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记银号的效率很高,或者说李采薇李小姐,效率不差。
开银号的,和旁的大商贾多少有些不同。
他们更接近于现代商人,在乎的是银钱流转,赚取的是各种红利,买房置地也做,但不如旁的商人那般死抓着土地不放。
靠近余兆江畔的小王庄被李家留下建制糖作坊,那里靠近江水,有自家的码头,往后出货方便。
另一侧的大王庄,连带二百亩上好的田地,一同卖于韩姑爷,作价三千八百两,比市价略低,却也不算离谱。
大王庄内,有李家早先修的三进三出的宅院,时时有人打扫修缮,家具用度也不缺,稍稍拾掇一番,添些东西,就能直接住进去。
庄上只有百十来户,全是佃户,民风淳朴,抱团的紧。
韩琛带着冬儿和大牛看过之后,十分满意,却是身边没有合用的人手打理。
大牛吭吭哧哧说了,传他武艺的福伯,虽然跛了一条腿,但身板硬朗,见识不凡,或可要来大王庄这边当个管家。
韩姑爷顿时惊奇了,大牛平日里憨直的很,连自己得失都不怎么看重,却肯为福伯开口,可见福伯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略一了解,韩琛也就允了,向楚小姐要人,福伯的靠身文书,直接到手。
这位福伯可不简单,自幼习武,年轻时任侠放荡,后来遇到倭寇作乱,便投了军中,入了戚少保帐下,杀倭寇护乡里。
后来倭寇被剿灭,戚少保转战九边,福伯自也随军去了,乱军中,也曾手刃过鞑子,见过那土蛮汗。
只是后来,战阵中杀脱了力,膝盖中了一箭,差点阵亡。
被袍泽自死人堆里刨出来,养好了伤,一条腿却是废了,在军中呆不得,只得返回宁波老家。
偶然机缘,被楚小姐她爹救了一回,索性入了越国公府,算是寻了个养老之地,不曾成家,也无父母妻子,了无牵挂。
这般经历,放在大武朝,已然很是不得了了。
普通人眼中,这就是见过大世面的能人。
毕竟,这年代,九边的鞑子被传的青面獠牙,生吃人肉,土蛮汗更是如西游记里的山中老妖一般,能在战场上和鞑子真刀真枪的拼杀过,又见过土蛮汗,还能留一条性命回乡,算得上是一段传奇了。
福伯自己也情愿跟着姑爷去大王庄,别的不说,大牛这孩子他自小照看,当真是视如己出,越国公府中又无甚可牵挂的,哪有跟在大牛身边,随时能见到合心意?
一并交于韩琛手中的,还有大牛和冬儿的卖生契。
大牛还好,只觉跟着姑爷办事,比呆在越国公府中有趣的多,日后姑爷娶了小姐,还是一家人,并不觉得有甚不妥。
可冬儿却是哭了一鼻子,收拾衣物时,抱着春儿恋恋不舍。
终究是楚小姐开口,言说日后和韩郎完婚,你们两个依然做得姐妹。
两个抱在一起哭的小丫头,顿时羞红了脸,不再言声。
无非是,想到了小姐和姑爷完婚,自己两个就是通房丫鬟,以小姐的重情重义,少不得抬举姐妹俩做姨娘,可不是依然能做姐妹吗?
韩琛虽然还顶着楚家赘婿的名头,但大王庄宅子中用的奴仆下人,却不能再从越国公楚家调用。
韩琛倒是不怎么在乎,可冬儿主意很正,言说这大王庄姓韩,万万不可混淆。
于是,除了添置家什,又使人牙子买了四个婢女,全是十岁上下的年纪,清白身世,方便自小教授规矩。
粗使婆子也雇了几个,其中有个会做席面的,委了个管事名头。
又雇了马夫、八个男仆,买了马与马车,林林总总下来,韩琛买庄子剩下的一千八百两,就要见底了。
这些雇来的奴仆下人,人家签的可不是卖生契,如现代的雇工差不多,干活拿工钱,想要让他们实心任事,不但要时时敲打,还得给些甜头,单单那份工钱,哪有人会替你卖命?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福伯在越国公府不显山不露水,到了大王庄做了管家,却将一切经营的井井有条,丫鬟婆子,奴仆下人一个个干劲十足。
“兄长这庄子虽小,但却畅快,我就住下了!”
陈厚照陈小相公,先斩后奏,带着老魏和小邓子,拎着行李来的大王庄。
“你只管安心住,缺什么就跟福伯说。”
韩琛如今自己当家,感觉挺不错,自己兄弟凑在一起,爽快的很。
陈厚照摇头晃脑,开心大笑。
这几日,韩琛忙着大王庄的事,没工夫陪他浪,这小子觉得干什么都没趣,眼下总算是安顿停当,可得跟着二哥好好耍耍。
“为兄也从客栈搬了出来,以后这吃穿用度,自然也靠二弟了!”
陈继儒在一旁打趣,行李却是早就被放进了分给他的房间。
“兄长但有所需,只管言声。”
韩琛大大方方应下了,这个年代,能找到可以交心的朋友不容易,更何况是自己的结拜义兄。
“韩庄主果真大度!叨扰了!”
陈继儒怪模怪样的唱了个肥诺,没一点正形,却也正是如此,兄弟三人凑在一起才开心洒脱。
那苏州花魁潘媚娘却是在诗会结束后,独自走了。
这等名妓,自然不会一直跟着陈继儒,人家时间很宝贵的,与陈继儒同来宁波,也只是为了在雪浪法师的诗会上刷一波存在感。
唯一美中不足,没能让韩姑爷写首诗出来。
不过,潘媚娘非同一般女子,自然懂得与才子名士交往,不可急功近利,不如留下一份香火情,日后总有再见的机会。
至于为何不愿纠缠,一是赘婿身份,二则是这几日韩琛多了个情种的名头。
宁波县内传遍了,韩姑爷对楚小姐一往情深,忠贞不二,哪怕是逛青楼,都只让那老鸨作陪。
晴雨楼的老鸨柳娘也现身说法,言说韩姑爷不解风情,和自己独处一室,只让按摩捏背,其余一概不准,真真是,坐怀不乱。
只是如此,白瞎了那份才情,“最是人间留不住”,撩拨的老身春心萌动,偏偏拒人千里,比那负心汉更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