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到了隆冬时节。
这天外面还飘着雪花,祈冰放学回家,意外地发现姐姐回来了。
看见姐姐,祈冰觉得有点陌生感。姐姐明显瘦弱了许多,精神没有以前饱满,眼神里透出忧郁和茫然。姐姐告诉祈冰他们那个大队的知青,全部回城了。以后也不得再去了,先呆在家里,等着以后安排工作。
姐姐还告诉祈冰说,还是家里好,那个地方不是她们这些人待的。
祈冰问:“你们这些人再不去了,那以后的人,比如像我们长你这么大了,还去不去呢?”姐姐笑了笑,说道:“你啊,还担心得蛮远呢。以后上山下乡的政策可能没有了,按照现在这个形势来看,也许都不要去了。包括你们。”祈冰似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姐姐还告诉祈冰,强强表哥和溜子哥哥这些人在那里又结了仇,农民也烦,大队更烦,恨不得早点把他们送回来。这回好了,不要送了,自个回来了。就是回来了,他们也不会安宁,说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的。
第二天上学,溜子也告诉祈冰,说他哥哥回来了,还一脸的兴奋。祈冰看着他喜笑颜开的脸,戏谑他道:“哎,你是不是觉得你哥回来了,你腰杆子就硬些了啊?”溜子推了祈冰一下,说:“至于吗?我是谁啊?还需要我哥撑腰?”祈冰嘴一撇,回道:“你就吹吧。”
姐姐回来一段时间了,除了忙些家务,就是跟几个姐妹聚聚聊聊,倒也过得自在。可是时间一长,姐姐就觉得呆不住了。等街道里安排工作吧,都是一些街办工厂,觉得档次太低,自是不会考虑了。能进国营工厂,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托关系,找后门,都想进去。实在不行,考虑一下集体企业也是无奈的选择了,总比街道工厂强多了。
祈冰爸爸想了不少办法,动了不少脑筋,也请人吃了饭,送了礼,最终也只能让姐姐进集体企业了。这个都还是找了关系的,好多人还抢呢。姐姐起先不肯去,后来爸爸反复做工作,还说要她先去做着,以后有机会进国营工厂再想办法。这样,姐姐方才勉强答应下来。第二天就去滨江红光童装厂上班了。
强强表哥和溜子哥哥这些人,家里没人管,也无法管,像街道工厂之类的他们不会考虑,想进国营工厂别人也不会要,何况他们家里也没有这种关系。像他们这样的,就是街道工厂,人家也不敢要。
班是没办法上了,就去街头巷尾胡混。他们各有各的地盘。平时各霸一方,专干一些偷鸡摸狗,欺行霸市,危害四邻的事情,街坊四邻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铁路里的回城知青是会“玩味”,意思是说会享受,会摆谱;而铁路外的回城知青是会打架。两相比较,自然一个是温和的,一个是暴戾的。歪戴帽,斜穿衣,两腿乱颤,眼睛乱晃,是他们的写照。帽子是部队的绿军帽,衣服也是,要穿就得穿四个兜的。这样的打扮,他们认为才是入流的,时尚的。“洛阳一时纸贵”,这军衣军帽,不容易搞到手,能戴上的、穿上的,那是有路子的,有关系的。
强强表哥和溜子哥哥这些人,见到别人戴军帽,穿军衣,先是眼红,后来没办法搞到,干脆就上街抢,“抢势”一出现,一时街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不敢往人少的地方行走,要不然头上的军帽会“不翼而飞”,身上的军衣会遭突然洗劫。由于这种事情闹得动静太大,以至于派出所专案专办,严厉打击这种违法行为。那些为了抢军帽,动刀子杀人的,也不是没有,坐牢的,不在少数。溜子哥哥就被派出所拘留过,因没造成伤害,教育了几天便放出来了。后来这种嚣张的风气才得以收敛许多。
祈冰和大明放学时,有时就可以看见溜子哥哥几个放浪形骸地靠在街角,嘴里抽着烟,眼睛盯着行人。对于过路的漂亮女孩,他们会打个响指,或吹个口哨进行撩拨。他们在这里一般是为了抢军帽的。有时也往人堆里拱,像车站啊,商店啊,搞些“杀皮子”(偷窃钱包的意思)的活计。
学校有些学生也受到他们的影响,逃课,旷课,和他们混在一起。有时侯狼狈为奸,守在学校边上,专门拿小学生“开刀”,洗他们的“荷包”(就是掏他们的口袋,要钱)。
溜子起先还能够全天上学。自从他哥哥回来后,他就坐不住了,经常三天两头逃课,跟他们搅合在一起。
何老师没少批评他,还专门上他家家访,情况无甚改观,反而变本加厉。后来何老师把此事报告给了学校教导处,由学校出面处理。直到溜子的哥哥进派出所了,溜子也受到调查,这才乖乖地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