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徐霏在同志街一别之后,她并没有如告别时所说的那样 “下周的时候,有空联系”,我也并未把此话当真,认为那只是她随口说出的话罢了。当时她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我并没有输入到手机的号码簿中,甚至都没有记在我的电话号码本上,那张纸被我随手夹在了杂志社办公桌上的一本杂志中。如果在后来的日子里她没有打来电话,那么也许这件事情也便就此了结。
直至今天,我也思考不出究竟需要有何种动机才会促使我去主动联系她。如果说仅仅因为一杯热饮的花费而联系她,那么我会据此认为,这种联系之中,必然包含着某种与热饮无关的理由,带着其他的目的,这对我而言,并不合宜。我彼时的想法便是这样。
七月的第二个星期五的下午,也就是在她看过了达利的“狂想的旅程”、从北京返回到长春之后,她给我打来了电话。彼时我刚刚赶完一篇采访文章,正在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校对稿件。电话响起的时候,我竟没有认出来电号码,原本以为是某个企业的对外联络部的工作人员的电话,是准备告知稿件的调整意见的。
“您好!这里是杂志社,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哪位?”电话那边的徐霏语气颇为不悦,“你说我是哪位?”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我初步认定,这是一个与工作毫无关系的来电,工作上的沟通不会是如此的语气和问话。“是啊,通报姓名!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不晓得我的号码吗?”听得出来,电话那边的人是在耐着性子与我说话。
说到这里时,我才开始感觉到这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并且已经隐约猜到了是徐霏。在认识徐霏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异性会与我这样说话。于是,我起身离开办公桌,走出办公区来到了电梯间附近。
“你是徐霏?”我问道,心中的影像里,再次出现了她脑后的那个活泼欢快的小鸟的尾巴,还有那件与我的三色格子衬衫面料款式一模一样的、只是尺码小了一点的衬衫。
“亏你还想得起来是我!你没有记得我的手机号码?”
“记在了纸上!”我直言相告,“但是并没有特别记在手机的电话簿上,抱歉!所以看不出是你的电话号码也就不难理解了。”
“你不难理解,但是,我很难理解!”
听了她的这句话,我默然,因为我的心里清楚,此时,我即便再给出更多的解释,恐怕也无法打消她的误解。在我看来,我没有特别记忆她的手机号码,并没有什么不对,相对于我来说,充其量她只能算是一个极为普通的、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女生。对她我一无所知。
自徐霏把电话号码留给我的时候,我便是这样的观点。她的误解,也许源自于她的性格,甚至可能认为这件事情是我对她缺乏起码的礼貌和尊重的表现。而且,她的这种语言上的颐指气使似乎是她一贯的风格,显然,这并不会令人感到愉快。
“算了,不耽误你的工作了,一旦被上司发现,也需要扣你的薪水呢!把你的QQ号码告诉我好吗?你欠我一杯热咖啡呢!韩雨!”徐霏说道,她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声音柔和了很多。
“好的!”我答道,为了不耽误太多的时间,我随后把QQ号码告诉了她,然后我便在电话中听到了她用铅笔在纸上记录号码的时候产生的沙沙声。
“好了!拜拜!”
“再见!”当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回到座位上之后,我看着窗外的晴朗的天空,心中思忖,徐霏的个性为何会如此呢?难道她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我就一定要记在心里吗?需要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想到这里,我便打定主意,在QQ上,无论她说出何种任性的、无理取闹的言辞,我都会避免与她争执,以求得安宁。自我的衡量标准而言,她的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是应该她在面对她的男朋友的时候才应该有的表现,而我,作为她的一个半陌生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异性“朋友”,委实是没有理由去承担那些“命令式”的言语所带来的不快。
这天的晚上,我听着奥芙拉•哈诺依的CD专辑,躺在住处的沙发上,一边看着《挪威的森林》一边想念着梅莉,自从梅莉去了国外之后,我一直都没有翻开过这本书。仿佛这本书会勾起我对她的更强烈的想念。我看着梅莉为我的生日蛋糕制作所画下来的图画稿,回想着她那一整天的微笑,还有肌肤的感触,心中的想念犹如巨大的浪花不断地冲击着我的内心世界,我思忖,也许这就是陷入恋情的人在思念变得无比强烈的时候的感触,当想念汇聚成一片海,那么思恋与爱便再也无法平息。想到这里,我为了能够缓解思念的痛苦,于是决定给梅莉写一封信,这封信不需要我立刻发出去,我打算在接到梅莉的邮件的时候再回复给她。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是为了倾吐心中的苦楚。
我的信件是这样写的:
梅莉,My honey!
此刻的我十分想念你!
我是在翻看《挪威的森林》的时候,决定给你写这封信的,因为这是我们都喜欢读的一本书,自从你去了国外之后,这本书还是我第一次翻开,我现在似乎有些害怕翻开这本书了,尽管它一直都是放在我的枕边的!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总是在想你的模样,还有你的让我感到温暖不已的笑容,那对我来说是无比珍贵的。我真的认为自己非常幸运——能够有这样的微笑面对着我。每次我停下手中的工作的时候,都会对着窗外的晴朗天空看上一阵子,或者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去“罗马假日”小坐,看着西康路的街景,我总认为能够这样安安静静的想念着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在期盼着你的消息,几乎每天都会不自觉的打开邮箱,查看邮件,这几乎都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了。时间会因为想念而变得漫长,也会因为幸福而变得短暂。在你正在为未来的希望而努力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有意义的,时间也不会变得漫长或者短暂,而是处于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已经从我最初感觉到的漫长,到现在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场景、物品,还有音乐和郁金香,与你有关的这些,组成了我现在的每天的时间,看着你画的那幅生日蛋糕图案的图画,我的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写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看,梅莉买来的玻璃花瓶里空空如也,我便在心中决定,准备在下一次逛书店的时候买一本关于郁金香种植知识方面的书籍,再去花卉市场买一些郁金香的种子,我要亲手种植郁金香。这时,电脑中传来QQ好友申请的系统消息提示音,但是我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写下去。
My honey!你在法国的日子里,每天过得怎么样?坦言之,我的心中仍旧像原来我对你说过的那样,既感到开心,也有些担心,开心的是你的努力,担心的是怕你还没有适应那里的生活环境。但是,我对你充满信心!My honey,在我的心里,你是最优秀的,最出色的女孩!
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情,My honey,六月份的最后一天,我在看书的时候睡着了,在梦中我看到了你——你走进了我的梦里!场景是在同志街的市图书馆附近,我看到你上了一辆公车,然后我便追着公车跑了很远的路,后来看到你下了车,我就想着追上你,和你说话,但是,我们之间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任凭我怎么追逐,都无法赶上你的脚步。还好,后来我从梦中醒来了,才知道那不是真的,我很庆幸那只是梦境中的情形。现实中,我们是“零距离”的!
这时,我抬眼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我与梅莉在牡丹园的那张合影,看着梅莉的俏皮可爱的笑容,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然后继续写道:
这段时间里,在每天上下班的路上,我喜欢上了一边坐着公车一边听着音乐,就像你曾经告诉过我的那样。在上个月的一个周末,我坐着公车听着大提琴曲,上车的时候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地,只是坐上了第一眼看到的一班公车,然后便漫无目的换乘,似乎想走遍长春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一样,坐了一整天。有的时候,车子会经过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每到这时,我的心里就会觉得那里缺少了记忆的色彩,只有当你和我一起走在那里的时候,才会是彩色的世界。
My honey,今天先写到这里吧,现在是晚上的十点钟,巴黎的时间应该是在下午的三点钟吧,希望你能够有一个好心情,有一个充满阳光的晴朗午后。My honey,为了美好的明天,照顾好自己!就此搁笔!这封信写于今天——2002年7月14日,但是我会在接到你的邮件之后,再回复给你,My honey!
写好之后,我把信件折好,放在了《挪威的森林》之中,觉得对梅莉的想念变得更深了,但是痛苦感已经减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