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线索,“八零幺”迅速行动起来。
刚参加完“6.26案”侦破工作的海东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情报对策中队,在情报信息研判专家夏莫青指挥下,利用公安信息技术先查询全国有多少个叫“吴定乐”成年男子,然后再对其进行筛查研判。
上午9点38分,齐兆友组织无名女尸案清查小组正式开始调查,按照夏莫青提供的人员清单,安排清查小组干警给全国四百多个派出所发协查通告,请兄弟公安部门协查各自辖区里的“吴定乐”,并询问有没有与被害人特征相符的失踪人员。
这个工作量不算大,但等待反馈需要时间。
韩律师没有兴趣坐在清查小组指挥部等,跑完步、遛完狗、吃完早饭,就让老聂开着霸气的沃尔沃拖车去海东县著名的旅游景点----国家级滩涂综合开发试验区、海塘镇“风光渔”互补新能源基地,看大风车、吹海风、吃海鲜、买土特产。
一望无际的大海,从南至北同样一望无际的沿海滩涂湿地,一个个十几米高的风力发电机、一片占地几千亩看上去蔚为壮观的太阳能发电站……充分利用了沿海丰富的风、光资源,又没有破坏环境,很壮观、很和谐、很美。
好景色和好东西、好心情一样,韩均总喜欢跟身边人分享,站在大海边听着海浪声,心里真有些后悔没把张琳、白晓倩、小萍她们带来。
海东人会做生意。景区门口摆着一排卖海鲜的。
来了当然不能空手回去,看这个不错来二十斤,那个不错来十条。也不知道还价。这里海鲜并不便宜,只是新鲜一点,司机老聂看不下去,自告奋勇地当起了管家。
转了一圈,身上现金一分不剩,最后付账时不得不刷卡。
真把钱不当钱,老聂暗叹了一口气。一边看着喜形于色的老板们打包装泡沫箱,一边说:“韩处长。梭子蟹六十斤、牡蛎、贻贝、文蛤、蛏子各十斤,多宝鱼、黄鱼、左口鱼、海鲈鱼、加吉鱼、金线鱼各二十斤,各种干货一百八十斤。
干货没什么,冰鲜的也没什么。反正泡沫箱装着,里面还有冰,一时半会儿坏不了。活的不太好放,虽然加了冰加了氧,最多也只能活到明天下午。”
“明天下午我们就到家了。”
韩律师一点都不担心,把只剩下银行卡的钱包塞进怀里,若无其事地笑道:“聂师傅,装车时记得分成七小份和一大份,我家人多。大份儿归我。剩下的夏科长一份,齐科长一份、王思强一份,你一份。另外两份回去时顺路送人。”
堂堂的正处级副处长自己掏腰包买土特产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想到他这个司机,老聂被搞得很不好意思,连连摇头道:“处长,您太客气了,我不要。我真不能要。”
“有什么不能的,你为我们辛苦这么多天。这是你应得的。别跟我客气,客气我不高兴。”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别说了,让人家看笑话。”
韩大律师背对着大海,很骚包的来了个自拍,把照片第一时间发给远在江城的“法官大人”,又对水果摊感上了兴趣,可惜没现金,这里又不好刷卡,只能看不能买。
警务指挥车够大,一箱箱海鲜放进去根本占不了多大地方,夏莫青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外面一无所知,听完老聂汇报,看着老聂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笑道:“聂师傅,韩处长给您您就收,他是百万富翁,有钱着呢,买这点海鲜对他来说小意思。”
老聂将信将疑:“韩处长有钱?”
“比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有钱,而且是光明正大赚的,别跟他客气,跟他客气他真会不高兴。”
“好吧,既然您都说了,那我就收。”
王思强刚打来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夏莫青决定下车转转,顺便汇报下工作,找到他时他已经把鞋脱了,光着脚丫站在冰凉的海水里。
夏莫青忍不住打趣道:“处长,您真应该早来几个月,早几个月来不仅可以泡海水脚,还可以洗海水澡。”
韩均提着鞋走上来,咧嘴大嘴嘿嘿笑道:“夏科长,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等沈霞这个案子破了,真应该陪我女朋友出去散散心。如果她有时间,我想陪她去一趟巴厘岛,好好玩半个月。”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说得就是他这种人。
在海东县公安局上上下下看来,韩处长办案非常有效率,自己给自己限定时间,必须在周午中午12点前破案。可事实上他完全是为了早点回去陪“人生大赢家”张琳教授,一分钟也不想在外面多呆。
夏莫青甚至能想象到这次回去之后,想让他再次侦破积起码要过半个月。摊上这么个“不求上进”、不把领导当领导、更不把自己当领导的上司,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说正事要紧,夏莫青不想管这些连厅长都无可奈何的事,一边陪着他往大石头上走去,一边汇报道:“处长,王队分析嫌疑人早上之所以这么配合,一接到通知就准时去培训班报到,很可能是出于侥幸心理,认为在交警队组织的培训班学习就可以躲过下午的测谎和抽血取样,他建议将计就计,提前实施预定方案。”
韩均若有所思地问:“嫌疑人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夏莫青掏出警务通手机翻看了一下照片,汇报道:“很憔悴,很疲惫,两眼全是血丝。看样子应该一夜没睡好。另外据王队汇报,在上道路安全知识课时他无精打采、心不在焉,总走神。”
对胸怀坦荡的人而言。过去24小时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一夜;对做贼心虚的犯罪分子来说,那真可谓度日如年。
韩均权衡了一番,轻描淡写地说:“既然王思强有这个把握,那就提前行动。同时通知生姜,让她跟刘光延摊牌。预审这一环非常重要,如有必要,你亲自给刘光延打电话。告诉他整个过程必须无懈可击,最好利用下午半天时间演练几次。绝不能给嫌疑人翻供机会。”
“是!”
他们在这游山玩水,过得优哉游哉,姜怡却被搞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跟海东县政法委林书记和海东县公安局长刘光延解释。
韩律师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法律顾问。是余省长非常器重的人,并且刚帮海东破获一起影响恶劣的大案,县委傅书记认为有必要请他吃顿饭,正式表示下感谢。
这个任务交给政法委林书记和公安局刘局长,二人没韩均电话,给夏莫青打电话夏莫青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答应,只能找他徒弟。
师傅不习惯在饭桌上谈事,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尤其不喜欢跟肥头大耳的人一起吃。因为会影响到他吃饭的心情。
领导都不瘦,傅书记同样不例外,或许在他们看来不富态点没官威。
姜怡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愁眉苦脸地说:“林书记,刘局,我给他打电话真没用,这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而是我师傅不喜欢参加饭局,也从未参加过这样的饭局。”
“真的?”
“林书记。我真不骗您,我师傅是从国外回来的。不习惯这些,并且又不喝酒。说出来您或许不信,彭副省长和司法厅许厅长宴请他都没去,省法制严主任知道他这个臭脾气,干脆连请都不请。”
副省长的面子都不给,更不用说县委书记。
林志清和刘光延对视了一眼,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既然韩处长真不习惯,那我们只能这么向傅书记汇报。你说这事闹的,光帮忙,连顿饭都不吃,搞得我们很不好意思。”
他话音刚落,姜怡手机突然响了,跟两位县领导道了个歉,出去接完电话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林书记、刘局,有件事我必须向二位领导汇报一下,刚接到省厅刑事技术中心通知,我们送检的那两根毛发并非嫌疑人的,甚至不是人类的。也就是说12年前那起命案,我们手上没有任何物证。”
刘光延一直忙着6.26案,对奸杀案的情况并不了解。
负责该案的刑侦副局长冯爱军,一是作为清查小组副组长被下过封口令,不得对包括刘光延在内的所有人透露案情,二来也不知道那两根毛发的事,一直以为韩均无法确定那两根毛发是不是嫌疑人的才搞出这么大动静,并且他忙刘局也忙,一直没顾上汇报具体情况。
行动总指挥政法委林书记只负责总体部署、后勤保障、宣传造势,更是彻头彻尾被蒙在鼓里,甚至连王思强负责的清查小组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二人面面相窥的样子,姜怡嫣然一笑道:“不过请二位领导放心,我们起码有九成把握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刘光延紧皱着眉头问:“没证据,靠口供?”
“是的。”
姜怡重重了下头,一脸得意地确认道:“投入这么多警力,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一点点打消嫌疑人的侥幸心理。他现在不仅误认为我们手上有物证,甚至以为有我们人证,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等王组和冯局把最后一场戏演完,他就会老老实实交代,不会出现抗审拒供的问题。
换言之,从正式提讯他的那一刻,我们就要全程录像,就要把预审和取证在内的所有环节搞得无懈可击。尤其预审,不能出现任何诱供、骗供甚至逼供的情况,要经得起推敲,要把案子办成铁案。”
正常情况下办案,一般是跟犯罪嫌疑人耗,跟犯罪嫌疑人磨,直到彻底摧毁嫌疑人心理防线,老实交代犯罪事实,整个预审过程有时候要好几天。
“八零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先击溃嫌疑人心理防线,然后再审。
想到韩均为沈霞案所做的一切,刘光延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顿时摇头苦笑道:“小姜同志,如果我没猜错,那两根毛发是你们‘八零幺’做得手脚吧?”
姜怡可不会傻到承认,大呼小叫道:“刘局,您可以不能冤枉我们!材料里写很清楚,收敛被害人的棺材是乡里匆匆忙忙管一个五保老人借的,下葬之前放了好多年,天知道有没有猫啊老鼠什么的钻进去过,出现一两根动物毛发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