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出了宫,夏进就一日没安生过,自己进宫皇帝赐官的消息不胫而走,跟长了翅膀似的,现在全城的人都认识了一个叫夏进的年轻人,先前送礼到客栈的脸都没认清,硬是送到了隔壁厢房。京城人有个怪毛病,喜欢见人就巴结,不管认不认识的,熟不熟悉,此人与自己有甚关系,看见人家送了礼巴结过了,自己也不能屈居于人下,万一某日此人升官发财,也好留个印象。
刚开始的时候夏进还是毅然决然地回绝了所有的谢礼,之后当自己的客栈排起长龙的时候,才知道若是不收,还得磨个半个时辰的嘴皮子,姑且收了吧,收了以后拿去做行善也是一桩美事。先前自己还拿笔记下何时何府送的什么,之后真是忙不过来,叫来了墨华代笔,从白天收礼收到夜里,这几日送得差不都了,才闲了下来。
那日从宫中走出,自己那个便宜伯伯就冲自己点了点,自个儿左上轿子给跑了。今日上午算是来看了看,说了几句好好努力,为君为国效忠的官腔,又拍拍屁股走人了,弄得自己莫名其妙。
这几日,就自己呆着客栈里,小葵和蔡知常那帮人,进了铁律衙,就未曾再回来过,也不知去了何处,要不是沈步江每日到自己屁股点点椅子,咕嘟咕嘟一口喝了一茶壶的茶,之后报了报平安转身走人,自己才安了心。
正当夏进今日在客栈里会完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权贵,喝口茶喘喘气的功夫。此时沈步江敲了敲门笑着跨步进来了,说道:“夏公子的门可真是难进,沈某倒是排了一天的队才轮上与夏公子说上那么两句话。”
沈步江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寻了个太师椅往上一靠,提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一脸正色说道:“夏小哥,你这回,倒真的是被皇上相中了。”夏进一脸不解,自个无非是个翰林院的七品编修,小小的官,皇帝买着自己便宜伯伯户部尚书的面子才赐的一个小官,自己这官,根本无事可做,早晨去翰林院报个到,抄了一两个时辰的四书五经,也就放自己回来了,既无权又清闲。夏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步江:“沈大哥,何处此言啊?”
沈步江眯起眼睛,看了看夏进,发现这个呆子真的不知道此中真意,撇了撇嘴道:“翰林院之职,向来都是举足轻重的,所有要进内阁的官员,历来都会在翰林这块地呆个三五年睹一镀金,才被提拔上去,这是其一。其二么,如今解缙大学士奉皇命修著《文献大全》。”说道此处沈步江也不点破,静静地看着夏进。
夏进闻言大吃一惊,心中细想,虽说当初一心想进翰林,之后进了也无甚事,如今看来,皇上真的给了自己一份天大的好处,这第二点,《文献大全》乃是旷世奇书,前无古人的伟业,近年来闻言此书将要修完了,若是修完,可是天大的功劳,自己如今去在解缙大学士手下呆个三五年,进入内阁看来不是什么难事。此等好事,犯不着自己这一个毫无身世又无资历的一个黄毛傻小子做,等于是天上掉了一块大馅饼,所以京畿的权贵们这才忙着巴结自己。
夏进摸了摸下巴,看着那堆礼,终于是明白了些。沈步江看他会了意,也不作声响,继续喝着自己的茶,连日奔波,自己这时候才终于能消停一会儿,不禁眯起了,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正想稍息一会儿,刚闭上眼没一会儿。
夏进开始推醒了他,“沈大哥啊,话说这几日,小葵和蔡知常那帮人在作甚啊?”沈步江本是略恼夏进此时叫醒自己,可是夏进一问这话顿时来了兴致,爬起身来,先端起茶杯润了润后,整个人笑得眉飞色舞,咧了张大嘴说道:“这个蔡知常嘛……我倒是跟你说……哈哈哈哈”沈步江未说什么就开始捧腹大笑,捂着肚子眼泪都出来了“我跟……哈哈哈哈哈……蔡知常他……哈哈哈……哎哟我的亲娘唉!不行啊……我的肚子啊……痛……痛……”夏进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沈步江,“沈大哥,我是问你小葵的事,顺带问蔡知常。”“什么……蔡……小葵……哈哈哈哈……”沈步江趴在地上笑得抽搐着……
蔡知常双手提着一根百来斤、一掌宽八尺长的黄铜大佛杖,用尽全身的力气狠命的砸着一根十人合抱的参天古树,蔡知常扎着马步,JianYing的泥土上已经被他踏出两个小坑,咬着牙浑身早已shi透了,一身破旧的道袍shi了个精光,汗水随着腿慢慢地滴在了枯黄的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双手提起佛杖,向后拉去,右脚在前,左脚猛地往后一踏,掀起了不尽尘,腰部扭转,整个人如同一把拉满铉的神弓,一触即发!
佛杖高高抬起,蔡知常眼中精光一闪,正准备蓄力挥出,“啊啊啊啊!!!”蔡知常青筋暴起,涨红着大喝一声:“吃道爷这一杖!!!!”
只见一根鸡骨头破空飞来,带着莫大气劲,直直地打向了蔡知常的臀部,蔡知常回头一瞧大吃一惊,这下不好,连忙把禅杖往身后一立,鸡骨头“嗡”地一声直直打在禅杖上,一股大力,袭来,蔡知常咬着牙,双手一ting虬筋暴起,血脉膨胀,双手手臂的肌肉瞬间胀大,整整粗了一圈,硬是手用将禅杖稳住死死地扎在地上!
终于将力卸了下来,蔡知常瘫在地上喘了会儿气,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双手,一个起身张口就是对着自己原先身后的方向骂去:“你娘的,你个老秃驴,是要道爷我武功还是要道爷我的命啊!你这个秃驴……哎呀!”
蔡知常话说到一半,有一根鸡骨头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狠狠地击中了蔡知常的屁股,一并带着蔡知常退了几尺,蔡知常翻了几滚落在了地上,一嘴啃到地上的石头,差点没把门牙给崩了。
这根鸡骨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尾椎骨,跟上次小葵扎的地方一样,这么打一下真可是要了亲命了,一股股钻心的疼,激得眼泪直流,嘶嘶地抽着凉气。蔡知常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终于勉勉强强地爬起身来,蹲在地上把嘴里的草啊泥啊小石子给吐了个干净,砸吧砸吧了嘴,拍了拍道袍上沾染的黄土,带着哭腔开始骂道:“你个老和尚,不带这么玩的,你硬*我当你的徒弟,让我一个道士学舞禅杖也就算了,你还封我内力折磨我,这也就揭过了……你这老和尚,我一个出家人……还要再出一次家……更过分的是……你TaMa……TaMa还要剃我头发……道爷我不玩了,这什么铁律衙啊……”语罢,一个人蹲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林中缓缓走出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和尚,穿着脏兮兮的僧袍,LuoLou着黝黑的上身,瘦的根根肋骨清晰可见,一条裤子肥得两条裤管晃荡晃荡,脚上蹬着一双大出许多的破旧草鞋,上面沾满了黑漆漆的污渍泥垢。脸上点点老人斑,白色的胡子犹如一根根钢针般往外竖着,满脸皱纹,眼皮耷拉着,也不知是睁眼了没睁,双手正捧着半只烧鸡用上下四颗门牙像松鼠般死命地啃,满嘴油腻,鸡肉渣有的都插在了自己个儿的胡子上。
老和尚缓缓走近蔡知常地背后,抬脚冲着蔡知常两腿之间狠命就是一脚:“他奶奶的,看看你这副娘们样!”
蔡知常顿时觉得痛不欲生,两眼直冒金星,咯吱一声地晃了两下,翻着白眼晕了过去,老和尚见他半天没反应,高高抬着脚,照着尾椎骨又是一脚狠命踩去,在蔡知常发白的道袍上留下一个漆黑的脚印,蔡知常咯吱一声又给痛醒了,带着哭腔说着:“老和尚……士可杀不可辱……我可以答应你做和尚……可没TaMa答应你做太监!”
老和尚眼睛转了转,将手中的烧鸡扔在了一边,油腻腻的手在蔡知常的道袍身上擦了擦,一把把蔡知常从地上拽了起来,柔声细语地说道:“我的好徒儿啊,为师不是答应你不削发了么,咱们不是说好,你站准马步下盘不动如山,上身用尽气力挥杖砍树么,你看啊,刚刚你下盘动了,为师不是要小小地惩罚你一下嘛,师傅也是为你好,师傅知道你内力雄厚,但是你不会武功招式,这怎么能行走江湖呢?如今叫你修习般若龙象杖法,也希望你内外兼修,不埋没你的武艺天赋,早入宗师之境嘛,师傅也是讲理的人,咱们说好这树不倒不可出衙的,是不是,来来来,师傅的心肝小宝贝,哝哝哝,别哭了啊。”
说罢硬是把蔡知常转过身来,两个脏了吧唧的爪子用力地蔡知常的脸上抹了抹,满意地大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颇有师傅年轻时候的气质!”
蔡知常心中暗骂,沈步江!你个贱人!你把我拖到铁律衙,还寻了这么个老和尚当师傅,我蔡知常此仇不报誓不为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