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绘浮生8上架

(8)

“沅之淮……”她承受着那份难忍的热情,异样的颤栗席卷全身,美眸因羞射而染上绯红,晶莹的泪珠镶嵌其中。

火热的大掌在胸口徘徊不前,正是迷醉之时,突然,火热转变成刺骨的寒冷,犹如冰丝钻进体内,瞬间张开成网,裹住那颗炙热跳动的心。

眼中情迷散去,阿叙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沅之淮,此时他的眼中温宠热情全无,只有森然的冰冷与戾气。

“你——窠”

“阿叙。”他贴近她,嘴角笑容依在,却是嘲讽。

冰凉的指尖描绘着她的心口,就像在挑选一块容易下口的肉燔。

一双眸子漆黑深邃,一眼望去便如跌进沼泽地,稍稍动弹后是更快的下沉。

“我今天很高兴。”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匕首,刀鞘脱落,刀面反射的烛光打在她眼睛上,她下意识闭上眼。

头顶控住自己双手的力越来越大,几乎快捏碎手腕。

他在她鼻尖蜻蜓点水般一吻,清冽地气味疯狂地灌进她的鼻腔,她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对自己说:“如果你不是他的女儿,我真的会爱你一辈子,用尽生命去疼爱你,呵护你。可是,你偏偏就是……你叫我该怎么办呢?”

阿叙陡然睁开眼,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能看着那把刀柄刻着“一生相守”的匕首以极慢的速度刺进自己的心口——

梦境嘎然而止,一切如烟消散而去。

阿叙惊坐起来,脑海里的最后一幕是沅之淮那冰冷异常的眸子。

她惊慌失措地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客栈里,不过看天色已然过了一天了。

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阿叙整个人脱力地向后倒去,汗水打湿了里衣和头发,紧紧拽着衣襟的手骨节泛白,隐隐发抖。

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梦到以前的事?

大家的面容,包括爹爹的,都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为何梦里他们的脸还如此清晰,甚至那个她已经离开十年的家,每个家具,每个装饰,乃至于帷幔上的花纹,全都清清楚楚!

是什么让她突然想起了从前的事?

脑海里有答案一闪而过,她却没能抓住。

“大哥,去找阿叙吗?”门外突然传来方疏的声音。

阿叙猛地弹坐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换了衣裳,略施脂粉,遮住苍白的脸。

沅之淮和方疏一同进来时,入眼便是阿叙一脸红润的坐在床沿,神色正常地看着他们。

两人皆是一怔。

冷眼一扫,目光在沅之淮脸上稍作停留后,阿叙淡漠道:“进来不敲门,你们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沅之淮没开口,只顾盯着她的脸,方疏先是看了身侧的沅之淮一眼,然后迟钝道:“下次会注意。”

阿叙避开沅之淮的视线,翩然起身,阔袖遮住她发抖的手,专问方疏道:“姬箐呢?”

“在楼下。”

“嗜睡的毛病好了?”

方疏绽笑,感激地看了眼沅之淮,语气轻快:“当然了,这要多亏大哥的药,自昨晚服下后头昏脑胀的感觉就好了很多,今早起来时也是一身轻松。”

阿叙点头,又道:“既然你们没事了,待会儿就出发吧。”

“去哪儿啊?”方疏不解。阿叙见状,下意识看了眼沅之淮,见他摇头,才知他还没告诉方疏要回冀湘的事。

微敛神色,阿叙答道:“上了车就知道了。”

收拾好行装,四人陆续进入车厢,玄娘驾车。

出发前阿叙拿出一顶斗篷盖在玄娘身上,雪未停。

小几上的鎏金香炉上萦绕着缕缕轻烟,沉香的味道让阿叙忍不住阖上了眼。

车厢里有暖炉,方疏先前不知,穿的有些多,现在热的不得不脱了件衣服,姬箐坐在对面,目不斜视。

“大哥,我们又去哪儿啊?”折好衣服放在布包里,方疏好奇问道。

沅之淮从一上车开始目光就没从阿叙脸上挪开半分,此时听见他问话,也只是眨了下眼睛,平静道:“你最不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方疏愣了会儿,恍然明白后起身大叫:“你们是去冀湘?!”

即便事先已经知道要去冀湘,姬箐还是不避免的吓了一跳,很快察觉到自己失态,不动声色地敛了神色,唯独眼中的担忧出卖了她。

阿叙不满地睁开眼,喝道:“闭嘴!”

方疏却是置若罔闻,手握成拳,面上浮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音量不减:“你们是要把我送回家?”

没人回答,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你们明知道我是逃婚出来的,现在还把我送回去,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嘛?”他的声音几乎压过了马蹄声。

阿叙端坐看他,目光清冽如水:“不

义的是你,方疏。这场婚事,无论如何你也要给女方一个交代。不娶,那就大方告诉人家,做出逃婚这种事丢人的是你自己。”

方疏噤声,心虚地垂下头。

“在说这事之前,我到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取那位姑娘?”阿叙呷了口茶。

姬箐闻言转过头来,咧嘴一笑:“我也想听听。”如若不是事先调查知道姬箐就是方疏的未婚妻,阿叙是无论如何也看不透这个笑容的。

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承受力,才能强迫自己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具她所知,姬箐,及苏寅清,是冀湘有名的才女,能诗会画,虽很少在外露面,但有幸见过的人无一不是夸赞其身姿绰约,肤白貌美,而其良好严谨的家教,也注定了她是一个端庄贤淑的名门女子。

可如今,阿叙却在她身上看不到半分。

“我也不是不愿娶她,只是她实在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女子。”方疏面露难色道。

“哦?说来听听。”

一谈起这话题方疏便滔滔不绝:“我理想中的妻子,要有江湖侠女的那种豪爽大气,不必非要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但一定要有那种阳光气质在里边。再来,她一定要有一口好看的贝齿,女孩子嘛,其实笑起来是最好看的,不是不赞同什么笑不露齿的,反而觉得露齿而笑能彰显活泼的性格。最后,诗词歌赋舞画说她可以不会,但一定要会弹琴,琴能通心,一首曲子,就能了解这个人内心究竟是如何的。”

阿叙发现姬箐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轻轻一笑,“你说的这些都很容易做到,你又怎会知道那姑娘不是你要的那种人?”

“怎么可能会是!”方疏直截了当道,“冀湘哪家女子不是温温柔柔,娇娇滴滴的。就说我那堂姐,整天闷在屋子里绣花写字,饭刚沾口便说饱了,平日里一起聊天说笑,也只是拿个帕子遮住,笑得弧度每次都是一样,好没意思。我才不要这样的女子当我的妻子,想想就无趣!”

“那你直接挑明不就得了?何必做出逃婚这么严重的事,白白毁了人家姑娘的声誉。”姬箐实在忍受不了,登时义愤填膺道。一想起外头对她的疯言疯语,心里就难受的紧。

她好好的一个小姐,何曾受过这种气,更何况方疏根本未曾见过她,只因他的想法而逃婚弃她,愤怒与怨恨交织,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是满满不善。

方疏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层,不敢直视姬箐的眼睛,闷声道:“我也明白……其实我一直不敢回冀湘,不是怕人家找我麻烦,而是觉得对不起那位姑娘,说白了,这婚事本就是我们两家大人凑成的……是我自己过分,因为一己之私,毁了人家姑娘……”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阿叙眉头一皱,凛声道:“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回去,找到人家好好说清楚。”

“可是……”

他试图辩驳,却被阿叙的眼神堵了回去,只听她冷声道:“别在白费力气了,无论你说多少话为自己开脱,冀湘是去定了。”说罢看着沅之淮,对方颔首,对外吩咐道:“玄娘,加快!”

马鞭扬起,只闻辕马嘶鸣,车轱辘转得越发速度。

车厢里静默一片。

四个时辰后,马车驶进了冀湘,途中只歇了一次,他们光是坐着都很累了,更何况一直不停歇的两匹白马。

阿叙顺了顺它们的鬃毛,把马绳交给小二,吩咐道:“好好照顾它们,喂最好的草和水。”

小二接过打赏,谄媚应答。

“现在,我们该好好处理你的事了。”一掌拍在方疏肩上,阿叙皮笑肉不笑。

方疏想跑,却被沅之淮拉住了衣领。

再回首时,面上已经挂了两滴泪,“大哥,求求你们饶过我吧,我爹脾气暴躁,我这一回去,不死也会脱层皮啊!”

“送你四个字:为时已晚。”阿叙轻哼,“带路!”

方疏梗着脖子,死活不走。

阿叙清冷一笑,眼中迸出寒光,冷笑道:“别忘了,你不说,我们也能问出你家在哪儿。”

最终,方疏还是欲哭无泪的带着阿叙他们去了。

姬箐跟在最后,神色复杂。

五人最后在一座牌匾上烫着大大两个金色隶书字体的“方府”大门前停下,南辞门前的石狮与这儿的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门口站着两个仆人装扮的男子,见着几人,先是警惕地打量一番,然后再认出方疏时,其中一个连滚带爬地跑进去通报,且高声大喊:“老爷!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一想到爹盛怒的表情,方疏顿时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沅之淮轻笑,随即换来方疏哀怨的一瞥。

不过片刻,一大波人就从府里走出来,每人手里拿着的不是扫把就是木棍,还有人扛着锄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起义。

为首的男人华服在身,身旁紧紧跟着一位衣着华美,人比衣更美的丰腴少妇,在两人

都看见方疏的那一刹那,男人举起了手里的木棍,少妇则是一声哀嚎,哇的一声冲过来抱着方疏痛哭,即便再伤悲,也没损坏一点妆容。

“我的儿啊!你怎么黑成这个样子了啊?为娘好是心疼哟!”

阿叙的脸跟着这话抽了一下。方疏黑吗?比白纸都还白好吗?这娘再心疼儿子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啊!阿叙无力吐槽,紧接着下一秒,邱氏就让阿叙大跌眼镜。

邱氏因为抱着方疏,所以背对的方府等人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小声在方疏耳边嘀咕几句,然后又开始嚎啕大哭。

阿叙离方疏最近,再加上习武的原因,邱氏的话便一字不落的传进她的耳朵。邱氏说:“你逃婚怎么还跑回来了?是钱不够用吗?不够你飞鸽传书给我啊,干什么还找死的跑回来,你爹那个没人情的家伙还不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阿叙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远离这两人。

眼看方简良提着棍子就要往方疏身上大,邱氏猛地转过身来跪下,梨花带雨,声泪俱下:“夫君,他是我们的儿子啊!他再错也是我辛苦生下来的儿子啊!”

方简良无奈地扶起邱氏,好言相劝了几句,然后丢了棍子,一把揪住方疏的耳朵,忽略他的嚎叫,对阿叙他们友好笑道:“你们都是犬子的朋友吧,还请进府一叙,用用茶点。”

邱氏也在旁附和道:“对呀,疏儿在外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几位快请进来!”

阿叙和沅之淮对视一眼,余光瞥见姬箐一直用袖子遮着自己的脸,美眸流转,大方施了个礼,温和道:“多谢老爷夫人的好意,如此便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快进来罢!”邱氏显然很是欢喜阿叙,方简良揪着方疏的耳朵走在前面,她则在后面亲切地挽着阿叙的手,笑得开心。

进了大堂随意坐下,婢女很快上了新茶,方简良坐在上座道:“还未询问几位的姓名?”

阿叙含笑道:“唤我阿叙就好。”

“阿叙?”邱氏夸赞,“真是人如其名,都很别致啊。”

“夫人谬赞了。”

“实话罢了。”邱氏温柔一笑,看向沅之淮,后者自是领会,干脆利落道:“在下沅之淮。”

方简良一怔,旋即目光闪烁道:“你与屈弟可曾相识?”

“我们是至交。”

“怪不得这名字如此熟悉,你和屈弟的感情果非一般呐,每次讲起外面的事他都要把你拿出来夸耀一番,不想今日竟见到真人了。”方简良哈哈大笑。

一时间气氛便热闹起来。

沅之淮笑笑:“哪里,倒是与屈兄为友这些日子,却一直未曾拜访过二位,倒是之淮失礼了。”方简良摆手,示意无事,他顿了顿,介绍身后的玄娘:“这是我的手下,不会言语,还请见谅。”

“无碍。只是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家……”

“老爷!”邱氏递了个眼色过去,方简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上无恙,心下大骇,这可是不常有的事,第一次见面就能让他放松警惕,如此一来,这人倒还真是不简单了。

方简良敛了心神,视线一转,落在最末的姬箐身上,然而一对上姬箐的眼睛,他就不禁轻咦一声,道:“这位,怎么有些面熟……”

姬箐慌忙移开视线,身子却忍不住微颤起来。

邱氏听罢,更为认真的打量姬箐,无奈她用袖子挡住了脸,能瞧见的只有一双眼睛和光滑饱满的额头。

“姑娘为何以袖遮面呢?”邱氏问道。

此话一出,大厅里的目光全都转向姬箐,就连被罚跪在一旁的方疏也将疑惑的目光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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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感谢今天前来的机油喷油们,大家破费了,么么扎!!

姬箐会暴露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