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阴云忽散，天上地下一片金红。
隔着玻璃看到对面幕墙上的夕阳和晚霞，笑容迅速爬上张许瑶唇角，“不错，可算看到太阳了！”
没有听见回应，她伸手敲了敲面前杯子，“猫猫你觉得怎么样？嗯噷？”
申雪妮被她吵得烦了，这才语气淡淡道：“太阳每天都有，有啥奇怪的？”
“现在是梅雨季啊喂！每天不是下雨就是阴间，最好也是多云，哪里能看到太阳？从希腊回来到现在，我已经二十天没见到太阳了！”
“就算梅雨季也不可能老是阴雨连绵，”申雪妮转头看向某人，“老看不到太阳，还不是因为你太宅？说说看，你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我每天都要出门啊，上班、收发快递、取外卖、丢垃圾什么的……”
申雪妮白了她一眼，“这算什么出门？顶多算是放风透气！”
“好吧，你说是不算就不算，”张许瑶拉住她胳膊用力晃了晃，“我这不是陪你出来逛街看电影了嘛？怎么还是满脸怨气那啥不满的样子，是不是又想喝我水？”
嘴上说着，她果然把手里的奶香菠萝冰推了过来。
“噫！”圆脸姑娘果断挡住：“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
“嘻嘻，又不是没有吃过，”张许瑶见好就收，收回玻璃杯挖了一勺果冰送进口中。
申雪妮抬手挡架做出防卫姿态，笑骂道：“泥奏凯！不然我就报警啦！”
“好啦好啦！”张许瑶收起搞怪笑容，张口问道：“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些了没有？”
“其实还好，”申雪妮点点头，“只是被电影剧情影响到了，现在已经好多了。早知道这是部催泪片，我肯定换个时间再来。”
暑期档将至，蜜蜂影业参投的电影《印度药神》改名《我不是药神》即将上映，按惯例开启全国范围的路演和点映，她俩通过蜂影的关系拿到路演放映的电影票，刚从里面出来。
“换个时间再来，可就拿不到关谷的签名合影啦！”
“嘿！人家早就退出公寓了，他现在是吕受益！”
“都是他出演过的经典角色，没必要专门做切割。话说回来，‘爱情公寓’钻法律空子侵犯欧美电视剧的版权，印度仿制药同样也是侵犯知识产权，为什么你只觉得‘公寓’抄袭丢人现眼？”
申雪妮怒目瞪她，声音忽然提高了不少：“一个是逗笑的肥皂剧，一个是救命的特效药，这两个根本就不能放一起比较！”
注意到旁边有人看了过来，张许瑶连忙抬手示意认输，“好吧，我投降！你小声点行么？我也是脑子一热，临时想到的，两件事放一起确实有些扯。”
申雪妮看看周围压低声音，“当然扯了！仿制药至少在印度是合法的，‘爱抄公寓’放到任何国家都不能说完全合法不怕被告，只是欺负人家老外不想打跨国公司罢了！”
“那可不见得，联合国的wipo（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有191个成员，而全世界有220多个国家和地区，只要用心去找总能找到没有版权法的国家。”
“你这是成心挑刺，就算真有那种国家，也不见得能够打赢侵权官司。对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嘴不言，定定看了某人好几秒，这才说道：“你这么维护‘爱抄公寓’，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马老板当初结婚还把那帮人都请了去，后来拍‘宇宙矿工’也请了公寓的演员，这些别就是你撺掇的吧？”
“你倒是挺会联想，”张许瑶果断摇头，“我就是个普通老师，又不是纯净水公主，就算我想要撺掇，也都有那个影响力才行呀！”
“你和马竞夫妇关系那么好，隔三差五往他们家跑，这种事情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亲，您真是高看我了，”张老师两手一摊，“我只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本身其实非亲非故。要是真能一句话就能解决所有麻烦，我的公司也就不会注销解散了。”
“嘿！本来就是坑一波就跑的皮包公司，不解散你还留着做什么？”
“嗨！往事不堪回首，还是别说这个了，”抬腕看了眼时间，张许瑶把话题拉到一边：“快7点了，咱们等下做什么去？接着逛街试衣服还有彩妆？”
“不去了，忽然感觉没心情，”申雪妮拿起桌上的手机，一边操作一遍说道：“我看看那家白血病基金的评价怎么样？要是还行就把今天的逛街预算全部捐掉。”
“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张许瑶嘴里吐槽对方，手上却同样拿起了手机，“那我也一起吧，你捐多少我也捐多少。”
“那怎么行？你好歹也是手机公司老板……”
“现在不是了。单论收入，你貌似比我这个老师要多不少呢，劳模姑娘！”
“好吧好吧，那就一人捐300块意思下。”
“ok，”张许瑶当即表示没问题，“把基金页面发过来。等下我再转发给那两位，唉，劝捐居然没有提成，这种设计太不合理了！”
“你倒是想得美！”随口吐槽一下对方，申雪妮问出了盘旋心中许久的问题，“对了，为什么印度就有仿制药，国内就没有？”
“国内也有啊，辉瑞的那什么，前几年不就有仿制药出来了嘛？”
“到底什么药？你不说我哪知道是什么？”
“真想知道？”张许瑶转头看着对方，吐出了五个字：“蓝色小药丸。”
作为被写入《最近比较烦》广泛传唱的知名绰号，申雪妮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五个字指代的是什么药物，对它本用于治疗心血管疾病、后来却发现在其他方面更擅长的传奇经历，以及围绕这种药物产生的新闻也是有所了解——这年头的媒体节操都太低，她想不知道都不行。
想到这里，申雪妮抬头白了某人一眼，“不就是伟哥嘛，干嘛说的这么隐晦？”
对面听了，却是原样怼了回来：“不就是个药嘛，你干嘛说的这么小声？”
“我……，”圆脸姑娘气得嘴巴鼓起，接着轻呼口气，把话题拉了回来：“没记错的话，伟哥的仿制药好像是直到专利过期才上市的，跟格列卫的情况貌似不一样。”
“细节不同，但很多情形是共通的。”
药物专利出来，分子式和作用机理就都被明确下来，任何科研能力足够的药企乃至设备齐全的有机化学实验室都可以尝试少量合成这种药物。不过这种合成只是在实验室里面解决有和无的问题，想要放大到工业化生产还要解决很多工程问题。然而即便企业砸钱堆人解决了生产工艺的问题，后续的人体实验以及等待审批又会卡他们很久。
“当初有二十几家药企提前准备，卡着时间申请仿制那啥，结果药监局只批了两家，其他就算掌握了相关生产技术，却也只能等着。然后就出现了，虽然仿制药相继上市，正版药的价钱却还是岿然不动，据说还是128一颗。”
“这两个问题同样适用于其他仿制药：虽然仿制成本远远低于研发原创新药，但是拿不到批文前期投入就会打水漂。即便通过审批获准上市，这些前期成本也要体现在定价里面。这就使得国产仿制药虽然便宜，却又没有便宜到让患者冒险一试的地步，有经济能力的继续用原版，想买便宜药的接着去印度。”
“这还是专利过期的仿制药，要是还在专利期里面，想要仿制还得拿到强制专利授权的许可，这个同样非常麻烦。虽然wto允许成员国在必要情况下执行强制许可，但通常只是用在严重传染病的特效药上，而且这个一般是被当成谈判筹码，很少实际执行。”
“看到仿制药的利润和风险不匹配，大部分药厂索性放弃成品药，只做原料药卖给大型药厂，直接省掉后面一堆麻烦事情和连带风险，没准还能赚得更多。”
“那印度呢？为什么人家就做的风生水起？”
“印度当初入世的时候耍了个小花招，不承认1995年以前的药物专利，相关企业很早就开始仿制，有了先发优势。而且印度医闹不受媒体待见很少上新闻，人体实验、等待审批的成本都比国内低。”
“好吧，”申雪妮撇了撇嘴，“看来烤肉、腊肉、酸菜什么的以后都不能吃了。”
张许瑶愣了一下，接着便反应过来，“比起这些，找个不抽烟不喝酒的老公貌似更加要紧。”
“这个不急，”前者亮出左手腕上的粉水晶手链，“真要有个抽烟喝酒吃烤肉的男人让我动了心，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那你慢慢等着吧，粉水晶的效果貌似并不靠谱。”
说完看了眼两人面前的空杯，张许瑶站起来说道：“行了，休息得差不多了。既然逛街计划取消，咱们这就打道回府？”
申雪妮点点头，站起来跟上。
出了电影院附带的水吧，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区域，没走几步申雪妮就忽然停下，同时伸手拉住了旁边的张许瑶。
朝斜前方努嘴示意，她小声说到：“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什么人？”张许瑶抬头看过去，却见那边有个戴眼镜的青年胖子正在走向一辆白色汽车，却是和她同款不同色的雷马e1s。
眼见对方打开车门转过身来，她便忍不住怒从心起，恨声道：“居然是那个家伙！”
除了语气变化，她就再没有行动，申雪妮忍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就这样了？”
“什么这样那样的？”
“那可是你画圈圈诅咒、贴照片天天扎飞镖的人啊，现在仇人见面，难道不想着报复一下？”
那个眼镜胖子是蜜蜂游戏旗下的产品经理冷斌，他还有个身份是《跃龙门》游戏的制作人。
张许瑶前段时间被这游戏折磨得要死要活，特地上蜂游官网下载了制作人员的照片，打印了贴在飞镖靶子上天天扎小人儿。作为游戏
“看看他的体型，再看看我这身装备，就算猫猫你也帮忙，咱们两个人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没关系，拳脚不行不还有汽车嘛？”申雪妮化身小恶魔，笑着撺掇道：“直接一脚油门撞上去，先把积累下来的怨气发泄掉再说。”
“怨气什么的昨天就消散了，没见我都把那张照片撕下来丢掉了么？不过你没说错，既然见到了本人，确实应该上去打个招呼！”
撂下这话，张许瑶大步冲到正在驶出车位的汽车前头，伸出了右手。不是申雪妮期待中的抡包怒砸，而是抬手打出停车手势。
下意识踩了刹车，大斌抬头看向路边，视线里出现穿着粉绿色雪纺长裙和粉色印花裙子的两名女子。他很快认出两人的身份，张老师持续多年爆料蜜蜂的小道消息，又时常出入老板家里，蜜蜂员工不知道她的实在不多。
即时熟人，他便按下车窗开口问道：“张老师，你有什么事么？”
后者没有说话，抬手示意他倒车打开车门。
冲旁边申雪妮微一示意，张许瑶走过去伸手拉门坐上副驾驶座。
车门关上，驾驶室陷入短暂的沉寂。两个姑娘也不说话，只是一右一后目光灼灼看着驾驶座上的眼镜胖子。
红云浮上后者的胖脸，不过还是勉强问道：“额，两位有什么事么？”
气势交锋中胜出，张许瑶这才开口：“冷经理，我们前几天有直播‘跃龙门’游戏，这个你知道吧？”
大斌顿觉不好，目光下意识看向车门把手，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点头：“知道，我也看了。”
“那么，作为‘跃龙门’的制作人，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么？”
申雪妮适时插话，“难度弄得那么高，普通玩家还怎么玩？”
张许瑶努力保持着女王范儿，绷着脸冷哼一声：“嗯？”
“我说我说！”关键时刻，大斌果断怂了，举手抱头主动招认：“你那个版本难度比正常pk版高，是老板专门定制的。我也不知道是给你用，后来看了直播才知道！”
中秋节快乐！虽晚未迟，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