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娱乐室，电音跳跃灯光闪烁，一群小孩正在跳舞机上追逐节拍。
他们的家长翘腿坐在旁边沙发上，眼睛看着自家小孩，嘴里却天南海北地聊着闲天。
忽然，房间里响起嗡嗡的振动声，众人连忙止住话题，纷纷伸手摸向自己手机。
各人先后解锁屏幕，发现触发振铃的却是同一条推送：“您所关注的@汤佳怡V 刚刚发布围脖：猴坚强近照，另有猴手设计悬赏…点击查看”。
点击进入，却是汤佳怡发送围脖，说是要为佳云动物园那只“猴坚强”征集假肢外观设计方案。
早在那只残疾猴子入园之时，佳云方面就说过要为它安装蜂研院研发的脑机接口电动假肢，后者的机械结构和驱动软件颇为成熟，只需根据猴子体型适当调整大小外观即可。不过这同样不是轻松的工作，既要“高端大气上档次”，还需“美观舒适受欢迎”，要求着实不低。
刘海洋咧嘴一笑，扭头冲着马竞晃了晃手机，“这第一家互联网动物园就是不一样，搞起营销来花样繁多，果然很有互联网企业的风范。”
不等马竞回话，旁边就有人跟着吐槽：“中间隔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的机器猴子已经弄出来了，结果一个月过去居然还没开始动手术，这速度也是有够慢的！”
“这也是没办法，”马竞对着说话的刘书盟摊开双手：“那只猴子的身体需要修养，我们采集分析它的神经信号也需要时间。不过放心，我们肯定说到做到，很快就会给它举行手术。”
“有多快？这周、本月还是今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月。”
马竞比划道：“要是拖得太久，猴子大脑皮层功能区重组、断肢神经萎缩，最终效果肯定好不了。”
刘书盟眨眨眼睛，好奇追问：“什么情况？大脑功能区不是人类才有的么？”
“怎么可能？”马竞好笑摇头，“课本上那张图只是人脑的情况，其他动物只要具有大脑皮层，多多少少都存在类似的功能分区状况。当然，分区不可能像人类这样繁多和细致，而且相同功能的位置也有不小差异。”
刘海洋插话进来，“然后这个功能区重组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意思。若是失去一部分肢体，对应大脑皮层功能区没了管理对象，就会被相邻功能区重组兼并。虽然这个过程是可逆的，但是会带来强烈痛苦，所以没必要的话还是早点儿解决为好。”
“猴子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当然，截肢患者经常会得一种叫幻肢痛的病，就和功能区充足有很大关联。除此之外，学习的痛苦也和皮层重组是一个原理，记忆知识、训练思维在大脑层面通过修正神经元连接来实现，同样会产生持续的痛苦，程度也许不如幻肢痛，但也很是烦人。”
这个说法引起了李嘉明的兴趣，扭头看向马竞，“所以说，快乐学习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也不尽然，”抬手指着旁边跳舞机上蹦跶的小朋友，马竞笑着说道：“要是像他们现在这样，在学习时获得足够的奖励，让快乐盖过痛苦，勉强也能算是快乐学习。不过快乐通常无法覆盖所有的痛苦，年龄小时学习轻松倒还罢了，越往后越是会经常吃苦。”
在场最差也是985本科毕业，对于学习的痛苦都是深有体会，闻言被勾起昔日回忆，说起当年备战高考、扎根自习室的事迹，也是不胜唏嘘。
聊了一会儿往昔岁月，刘书盟忽然看向马竞，“看来我是误会你了。”
后者转头看他，“嗯哼？”
迎着其他人同样好奇的目光，刘书盟侃侃而谈：“小花朵不教小学课程，蜂校一二年级不准布置家庭作业，这些都是咱们马校长的手笔。原本我还以为他是中了快乐学习的毒，现在看来人家清醒得很呐！”
“没那么夸张，”马竞笑着摇头，“当初只是觉得孩子太小，没必要给他们加那么大负担。就算想要笨鸟先飞，至少也得等他们长出飞羽来嘛。”
“嘿！”另一个姓李的客人，唐越的先生李彧笑着插话，“就他们几个的状况，其实也没必要在具体的东西上面浪费精力和时间，养成良好的性格和爱好差不多也就够了。”
虽然说的含糊，大家还是听懂了，这是在说隐晦夸赞四小吃货的出身。作为30岁以下首富夫妇的孩子，那边四个小家伙是妥妥的含着金汤匙出生，根本不用为物质条件以及将来的事业操心，大可以挑选一门爱好，快快乐乐度过一生。
听见这话，马竞却是笑着摇摇头，“将来怎样那是他们的事，现在却是不能给养废了。”
“就你俩现在这个态度，想要失败貌似更难呢，”刘海洋笑着插话道：“普通人家孩子养到大学毕业需要30万，你家这几个怕是得三五十亿。”
30万之说，是把从小学到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乃至辅导费都算在一起。而要是把学校升级成私立、辅导班的档次和数量也相应提升，养娃成本更是会激增到数百万元级别。不过和马竞夫妇比起来，前面这些却都不算什么了，人家可是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提前准备好，花费数以亿计。
马竞收起笑容，瞪了某人一眼，丢出一句经典台词：“熟归熟，你这样乱讲话，我一样会告你诽谤！”
“我哪里诽谤啦？”老刘当即表示不服，“先是小花朵幼儿园、又是从小学到高中的蜜蜂学校，现在又计划建立高职乃至大学，这些学校多能花钱，你心里没点儿那啥数？”
“这些学校不是给他们准备的，”马竞摇摇头，“主要服务对象还是公司员工，是为了培养人才、吸引人才，我可没有假公济私。”
“哦呵，”老刘咧嘴冷笑，“马董确实没有假公济私呢，搞这些项目，你们俩口子都用私人身份出了不少钱，享受服务也是理所应当。”
“那是给公益基金的捐赠，我每年都要捐掉那么多，可以给外人，也可以给自己人。”
“那红葫芦医院又怎么说？你老婆刚怀孕，马上就把职工体检中心升级成医院，还专门设立预防门诊还有检测中心，这个你怎么解释？”
“医院那时开业只是凑巧，升级计划其实早就开始了，只是设备采购、组建团队都需要时间。有了医院当然要弄急诊还有预防门诊，不然容易耽误事。至于那个药品检测中心，也是为了让大家更加放心，毕竟那段时间新闻有点儿多。”
“嘿！你这个检测中心往那里一杵，大家反倒不放心了，”扭头看见没怎么说话的李彧，老刘笑着说道：“听说自从中心开张，省市各级药品集采就开始频繁流标（有资格的投标人不足3家，取消本次招标），李科是不是有这回事？”
“额，”李彧正在安静吃瓜，却没想到人家把火烧到自己头上，只得讷讷道：“我不负责这一块儿，了解的也不是太多。”
“这样可不行，一问三不知，群众会有意见的，”随口打趣他一句，刘海洋就不再继续了。大家毕竟不太熟，在这么怼下去，别人肯定怀疑他和唐越有什么。
想了想，他端正了坐姿，问出一个要紧的问题：“这天下还真是不太平，欧盟推行GDPR、鹰酱忙着加税，海外业务怕是要越来越难做了。”
老刘这边忧心忡忡，马竞却是颇为从容，只见他淡定摆摆手：“GDPR从12年就开始讨论，到现在施行已经很慢了。实在感觉搞不定，大不了就把欧洲用户的IP先封掉就是了。”
GDPR是欧盟《一般数据保护条例》的简称，是适用于欧盟成员国的个人数据保护法案。比之20年前的《计算机数据保护法》，新法的规定更加严格全面，惩罚也更加严厉，企业如有违反，最高将被征收2000万欧元或全球营业额的4%作为罚款。
换而言之，若是Facebook的数据泄露事件再晚几个月泄露，那么按照GDPR的规则，其将有可能收到一张超过14亿欧元的高额罚单。虽然数字远不如脸书因为泄露事件而损失的股票市值，但这么大笔罚款依然足够让企业肉痛许久。
“哪有那么轻松？”刘海洋叹了口气，“我们的产品卖点就在智能服务上面，ban掉还怎么玩？唉！国内顾忌太多施展不开，岛国市场也碰到了天花板，现在就指望欧洲阔佬过活呢。嘿！罚了苹果罚谷歌，听说还盯上了高通，感觉跟受保护费的一样。”
“嘿！”刘书盟插话进来，语带揶揄：“你买了这三家的股票？”
言下之意，不是股东不是利益相关人，就别替人家老美瞎操心啦！
“应该没有吧，”刘海洋转头看向马竞，“我的闲钱都投给马董的私募了，具体买了什么股票我也不清楚。”
后者开口接话，“网络股的市盈率太高，不符合我们的投资理念。目前这套稳健长线加高频的组合运作良好，暂时也没有更改的必要。”
投资长线胜在稳健，但是资金长期冻结实际收益率只能说是一般，真正帮马竞的股市私募基金赚钱的，还是借助超算实现的高频交易系统。这东西玩得就是时间差，利好消息出炉，人类交易员刚刚看到新闻标题，高频交易程序已经完成买入，遇到利空消息，人类逃跑的速度同样比不上计算机。
当然，高频交易也不全是好处。包括它在内的计算机自动化交易流行，固然避免了人为因素可能造成的损失，却也容易在特殊情况下放大情绪。早在30年前，初生的自动交易系统就在“87股灾”里崭露头角，在事后总结中被认为导致股灾的六大罪魁之一。
有道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自动化交易工具能够节省人工、提高效益，华尔街依然对其充满热情，隔三差五就要去大学里挖几个搞理论物理的教授回来帮忙设计算法。理论物理学家经常需要借助计算机建模解决抽象的复杂问题，很多人同时精通数学、计算机编程，远比数学家和程序员好用。
马竞不是物理学家，但是编程能力更加强大，尤为擅长人工智能，把这些长处用在高频交易、算法交易上面，同样取得了越来越好的成绩，收益率并不比那些明星私募低多少，而且更加稳健。
唯一能够挡住他的，只剩下不同市场的政策限制，比如A股的“T+1”和印花税。前者要求投机者买入股票后至少保留一个交易日，后者在每次卖出时自动收取0.1%税费，对高频次的交易很不利。再加上其他一些因素，马竞自始至终对国内股市保持敬而远之态度，除了偶尔趁利率低谷发行公司债，基本上再无联系。
这种态度固然让他错过好几波牛市，更是无法享受公司上市身家暴涨的高光时刻，却也帮他避开了不少雷区，算是有失也有得。这些老友都有投资他的私募基金，此时提起近期行情也是颇多感慨唏嘘。
眼见话题又要歪楼，马竞索性站起来招呼众人，“老坐着也不好，咱们也过去活动活动。”
正好跳舞机那边乐声渐小，几个小家伙都停了下来，众人自然没啥意见，纷纷起身走向跳舞机。递是纸巾、水果和饮料，成功把小家伙们哄下舞台，然后各自站了上去。
马宅这里的跳舞机原理和电玩城的那种差不多，同样是脚踩方向键头、按照屏幕提示挥手做动作，只是动作判定更加智能，不像传统跳舞机那么生硬死板。另外就是对显示系统加以升级，放弃传统的大屏幕，儿童使用环绕屏幕，成人换用VR眼镜，借助VR系统提高临场感。
几个男人齐动手，很快就把机器上部的屏幕罩取下挪开，然后各自钻进保护圈，启动VR眼镜和游戏。
眼睛一眨，四个男人出现在一座广场，周围繁花似锦人人盛装，对面有礼服女子提裙而来，却是几个爸爸顾忌形象，特意选了最正经的圆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