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子和华子现在分别还要招呼“春梅副食店”和“小小时装店”的事情,一时不能脱手,所以他们和祈天共同经营的汉真街那个门面,也就基本由祈天在打理了。
从秀菊大姐那里赊来的货物摆满了摊位。
渐入冬季,北风打着旋呼啸着,不时往店里刮来。祈天缩着脖子,不禁打了个寒噤。还过大半月就要过年了,时下打货的人特别多。南来北往的商贩,卯着劲和摊主杀着价,哪怕便宜一分钱也是胜利。好多摊主急于甩货,少赚一点无所谓,只要货走得快,量走得大,他们哪怕是一厘钱的利润也赚。虽说利薄,但是能够多销,积少成多,最终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祈天没有做过这样的生意,更不知道里面的奥秘。一双纱手套赚一块,布手套赚一块五。祈天根据这个销货。别人跟他说多要点货,价格再优惠一点。祈天翻翻眼睛,说这是最低价,没有谈的余地,爱要不要。另外还有一点,祈天觉得他没有投资一分钱,他应该恪守这个价格,不能让他的溜子哥和华子哥吃亏。
别人像是遇见怪物一样,稀罕地看着祈天,心里直犯嘀咕:这人怎么这样做生意啊,哪有不讨价还价的啊。
祈天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任由这些商贩们失望而去。
几天下来,手套硬是没有卖出一双。
溜子和华子这天晚上过来和祈天碰碰,看看销售情况,顺便了解一下市场行情。
看见店里货物还是原封不动摆着,溜子不禁失声叫道:“祈天啊,怎么一双手套都没卖掉啊?”
祈冰撇撇嘴:“是啊,没卖掉。我也不知道什么回事。”
“那么,进店来看的人多不多呢?”华子这时问道。
“哦,人倒是有,就是谈不拢价格。”祈天回道。
“这么说还是有人买啊。”溜子说。
“是啊。我们定的的价格肯定不能瞎变动啊。”
他们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华子提醒似地问道:“祈天啊,人是活的,做生意要灵活机动啊。我先前跟你讲的曾宪梓的故事,还有这个汉真街郑巨选的故事,你没认真品味过?琢磨过?”
祈天没有做声。
“这么跟你讲吧。假如卖一件东西一块钱只赚一毛钱;卖十件这样的东西十元钱也只赚一毛钱。利润最终都是一毛钱。如果你一天按前者只卖十件,只赚一块钱;如果按后者薄利多销,一天卖上上千件,利润就是十元钱。你说哪种方法赚钱多?”华子继续问道。
祈天转转眼珠,醒悟地回答:“那当然是后者啊。”
“就是啊。这叫走量。利虽薄,但数量多,相反钱还赚得多。”
“明白了。”祈天叫道。
“当然,这也有个底线,不能说人家买个四五件你就让价,还要定个基本数量,比如说十件以上或一百件以上。行话叫批发价。”溜子在一旁补充说。
“我们做的这个生意就是批发生意。零售也可以卖,灵活多变嘛。”华子说道。
溜子和华子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滚爬多年,知道一些做生意的窍门。虽然他们所做的并非一类的生意,但道理还是一样的。
他们另外提醒祈天,做生意要注重诚信、和气生财和童叟无欺。
响鼓不用重锤敲。祈天虽说只有高中文化程度,但是本身聪慧机敏,悟性较高。经过两个哥哥的点拨和提醒,祈天很快悟到了一些做生意的玄机。
根据钱秀菊的指点和推荐,他们找到滨江市第二橡胶厂进了一批解放牌胶鞋,黑底绿面,其实是军人的用鞋,因为皮实耐用,加之价格低廉,很受周边郊区农民的亲睐,销量一直很好。他们为了进这个解放鞋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溜子托人找到销售科的科长,好说歹说,人家才批了十箱货。
除此之外,他们还进了口罩、雨鞋、橡胶手套等货品。在他们的店中纱手套和帆布手套一直是店里的主打商品。由于钱秀菊保障供应,加之货源充足,质量上乘,赢得了买家的口碑。原先一些在其他店里进货的商贩,纷纷来到他们店里进货。
短短几个月,特别是过完大年以后的一个月,他们的生意开始有了起色,有了一些回头客,多了一些固定的供货厂商。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场阴谋慢慢向他们笼罩过来。
他们的红火生意惹急了对面一家做鞋子生意的店铺。看到他们也在销售解放鞋,加之这家店铺先于他们存在,如今生意盖过他们自是恼怒不已,心怀忿恨。
这家店铺的老板姓田,是个跛腿的残疾人,人呼田歪歪。说是残疾人,那是抬举他,实际上是以前聚众斗殴留下的印记。田歪歪是这里一带的混混,自从被人打断腿以后,一直闲闷在家里。改革开放以后,街道和居委会鼓励他自谋职业,于是给他在汉真街觅了一个店铺,让其自谋职业,自食其力。原本好吃懒做的田歪歪,哪里是做生意的材料,虽说有家里人帮忖着,生意也还说得过去。听说他做生意了,原来一帮混混开始聚集在他的小店里,整日里喝酒打牌,吆五喝六,把个生意搅得七零八落,每况愈下。眼下生意不好,他不仅检讨自己的言行,反而怪罪于溜子他们的小店,迁怒于溜子他们抢了他们的生意,夺了他们的饭碗。
一天田歪歪中午和几个混混喝完酒,真是酒意阑珊的时候,恰巧这时有人在溜子他们店里进了一大批货。田歪歪看在眼里,气在心里。随即脱口骂道:“妈的x,又抢了老子的生意!”
混混们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个醉醺醺的问道:“歪哥,哪个抢了你的生意?”
田歪歪向对面呶呶嘴。
混混会意过来,说道:“我去找他们理论去!”
这个混混来到溜子他们店里。
这时只有祈天在店里。
“喂,小子!你他妈的哪里不好发财,偏偏来这里跟我们歪哥抢生意啊?”混混厉声问道。
祈天一惊,循声望着歪歪倒倒走来的混混。
“说话啊?谁让你们来的?我跟你说,我们歪哥是不好惹的,你要是识相赶紧卷铺盖走人!”
祈天慢慢回过神来,才知道是对面店里的人。“这位大哥,都是做生意的,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哪里得罪你了?”
“你得罪我们歪哥了!我们先,你们后,卖鞋子是我们的营生,你们算老几?竟然也来这里卖鞋?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做生意没有先来后到之分,只要是合法的生意,谁都能做。这两公里长的汉真街,卖鞋子的又不是我们一家。”
“小子,你敢跟我发飙。跟你说吧,我们歪哥说了不让你做,你就不能做,你信不信邪?”混混叫嚣道。
“别人能做,我们也能做。合法生意,公平买卖,谁也不能干涉!”祈天不知哪来的勇气针锋相对地说出这番话。
看见祈天不为所惧,对面店里其他几个混混也凑拢了过来。
他们围住祈天。店里的客户见到这个阵势早已被吓出了门。
“小子哎,你到底走不走?”那个混混威胁地说。
“不走又怎么样?”祈天不为所动。
“不走?那就让你尝尝拳头的滋味!哥们,揍他!”
“揍他!”其他几个混混死死围住祈天,向他举起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