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养也不管谁是谁,反正齐家的酒是喝不醉他的,且众人都如捧月般捧着他,便来者不拒,杯到酒干。众人见他酒量如此之宏,叫好不迭。都架秧子似的涌上来或是劝或是敬,想着方儿把各种好话都说尽了,只是想将他灌翻。关天养暗觉好笑,心说:“小爷的酒量也是你们能量得出来的么?”便逞起性子来,说是他喝一轮,在场的每人喝一杯——席上除了齐世武和关天养共有六人,也是就是说关天养喝八杯,他们才喝一杯——还说若是他先醉倒了,送在座的每人一件宝贝作新年之贺。众人都只当他年轻,爱摆显能耐,如何能不答应?越发的起劲了。结果是子时不到,除了齐世武量力而行外,其余人等全都趴下了。
看着第六个自夸海量的朋友被丫环们搀下去醒酒了,齐世武就哈哈地笑了起来——他为人素来端方,即便是笑,那也笑得很矜持。像这般的敞怀大笑关天养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由得感到好是惊奇——说道:“关兄弟,你这酒量我算是见识了。开席到现在,一共喝了八百六十三杯,每杯一两,那就是五十多斤的酒呀,这么大一海坛了,可你不但连肚子都不鼓,脸色都未曾变一下,我算是见识了……”
关天养没料到齐世武记得这般清楚,笑道:“其实我也是胜之不武,使了些小巧的手段。真要论起酒量来,十个我也喝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齐世武指着他大笑,“你呀你,我就在猜嘛,他们这回可栽得不轻呀!”
关天养夹了片菜慢嚼着,“谁让他们合谋着先灌我来着?对了,齐大人,你何时起程进京?”
齐世武笑容一敛,“初六就得启程。圣旨里已经说了,给假三月。我得赶在二月初六前进京面圣。怎么,关兄弟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关天养嗞的一声将杯里的酒喝了一半,皱着眉头说:“说实话,老齐……”齐世武不再叫他关老板,他也顺势叫起了‘老齐’,将彼此的关系拉近了一层,“你家的酒实在不怎样。走了这许多地方,还是奎元阁的【太白醉】好呀……”齐世武不料他竟说起了这个来,顿时有些没头没脑。不想关天养又说:“把你家老二带上一起走吧!”
“啊?”齐世武万没料到关天养说的竟是这个,脑子不由得有些转不过弯来,愣在了当场。
关天养把齐仲琳有意修行的事说了,又大略地将修行界的险恶说了一遍,“你也是为官多年的人,该知道那有多残酷。你家老二的天赋、资质、根骨俱属上佳,若是修行界没这许多事非,不拘拜入哪家,都是福缘。可,哎,现在我自己都后悔为什么在修行界陷得这般深,都逃脱不出来了。若能回到当初,哪怕是日子过得穷困些,艰难些,那也是真正的逍遥快活呀……”
齐世武不想次子竟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难怪,他年轻时候也想过去修行,只可惜没有门路,最后不得不放弃——心下实在有些恼怒,更为惊骇的是修行界的残酷更胜于官场。想到关天养所说,若是齐仲琳真的成为了修行者,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正魔二道的争斗中,连超生的机会都没有了,一股凉意就直透脑腑,说不出的害怕。“多谢关兄弟相告,这回进京我一定带上他!”
关天养用毛巾擦了嘴,拍了拍肚子,感慨道:“吃好了,也喝好了,也该走了!”
“走?”齐世武忙道:“这可不能够,就算再忙,那也得歇一晚,明儿早上再走!”
关天养把着齐世武的肩膀,“老齐,不瞒你说,我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妙,这回九夏城怕是又要出大事。虽说我不是神仙,就算回去了也未必能够扭转乾坤,但我的根本和家当都在九夏城,总不能就这么丢了不是?而且我有飞舟,日千八千里,明晚就能回到九夏城。你也甭送了,我先祝你一路顺风吧……”
齐世武也知道留不住人,只得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强留了。若是九夏城真出了什么事,可直接给三殿下去信。虽说眼下时局波谲云诡,但三殿下多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拉倒吧!”关天养哂笑道,“他就能帮着派人来送死。”刚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对了,不管你有多信任左省山,都要弄清楚丹药外流是不是他干的。好了,我也言尽于此,告辞!”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飞舟在天上游弋,为了不过于惊世骇俗,总得寻个地势高,且清静无人的地方登船。
出了齐府,便望着山里疾奔,眼看着就要登上最高的山头了,偏听得一阵破空之声追来,忙立足了脚步,仰头望去。只见四道遁光疾袭而来,看这势头,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心下当即提高了警惕,严阵以待。
“关兄弟,你的脚程可是越来越快呀。我们还说等下半夜再去齐府找你,不想这就要走,差点就让你给跑了……”说话间,申广平和一名重极门弟子,另有两人无法从衣着上来判断身份的修行者从天而降。
关天养愣愣的,似乎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申广平笑道:“怎么了,关兄弟,莫不是把咱们当成拦路劫道的贼了?”
关天养这才笑了起来,起手道:“我这不是还没反应过来么?申大哥,你好呀。这几位是……”
申广平忙道:“看我,都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指着两人非重极门下道,“这位燕山林芝派焦禄焦道兄,这位是贺兰派云中子道兄。这是汪师弟,名星洋,许师伯座下弟子,排行第五。”他每介绍一个,关天养就拱手作揖道:“焦前辈、云中子前辈、汪大哥……”众人也都听过他的名号了,不敢当礼,纷纷避让,还了一揖,叫道:“关老板好!”
申广平拉起关天养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先到我的下处!”
关天养只当申广平要拉着他去叙旧,忙道:“申大哥,这回可不行,我还有要事,得立即赶回九夏城!”
申广平道:“你当咱们找你是为了好耍么?也是有要事的。刚才我不就说了么,原打算今夜就去齐府拜会你的,不想你竟半夜开溜了。要不是汪师兄坐不住来寻你,咱们可又错过了!”
关天养听了这话,不解地道:“不知申大哥有何要事?”
申广平笑道:“咱们都是修行者,你说有什么要事呢?”
关天养醒悟了过来,点头道:“想必是为强化法宝吧?”见申广平点头,就说,“申大哥,我的手段可不比重极门高明,你自个儿想偷懒,便把事情往我身上推么?”
申广平与他是极熟的,知道这是玩笑话,也不在意,摇头道:“我才多少点道行?再说,这二位原是要寻你,恰好你又在这左近,总不能就这么错过了不是?走吧,先去我那里再说……”拉上关天养往望着山里疾驰。
关天养也知道是走不脱,只得由着申广平。一番询问得知申广平和汪星洋此来源州是肩负有两件重任:其一是采购物资;其二是又到了每十年一度的门人收录之季。
说起物资采购,关天养就想到源州出产黑水珠——源州有湖名曰‘玄水’,其水性寒,远看黑如墨,故名之。湖中生有一种蚌,名为玄水蚌。此蚌肉质如玉,但极苦,人食之必泻七日方才痊愈,但所产之珠亮泽如玉,森寒如冰,不但具有极佳的收藏和观赏价格,还对疗治热毒有奇效。最重要的是此珠水气极盛,乃是炼制法宝的极佳材料。只是肉眼凡胎者不能辨出何者可用于法宝的炼制,各大门派往往都会派出弟子亲来收获——心下不免暗骂自己糊涂,何必走得这般匆忙呢?去市上采购些适合法宝炼制的黑水珠回去售卖,那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不枉了来源州跑这一趟。
林芝派的焦禄和贺兰派的云中子也都是赶来采购黑水珠的,偶遇了申广平和汪星洋,便打起了请二人强化法宝的念头。申广平于此道并不擅精,犹豫着不敢接,偶然得知关天养也到了源州,就落脚在齐府,便将消息告诉了二人。二人得知关天养就在左近,且申广平又极力推荐,自然是喜不自禁,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关天养帮着把他们的几件法宝强化了,一旦错过,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遇上。
申广平与汪星洋落脚在山中的一处道观,距离源州城不过四五十里行程,虽时常也有香客游人前来叨扰,但比之别处清静了很多。
既是寻上门来的生意,关天养也就不好推辞了。焦禄要强化的两件法宝都是灵品,其一是法剑,其二是护身内甲;云中子要强化的两件法宝共三件,灵品一、凡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