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欢畅,韩姑爷又要提前早退。
领着自家结义兄弟,站起身胡谗几句“撒由那拉”,却是要就此跑路。
众人倒也习惯了他这幅做派,名士嘛,有大才嘛,魏晋之风嘛。
况且,韩姑爷把话说的分明,一想到随口编的范进中举,就心潮澎湃,着急回去写书,不日就要刊印,等不及了!
这特么,陈继儒有毒!
众人一个心思,陈仲醇这个大喷子,短短片刻,就将我“武朝太白”“江南苏老坡”给生生带偏,好好的江南第一词人,不作诗词了,改写书骂人了,真•不当人子!
陈继儒并非愚钝之人,已经从众人颇有微词的反应中,看出点端倪,顿时摆出狂士做派,怎的,想找骂不成?
一帮文人士子,顿时噤若寒蝉。
被韩姑爷写在诗词之中,可传百世,被陈相公点名喝骂……也可传百世!
韩姑爷要走,陈继儒却是要留。
概因那苏州花魁潘媚娘之所以跟陈大相公同游宁波,为的是交好此地的才子,遇到韩姑爷,只是意外之喜。
此时的名妓,交游广泛,和才子们相互增添名声,乃是常态。
潘花魁自然在意韩姑爷的紧,但她不是一般女子,深谙与人相处之道。
急吼吼的凑上去,韩姑爷这样的,不会太过在意,两日来,从对待自己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一二。
与其拼着伤了情分,逼迫韩姑爷硬作一首诗词出来,不如淡然处之,待到水到渠成,必然能有所收获。
陈继儒也是花丛老手,明白潘花魁心中所想,自然不愿唐突了美人,也就陪着留下,继续参加诗会。
潘花魁是与他同游,说白了就是他的女伴,若是陈继儒非要跟着韩姑爷一同走,潘花魁也得一同离开,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社交机会。
倒是诗僧雪浪,顶着俊俏的光头,殷殷相送,欲语还休。
“大师莫要担心在下。”
韩琛是个人精,哪里看不明白雪浪的心事?“明日保证还来,另,偶有所感,得一诗相赠大师,却是字句需得推敲,半日功夫,也就成了!”
“韩施主真乃神人也!”
雪浪面露喜色,“只是这加入金陵诗社一事,还望韩施主再考虑考虑。若是韩施主愿入我金陵诗社,雪浪当以魁首之位迎之!”
雪浪是有德的高僧,万事讲究缘法,得失并不看重。
唯有诗词一道,终是执念,放不下,也没打算放,活的倒是洒脱。
对于韩琛韩姑爷,雪浪和尚是势在必得。
江南文风鼎盛,诗社可不仅仅只有金陵一家,林林总总,三四百家总是能凑出来的。
随着韩姑爷“人生若只如初见”“最是人间留不住”“不负如来不负卿”接连传唱,名气蹭蹭的往上涨,如今,怕是已经不拘宁波一地得享大名。
只怕今日不把韩姑爷拉入金陵诗社,明日就会被旁家捷足先登啊!
诗社这玩意,竞争很激烈的!
“大师放心,待到明日,一并办了。”
韩琛笑语晏晏,“魁首之位,休要再提,除大师之外,无人可担此重任!”
有了明确的答复,雪浪和尚顿时心安。
至于魁首之位云云,莫说韩姑爷不在乎,雪浪自己也不在乎的,他如此上心,不过是为了近距离见证韩姑爷创出更多传世名篇。
论参与感的重要性。
和陈厚照一同,下了骠骑山,韩姑爷就和陈小相公辞别。
陈厚照早就昏昏欲睡,没了精神。
却是这家伙实在,昨晚得了兄长嘱托,今天一早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生怕误了参加诗会的时辰。
哪曾想,自己站在街边傻傻等了半天,兄长这才姗姗来迟……
少年人,最是贪睡,连番折腾,这货已经快要睁不开眼了,一心想要蒙头大睡一场,也就没了继续和兄长玩乐的心思。
若是旁人这般做法,陈小相公怕是早就暴跳如雷,怒火中烧了。
可韩姑爷这么搞,陈厚照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最多背后念叨几句。
这种兄弟情深,多少有点后世损友的味道,少年人最为看重,也最能因此掏心掏肺。
回程的路上,坐在马车中的陈小相公,不住的和老魏吐槽,说自家兄长忒不地道,惯会戏弄人玩,真真是,没有长兄之风!
偏偏的,这家伙时不时的嘟囔两句,却是可惜韩姑爷斑斑大才,如今落得个入赘的身份,又和越国公府这般麻烦搅在一起,让人担忧。
老魏眯着眼,笑吟吟的听着,也不多话,偶尔开导两句,说是下人,却和那宠溺儿孙的老翁没甚差别。
一辈子活在深宅大院,见识过无数尔虞我诈,险死还生的经历数都数不过来,公子爷的心思,老魏如何看不通透?
却是知道,自家小爷对那韩相公动了真心相交的念头,真把韩琛当做了亲亲的兄长对待。
想自家小爷,千倾地里一根苗,自小少了兄弟姐妹陪伴,定然孤独的紧,那些表亲堂兄弟,一个个要么不成事,要么在小爷面前战战兢兢,没一个能入眼的。
如今认识了韩琛,倒也是个不错的玩伴,只是这韩琛的身份,当真让人头疼。
不过,老奴只要将此间的情况报与家中老爷知晓,什么麻烦什么身份,都算不得事!
直到此刻,老魏才把韩琛当做自己人看待。
往后若是再遇到贼人劫杀,这老东西必然不会只护住陈厚照,捎带手的,也会护一护韩姑爷。
辞别了陈厚照,韩姑爷安步当车,领着冬儿和大牛一路走回越国公府。
没让陈小相公马车相送,只是为了在路上走走,理清自己的思路。
杀了那马家兄弟,得了买凶之人的信息,并没有让韩琛安心。
反倒是,事情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能拨开一丝迷雾,结果却发现,情况变的越发复杂了。
原本,在韩琛的想法中,越国公府的遭遇,多半是由朝廷甚至当今皇帝在暗中拨弄。
所为的,也不过是轻描淡写,收回这么一个国公爵位。
可眼下的情况下,却是没有一丝朝廷参与的痕迹,那躲在幕后的贼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