛋,你敢打我?”丁四娃怒喝一声,猛地向着罗小虎没头没脑地乱拳猛击。童浩一时没有防备,没想到这小子像街头的混混,打起来完全没有招式,只是一味的猛攻,全然不顾防守,又好气又好笑。
他装作招架不住,翻身就逃,“往哪里逃?”丁四娃大叫着就跟着猛追。谁知罗小虎忽然俯下身子,一个扫堂腿,正扫在他的那条站立的腿上。他控制不住巨大的惯性带来的冲力,向着地上狠狠地砸上去。
这次罗小虎没有拉住他,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感到心脏都要摔出嗓子眼了。接着就感到一只脚踏在他的屁股上。又是熟悉的感觉,这是支队长和他们对练时,打败了他们习惯性的一招,不是欺辱,而是玩笑。
罗小虎也是下意识地将脚踏了上去,刚刚放上去,就觉得不妥,这不是平时的训练,会被人误会的,果然新四军战士唉声叹气,而那些国军士兵则挥舞着步枪,高声叫好,还欢呼起来。能够以肉搏的方式打败新四军的,而且是单挑的,只有面前的营长。“营长好样的,不愧是英雄!”
那丁四娃不仅没有愤恨,还兴奋得跳了起来,抓住了罗小虎的手摇晃着:“支,不,你很厉害,我佩服你。”这是什么话,红军战士佩服国民党军官?那些新四军战士听了个个愕然。
廖长顺这时也挣扎着跳着脚奔过来,抓住罗小虎的手,也不管国民党士兵大惊失色,不管他们用刺刀顶着他的后背。他们两个抓住小虎的手,摇晃着,眼睛里竟然含着些泪水,就那样凝视着小虎,嘴唇哆嗦,全身颤抖。小虎挥手让国民党士兵离开些。
“四娃、长顺,你们受苦了,是我。”罗小虎抓住他们的手轻轻说道。这两个人不知道小虎怎么会变成完全陌生的面孔,但是这是支队长是很可能的,也许这是支队长假扮了敌人,不然不可能会有这么相像的。言谈举止,神情相貌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廖长顺凑过来,就想仔细看看小虎。听到支队长的话,两个人更是神情震撼,若不是小虎用眼神制止,他们就要喊出来,要和罗小虎拥抱了。
“喂,你看到没,这两个新四军是怎么搞的嘛,怎么一点阶级立场都没有了,还和国民党军官亲热。这哪像我们的战士,这就是叛徒嘛。”有的战士悄悄地表达不满。
“不,不能这么说,不是这个国军军官的仁慈,我们这些人恐怕都早已变成了死尸,那前面的国军军官实在是太凶恶了,简直就是拿我们当活靶子训练嘛。”
“对啊,对啊,这个国军军官还是挺好的,虽然本事远远超过我们,却不仅没有下死手,还对我们很客气,处处手下留情。这军官人还是很不错的嘛。”
一个老兵叼着旱烟管,吸着早已没有烟丝的旱烟管长叹一声:“同志们,不管这当官的是什么心思,但他对我们还是不错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也不能太冷冰冰的了。”
“贤顺,你这是在搞啥子名堂嘛?我看不懂。”在他们身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罗小虎扭头一看,这不是团长和自己的老舅嘛。
“你为啥子对他们这么客气,难道你忘了他们是战俘,是你曾经的死敌吗?你都险些死在他们手上,还对他们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