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福益的长剑全长三尺,剑尖三寸比对方洞箫长一半,利攻击,且锋刃寒厉,压力比洞箫大,使用起来比洞箫沉重。
洞箫短小精悍灵敏无比,能攻能守,使用起来比长剑快捷。
当下那人将洞箫横揣掌心,一招“奔马拘蹄”直踹马福益心胸,继而手掌一翻,洞箫自上而下向马福益天灵劈下,再横肘向前暴长数寸,洞箫反指又复归原位,直指心胸。
这一招三式一气呵成,变招之快捷,看似平常,招式绝伦。
马福益不慌不忙,剑走游龙如一条巨莽沾在洞箫上,跟着洞箫游走,在对方的招式穷尽之际“嚓嚓嚓”地一连刺出三剑,分指对方谷气、臂合、甘肾三大要穴。
那人并不闪避,洞箫往回一拉,企图护住三大穴道,侥是他快捷异常,怎奈长剑在马福益手中,洞箫兀自慢了半秒,那人只得往旁边一闪,长剑已擦着肋处衣襟。
这一来一往,片刻间已使过六十余招,两人仍面色如常,也不喘气。
河岸边是一片狭长的沙地,两人打斗了一阵,沙石满天,河面上如雨点降下。
两人从高处打到低处,又从低处打到高处,平展的沙地裂出了无数条坎坎沟沟,已临近水面了,只要谁脚下一滑就会掉到河里去。
那人酱色的脸上撑得绯红,他暗自思忖,自虎跳峡出师以来闯荡江湖十余年,从未遇到过这等高手,自以为天下第一,而今日轻功的比试中自己已输一着,对方的武功也不在自己之下。
当下那人两腮一鼓洞箫分左右两头连环出击,招招紧扣,且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只在眨眼功夫便施出八九招。
马福益也不含糊,长剑向前一划,反向上挑,随即又向旁边一滑,只三招,那剑的凛凛寒光已将对方洞箫封住,迫得洞箫既不能自守,也不能强攻。
其剑法古怪绝伦,堪称江湖一绝。
那人连连受制于人,胸中怒愤顿出,眼皮反挑,横眉竖目,一声狂吼,冲天而起,洞箫挥出一股无形的内力在马福益头顶盘旋。
马福益被对方内力笼罩,不得脱身,长剑在头顶连出三招,只觉金铁交鸣之声划破耳鼓,那内力仍旧向下压来。
马福益暗惊道,此人功力如此之高,在当今武林青年高手中实属罕见。
那人居高临下,攻势甚猛,时间一长,那内力更在马福益头顶凝聚。
马福益心生一计,也一声狂吼,凝聚内力于右手掌,再通过掌心传送到剑锋上。“唰唰唰”一连三剑刺向对方的功力圈。
此三剑乃旋风剑中的奇特招术,非到万不得已时不用,其功力与剑锋所到之处威力突然增大。逼得那人的洞箫向上浮动了半分。
马福益瞅住时机,长剑反指,一腿曲膝,一腿斜伸,身体向一旁倾斜,且双脚同时用力在地上一按,整个身体擦着地面一窜而出,那身法古妙称绝。
那人的功力已用到十成,意在此着定能将马福益困守落败。谁知马福益抽梁换柱,逃出困境,那人出击的功力没有了支撑点,后身也失去了控制力,如一块石头下落,急忙收势已是不及,忙将洞箫往下一点,擦着马福益的脚踝骨,那洞箫已插入地下数寸,那人却跌了个狗呷粪。
马福益的脚踝骨被洞箫戳了一下,微感酸麻,他一掠出由于用势太猛,身体直冲滩河的水面。
毕竟是马福益,功力非同寻常,只见他手脚在水面上迅速滑动,利用快而不沉的惯性原理,手脚不断地在水面上划着圆圈,弄得水花四溅。
那人在岸上眼睛都没眨一下,数着马福益在滩流上旋转了九圈之后,头朝下,双脚朝上,腾出水面,在空中双脚不断地转换着方位,跃上岸来。
那人不由惊呼道:“此乃神功也!”只见那人一边说,一边也自横斜着身子,冲向滩流,在水面一掠,继而旋转了几圈,水花在他周围密密匝匝地围了一圈,末了也一跃而起,双脚盘在屁股下轻轻地落在水面上。
那人坐在水面上也不下沉,却随水漂流。
马福益不觉赞叹道:“好神功,好神功!”
接着马福益双脚平地拔起丈余高,冲向水面在空中旋转了两圈,双脚也盘在屁股下,轻轻地落在水面上坐定。
那人微微一笑:“老兄,我们来个‘八仙飘海,各显神通’如何?”
马福益收剑归鞘点了点头。
那人把面孔一沉,屏住呼吸,双手按在盘着的膝上,身上的血液向着下半身流淌,全凝聚在屁股以下直至足底穴,身影稍微倾动一下,便稳坐着如河中的一个木桩,但下面的水仍旧在流,溅起的水花已打湿了他的衣襟。
这是著名的内家功法“观音坐莲台”。
这种功法是以本身的内力运至到水面上,让身体与水面隔着无形的内家功力,那功力始终在水面上漂浮,把人的身体托起。
马福益见对方把身体固定不动,自己将内力运至九成,且全都凝聚在足心穴与十个脚指头上,静静地屏住呼吸,身体兀自不动,双脚在水面上轻轻地划动,他的身体既不随水漂流,也不如木桩不动,而是慢慢地逆着滩河往上游动。
那人也跟着逆水而上。
滩河上下,水花拍天,簇簇浪花向着二人溅击,利用内力作逆水行舟是最危险的事,况且在这滩河大浪若稍有不慎,被浪头击退,吡牙裂嘴时,那人将洞箫拿在手中,竖箫吹奏,手指不断地在洞箫孔中忽起忽落。
少顷,箫声一起,滩河周围有如微微清风在高山起伏盘绕,悠悠然在半空涤荡。
马福益乍一听箫声,顿觉悦耳,但清脆之音有如尖刀刺耳且有一种奇异的香味,他偶然想起:这莫非就是江湖上五毒奇功之一的毒箫么?
马福益连忙屏住呼吸,用内力封入周身大小108穴位,再抬头凝目细看两岸林中,飞鸟全都向远方逃避,有几个来不及逃走的或者是感觉慢了点的,竟坠地而死。
有关毒箫,马福益只是听霹雳山人说起过,尤其是洞箫,江湖上使用者已没几个,箫声中含有剧毒,不能让箫声入耳,否则一旦中毒片刻之间身亡。
那人一边吹箫,一边不时地用目光来看马福益的神情,但见马福益双目微闭,如禅师静坐,一动不动,可身体仍旧逆着滩河缓慢地行进。
不一会儿,滩河两岸上的轻风犹如秋日早晨蒸腾的白雾,在山峦间向着河岸滑来,涌向滩河水面,犹如高山上的清泉顷腾奔泻。马福益恍然大悟,此曲原来竟是先秦伯牙琴师的“高山流水”,果真是“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这意境自古称绝,在滩河两岸也就更具风韵和特色的了。
那箫声拐了一个弯,又换了一曲,一阵紧似一阵,如连绵起伏的群山,滩河的激流也跳跃起来。马福益一见丈把高的浪头直朝自己袭来,仿佛座座泰山从头顶上压下。他情知不妙,停止逆江而上,忙将上身向右一扭,变成小舟横江而上向岸边摆渡而去。
那人的脸上青筋鼓突,面目也狰狞起来,滩河水面上已成了一个激烈的战斗场面了。原来那人一曲终了,并未能奈何马福益便改换另一个曲调,乃“十面埋伏”。这曲调是后人根据公元202年楚汉在垓下最后决战的情景,谱写而成。
此曲一出,箫声四伏,水浪铺天盖地而来,马福益见水浪如此汹涌,但丝毫也未击打在身上,甚觉奇怪,过了一会才醒悟过来,原来毒箫只须屏住呼吸,不让箫声入耳,水浪兀自不能近身,他全神贯注地用自己二十年来的内力与箫声相抗。
那人也向西岸摆渡而去。
不一会儿,马福益到岸,洞箫一收箫声止息,掀起的浪头只剩下些许余波。
马福益稍停一会,拱手道:“五毒奇功乃江湖一绝,敢问大侠贵姓高名?”
那人并未抱拳,沉声道:“雕虫小技,献丑了,阁下又是何人?”
“在下马福益便是。”说罢微微一笑。
“喔,江南第一剑。”那人歪过头去看了马福益一眼,“幸会,幸会!”
“那是江湖朋友赐的雅号,其实,我哪敢当此称号也!”
“在下柳啸龙!”
“原来是柳大侠!”马福益略一沉思道:“听说巡抚大人曾下请柬,欲请大侠去巡抚军统局了么?”
“有这回事,而且我师弟潘天玖已经去了,但我未必前去!”
“为什么?”马福益急着问道。
“一剑兄难道不知道我柳啸龙素来是反清的,我对于一些官府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在洋人面前低头哈腰的事看不惯!”
“大侠与在下素味平生,在下却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一剑兄尽管说。”
“在下也曾听说过大侠素来反清,但为何又对令师弟何项杀死外国教徒很反感!”
“一剑兄是明眼人,在下之所以反清不反洋,皆因清朝腐败,外强才入侵呀!况且现在腐败的清朝政府完全受洋人要挟!”
“这个我懂。柳大侠,可现在是清、洋合作,共同吸血于民呀!据在下看来,既要反清也要驱洋,也只有反清才能灭洋,只有驱洋,才能救国!”
“一剑兄不必说了,朝廷腐败是万恶之源!我历来就是这样看法!”
“嗯。”马福益没做声。沉思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问道:“柳大侠今日缘何来到滩河?”
“哈……”柳啸龙一阵大笑:“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啊!”
“为何?”
“在下乃江湖漂泊之人,何处不去呀。一剑兄在湘东有一块地盘,来滩河才真是奇怪哩!”
“原来如此。”马福益也是一笑,“在下去洪江嵩云山为前辈谢黔明祝寿的,他老人家八十高龄了。”
“这么巧,”柳啸龙略显惊奇地,“那是在下的义父哩!”
“那我们算是有缘,不仅巧遇而且还会同路而行哩!”
“我想也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