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儿收拾完毕,带着如清来到澜月阁的宫门口等着庞丁山,不多时,果然看见了庞丁山的身影,只是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他花白的胡须并不会显得他年迈,却益发显得精神。
他额头饱满,双眼精光,一看就知道是个人精。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相国,闻缚!
婵儿有些震惊,闻缚来澜月阁干什么?虽然她想过,如果有了闻缚的帮忙,那么司徒晔的路途肯定会更好走,但是闻缚可不是政王,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司徒晔和庞丁山那般,对她信任。
而且在别人眼中,女人太过聪明,也许并不一定是好事。
按理说,婵儿见到朝中大臣是应该行大礼的,尤其是相国,更应该行大礼,但因为政王说过,非正式场合下,婵儿见到他都可以不行大礼,那么对着大臣就更不应该行大礼了。
否则就要传出大臣比皇上都受人尊重的话了。
于是婵儿规规矩矩的褔身,而如清则是行跪拜礼,相国什么都没说,政王说的那话他知道,当天政王说的时候,他就在场,“庞将军,你跟你女儿说话吧,老夫先去找名王爷。”
说完闻缚绕过婵儿径直向书房走去,庞丁山来找婵儿就是为了三天后她的婚宴,左不过两三句话罢了,于是很快交待完了,也去了书房。
书房中,司徒晔和闻相国面对面而坐,“名王爷,老夫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要问你。”
司徒晔点点头,示意闻缚继续说。
“其实呢。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听说三日后,你又要娶亲了?”
司徒晔冷哼一声,明知故问,这个消息早就传下去了,他作为当朝的相国能不知道?
显然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是跟大将军一起来的!
“老夫这里有一个问题。若名王爷能帮老夫完美的解答出来,老夫会送上一份大礼的。”
司徒晔才不在乎他的大礼不大礼呢,不过他却记得婵儿说的一句话。闻缚可是个很有分量的大人物,如果能让他也帮着他,那么他夺储就更有把握了,但是闻缚却是一个忠臣。而且很讨厌夺储的事。
虽然当初他曾帮着政王夺储,但此一时非彼一时。
虽然太子的为人不适合做太子。但七皇子的资质还算可以,现在没有什么由头废太子,所以闻缚也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手头有很多太子作过的腌臜事,但是…没有具体的证据。要知道想要废太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太子还有一个袁景真做靠山,闻缚想,太子做的那些事。应该都是袁景真帮着清扫的,否则以太子的为人。他是决计做不到滴水不漏的!
“相国请问,小王看看能否回答上来,小王很好奇,没想到相国来我这澜月阁就为了问我问题,这…还真是稀奇事呢!”
“从前某国皇帝子嗣茂盛,他有十三个皇子,到了该立太子的时候了,大皇子品行不端,二皇子行为不义,三皇子残忍噬血,四皇子聪敏奸诈,五皇子善良懦弱,六皇子为人憨厚,七皇子圆滑多端,八皇子巧言善辩,九皇子还小,还在教导中,其他的皇子更是。
“可是皇上却犯难了,品行不端的大皇子显然不适合做国君的,否则他若一上位,第一件事必然是屠杀自家兄弟,或者是兄弟们起兵造反,不管哪一样,都是他所不愿意见的,可他却不知道这些皇子中应该立谁,这个问题老夫想了好久,都没有相出答案,不知名王爷有何高见?”…
司徒晔抿嘴不说话,闻缚这是试验他吗?
虽然他说的这个故事的背影和现在父皇的情况大不相同,但意思却差不多,他如果回答的好,那么闻缚会对他另眼相看,如果不好,那就不一定是什么结果了。
闻缚这个人,可是举足轻重的的一个人,不能不好好思考。
想想皇后还是闻缚的侄女呢,他都不帮着皇后盲目的拥立七皇子,可见闻缚这个人,公是公,私是私,典型的一个铁面无私的人。
正在此时庞丁山走了进来,闻缚疑惑:“你这么快跟你女儿说完了?这是说了几句话?”
庞丁山眉头一拧:“那还要说多久?我就告诉她,让她等我,一会我会带她出宫,难道这么一句话还要磨蹭个一个时辰不成?我可不是一个字能说一刻钟的人!”
“大将军,婵儿呢?她没跟你一起来?”
司徒晔很下意识的问,然后看向门口,闻缚见状心中微沉,若他为储君,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殷纣王?第二个夏桀?
那婵儿确实很美,比着妲己,妹喜有过之而不及吧?
而且这个婵儿聪慧之极,难免不生了异心,到时候国家危矣。
“我让她去弄点茶点来,闻相国,我刚刚听到你说的那个问题了,你不是不打算让我知道你找名王爷何事吗,可我现在不还是一样知道了?其实呢,我跟你一样,也想听听看。”
闻缚听懂了大将军暗中的意思,他跟他的心思一样,有想要拥立司徒晔的心,但却不知道司徒晔能否堪当大任,所以他也想知道知道。
不过庞丁山不是一向不管立储的事吗?他不是不站队吗?难道也是因为那个婵儿?
闻缚问这个问题,其实用意有三,一是来看看司徒晔本人的态度,根据他的回答,能揣测出他考虑事情的角度,这样就能知道他的态度了。
二是因为他娶了凌环,现在又要娶婵儿。
两人都不是小角色,一个是凌左相的嫡女,一个是大将军的义女,后者虽然是义女,但却不可小视,她的聪敏是皇上都夸的,而且皇上对她也是刮目相看,甚至赐了她司徒姓氏。
三嘛,就是看看司徒晔的心机,作为一个储君,不可能一点心机都没有,但有心机却还不能是滥杀无辜的人,而且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关系到民心所向。
几人说着话,婵儿就端着茶点进来了,给各人分了茶点之后,她就安分的站在庞大将军的身边去了,庞丁山突然笑了,把刚刚听到的闻相国的问题跟婵儿说了一遍:“女儿你觉得何人可以当此重任呢?”
婵儿一愣,她看了一眼闻缚,然后偷偷的看着司徒晔,司徒晔只是轻轻的眯了一下眼睛,随后就自顾自的喝茶,婵儿立刻明白了,闻缚这是来试探司徒晔来了。
于是她面色有些尴尬:“父亲,怎么你们不在书房内谈论正事反而要说上故事了?如此女儿正好也有一个故事,只是不知此时当说不当说?”
庞丁山可以算是了解这个义女的心性,于是点头:“闻相国,想来也不差这听听别的故事的时间吧?而且我女儿的故事应该也不差的。”
闻缚点点头。
于是婵儿开始讲故事了,其实故事呢,在在座的人也都知道,就是孟子从齐襄王那里出走后到齐国与齐宣王对话的故事,只不过不是单纯的照书来说。…
当初梁惠王面对孟子的时候,一开口就是问的“何以利吾国?”,他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口气很大的说“天下恶乎定?”。
相比之下齐宣王则是问的委婉一点,结果正好对了孟子的口,毕竟孟子所奉行的是最反对霸权主义的儒学,所以听到齐宣王委婉的问就直言不讳了。
之后便有了君子远庖厨这话,这话原是出自《礼记。玉藻》:“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此处被孟子用到这里,其实孟子也不过想要说明两个字,就是仁心。
婵儿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完事了,不过她却说:“刚刚我看相国大人都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小女子也斗胆提个问题吧?”
闻缚和庞丁山点头,示意她说,闻缚很想知道,婵儿到底想要说什么。
“世间万物均有生命,外面有大厨,有小厨,而宫中更是有御厨,而给这些厨子们提供食材的人是谁?他们是仁还是不仁呢?”
闻缚一听愣住了,君子远庖厨意在这个仁字上,但只要人要生活,就会有杀戮,什么鸡鸭鱼等,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但提供食材的人需要宰杀了它们,那么他们是不仁吗?
可若说不仁,他们却也无奈,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所在,尤其是那些御厨,他们需要给皇上、后妃们做饭菜,难道天天让他们清汤清水的吃?
归根究底是为了让别人吃好,也就是为别人考虑的心,这难道不算仁吗?
婵儿的这一个问题一时间倒还真是难到了闻缚,所以一时也没声了,庞丁山突然笑的开怀,然后看向司徒晔:“王爷,看这样老夫和闻相国都解答不出来了,现在只有靠王爷了!”
司徒晔看着婵儿,他知道婵儿是特意帮他解围的,于是轻咳一声说:“怎么都来问我?那我就先回答婵儿的,然后再回答闻相国,不知闻相国意下如何?”
闻缚点点头。
“所谓仁与不仁,都是别人的评论,其实他们只是站在了不同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罢了,角度不同,立场不同,自然见解也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