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害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沈瓷又在轮椅上坐了一会儿,几分钟之后才慢慢揭开板子上盖的床单。

其实那几分钟她脑子里也没想什么事,很空,很淡,从病床上醒过来就一直这样,好像很多事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她也丝毫没任何情绪,直至床单撩开,渐渐露出额头,鼻梁,嘴唇和脖子来,那一瞬,怎么讲呢,就如同大浪淘沙,把很多东西都淘空了,留下的只是纯粹的情绪反应,痛的,冷的,伤的,直接而又粗暴,令人都喘不过气来。

好在阿幸的遗容并不难看,除了脸上有些刮伤和蹭伤之外其余都是好的,沈瓷慢慢把手伸过去,从他的额头开始,手指掠过眉角,眼睛,鼻梁,再到唇翼……

“你以前好像很少笑,总是板着一张脸。”

“头也老低着,走路像是在捡钱。”

“眉头呢?……眉头为什么总是喜欢皱在一起?好像谁都欠了你很多钱。”

“…不过这些也不能影响什么,虽然从没对你说过,但不得不承认,你有时候酷酷的样子其实挺好看……”

沈瓷一点点摸着阿幸的脸,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房间里除了她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连温度也没有,因为手指所到之处都是凉的。

脸凉的,唇也凉的,可昨晚他在山上明明才吻过她,那时候这个男人的手掌是烫的,眼睛是烫的,嘴唇也是烫的,可怎么一下工夫就全部变了样?

沈瓷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完发现视线模糊掉了,抬手擦了擦,手指上全是晶莹的水花。

之前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眼泪都该在温从安的离世中耗尽了,可到头来还是会哭的,只要遇到足够绝望的事,可是不再像三年前那样放声痛哭,眼泪只是无声往下掉,一滴接着一滴,最后把整个世界都虚化掉。

最后沈瓷把脸俯到阿幸肩膀上,手臂抬起来慢慢将其环绕。

那是拥抱的姿势。

“你说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好喜欢,那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

“十二年前在那间小房间,李大昌走了,我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中间秀秀进来过,她替我把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扯掉,她同情我,可怜我,可是听到外面有动静就立马跑掉了。”

“后来你进来,走到床边,你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你大概觉得那时候我意识抽离,应该没看清楚你的样子,可我明明是清醒的,我看到了你的模样。”

“理着平头,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衣,脸又黑又小,人也瘦,但是一双眼睛特别亮……”

“那一年你几岁呢?十七还是十八?应该是十七吧,我见过十七岁的你,所以往后这么多年,我脑子里记住的都是你十七岁的模样。”

“后来你把我的眼睛又蒙上了,我以为你要走,可是你居然去打了一盆热水过来,帮我擦身子,帮我洗身上的污渍……你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我又蒙着眼睛,但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十七岁就开始抽烟了啊,而且那么重的烟味肯定抽得不轻,可是我并不讨厌闻,唯一一点比较让我失望的是,你竟然是那个把我从村子里带出来的人,所以你和他是一伙儿的,这个认知曾一度让我很排斥你。”

“排斥归排斥,我没对你说过,你也从来不问,往后每一次都是你去负责接我,蒙好眼睛,牵我的手臂,把我送到那间房间里,事过之后再来帮我收拾,擦身,穿衣服,有时候还帮我上药,后来我学会抽烟了,你每回都会陪我抽两根,抽完再牵着我的手臂把我送回学校……你觉得这像什么呢?送我去地狱的是你,接我出来的也是你,人是你,鬼也是你……”

……

那扇小门久久没有开起来,女警便拖着周彦说话,聊案子,聊闲事,顺便再打探一下沈瓷和阿幸的关系,不过周彦从头到尾态度都不热络,最后女警大概觉得有些无趣了,用嘴弩了下站在远处抽烟的那道身影。

“他和里头那女的什么关系?”

“……”

“看着好像挺紧张她的,昨晚冲山里去找人的那股劲,我见他手上都是伤,应该是找人的时候被山里的树枝刮破的吧?”

“……”

“可今天人醒了,他怎么好像又蔫儿了一样,话都不敢跟她讲!”

“……”

“之前医院说是家属,可我看着不大像啊,一般家属不会是这种反应。”

“……”

“然后今天录口供的时候大娘说他们是朋友关系,朋友?朋友就更不像了,感觉都不是一个阶层上的人。”女警絮絮叨叨,又自问自答。

周彦无心与她说话,目光追过去看了眼远处的江临岸,自沈瓷进去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那里,抽了两根烟,手里捏了个空烟盒子。

“诶你说她……”女警唠叨之时那道小门终于开了,沈瓷从里面出来。

“终于…”女警一声长叹,率先走过去堵在轮椅前面,“现在你人也看了,尸也认了,什么时候可以录口供?起码给我个……”

话音还没落,轮椅上的沈瓷抬起头来。

那时她双臂还撑在转轮上,女警居高临下看着她,冷风吹过,看到一张死寂般的白脸上是通红的眼睛。

“哭啦?”这是女警的第一反应,不过想想哭也正常,至少她觉得沈瓷和屋里那个死者关系不一般,于是顿了顿又催,“给个准信吧,到底什么时候…”

“现在!”

“什么?”

“现在,现在我可以跟你去把口供录完。”

“……”

女警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收获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周彦过来扶住轮椅,弯下腰去说:“现在可以吗?如果你情绪上接受不了,可以缓两天再说。”

沈瓷却定了定神:“没问题!”

……

沈瓷一个口供足足录了两个多小时,周彦和江临岸只能在外面走廊上等,期间江临岸接了好几通电话,都是甬州那边打来的,公司里的事,家里的事,最后一通秦兰直接就在电话里冲他哭。

江丞阳“离奇”身亡,江巍入院,警方追着不放,还要想办法瞒住媒体,乱成这样秦兰一个人根本招架不住,电话里哭着追尾江临岸什么时候回去。

江临岸挂掉电话之时刚好看到沈瓷从问询室出来,由女警帮她推着轮椅。

沈瓷还是那副表情,不过女警的模样看上去倒有些怪异。

周彦几步上前,问:“录完了?”

女警把轮椅扶手换给他,长长舒口气:“录完了,但完全超出我的想象。”这是她发自肺腑的感叹。

此时江临岸的目光也追随过来,隔了几米距离,正好与沈瓷的目光相撞,只是后者虚空乏力,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的身体望到了别处去。

从派出所回医院路上,周彦主动坐到副驾驶去,留江临岸和沈瓷坐在后座上。

依旧是沉默,沉默得好像要一直这么永恒下去,以至于沈瓷突然开口之时周彦都有些不习惯,恍了一会儿才确定那是她的声音。

她说:“你看过那段录像了?”

搜到U盘的事女警在录口供的时候已经跟她说了,只是周彦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毫无预兆和缓冲,仿佛抬手一箭就直往最痛的地方刺。

江临岸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回答:“没有。”

沈瓷:“没有是什么意思?是没看,还是压根不知道?”

江临岸又愣了几秒钟。

“知道,但那是现场证据,警方不可能给外人看。”

紧接着沈瓷哼了一声,很奇怪的语气,周彦回头想看看她的反应,却又听到一段:“如果你看过那段录像应该就会知道,现场除了我还有温漪,当晚他们要绑的其实不是我,可是隔天你们要结婚,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我拖住江丞阳让温漪逃出去报警,我确定她会回来救我,但是她没有……因为她没有报警,所以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瓷讲出这段话的语气完全冷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是在阐述别人的事。

周彦却大吃一惊,这不是他所能预料并想象的事实。

至于江临岸呢?当时他们俩并排坐在后座上,说话的时候彼此面对面,应该都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那是事发之后两人第一次交流,可是短短几句话之后江临岸转过脸去……

窗外寒风阵阵,街景萧条。

他把牙根全都咬到一起,拳头也握了起来。

他与温漪大喜,良辰吉日,受世人祝福。

他夜夜熬在书房,反复看那部《救赎》。

他说“我会回来,找到你,爱你,娶你,然后挺起胸膛生活!”可是到头来所有一切早就在他不知觉间被改写。

周彦看着江临岸越来越红的眼睛,风声起,他把脸硬硬地别到一边去,那一刻周彦知道完蛋了,当年走出甄小惋的阴影他花了九年时间,而这一次,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去。

男女通吃他最后一点退路他一定要赢没必要跟她解释说你爱我不是不想见,是不能见陈遇,我们还是算了吧一夜之间,风云变幻他可怕的一面春梦了无痕她曾贪恋他身上的味道她是你女朋友吗你难道不觉得委屈吗阿幸目睹现在的沈卫痴心妄想七七四十九天轮回他提出同居她还没回来该来的总会来,一个都不会少她是你女朋友吗化验单结果出来了你疯了吗她无条件配合你到底爱不爱我哥他越来越无耻来联盛吧说你爱我流血事件江家大乱媚眼如丝他无耻的风格一座荒山,她只属于他是不是被吓到了无家可归李家背景我和陈遇睡过,你信不?她的噩梦你躲我,你能躲到哪里去她求他帮忙跟她一起去南宁她的家乡有人来找她一夜抵一命不一样的周彦他每晚都要喝酒暗涌将至你是猎人,早晚要把我杀死两人一起逛超市警方内幕江丞阳同意撤诉采访任务一点都不心动入住旅馆我带你去见他吧男人的本能她让他感觉到生命的鲜活深夜谈心他来找她喝酒进入疯人院深夜带着情绪去找她带血的车钥匙婚宴当天半夜收到他的信息审判大会真心恭喜你们想要托他帮忙想和你叙叙旧我来接你回去他与温漪重归于好我情愿你是女鬼出院回甬州注意江丞阳婚姻和感情我要去找她了遇见,一眼千年我手里还有多少筹码留下来,跟着我你很喜欢孩子吗姻缘上上签留在苏州小屋没必要跟她解释包扎伤口他的矛盾心情派人跟踪江家寿辰(6)他的事业版图我只要你你去了又能怎样沈瓷跟他一起出差李家背景抓捕归案李玉秀可能不行了他要她给个解释你很喜欢孩子吗何需忍痛削骨,时间自会为你执刀他无耻的风格是她害我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切都要付出代价手术,她最无助的时候挪用公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