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斜，给山林和海面披上一层淡金。
视野之内，蜂巢形状大楼同样包裹金光，在山海之间显得极是醒目。
收回视线，梁龙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一干老友齐聚于此，恭贺马竞夫妇的乔迁之喜。此时温锅宴已经结束，有事的宾客各自散去，只剩老梁这个卖掉公司暂时失业的前币圈大佬还站在阳台上欣赏日落景色。
马竞的新家还是一栋楼，因为设计更快科学合理，建筑规模却比原先小了许多，变得不那么扎眼了。
“叹气做什么？哪里不对劲？”旁边传来询问声音，却是此间主人马竞。
“没什么，就是觉得新总部大楼只有26层有些可惜，白顶着超高层建筑的规格，层数才这么点儿，消防还有电梯上的额外投入都给浪费了。”
“没办法，”随手放下端着的水杯，马竞笑着冲他摇了摇头，“那时蜜蜂还比较穷，盖不起五六十层的大厦。而且当时新机场已经传出风声，我们也不能顶风冒进啊！”
手指东南方向海面，他歪歪头说道：“这里到那边只有几千米，高层建筑高出机场标高150米就要报请民航局研究批准。与其将来因为超高被民航局点名批评要求限期整改，还不如提前预防。”
“嗯？”梁龙疑惑转头，“机场净空保护区我知道，不过新机场都专门放到岛上了，跑道都要填海造出来，怎么还会影响到你们？”
“现在这个方案，确实使得净空区尽可能远离陆地，问题是这片海湾就这么大点儿，难免会有一部分蹭到陆地上。”
“也对，”身为本地人的老梁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些，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接着就把话题拉到了别的地方，“话说，你们那个狗片现在票房多少了？过10亿了没有？”
“你太高看它了，”马竞在他对面坐下，摆了个舒服姿势这才说道：“今年国庆档有些冷，现在才刚过6亿，比‘无双’少了大概三千万。”
虽然蜂影的新片《哈士奇归乡记》取得了不错的口碑还有票房成绩，甚至一度夺得国庆档票房冠军，但它毕竟是动物题材真人动画片，票房成绩最终还是被同样口碑优秀的动作电影《无双》超了过去。
“怎么才6个亿？是不是和小动保那帮人有关？这段时间你们两边的骂战貌似很凶啊！”
“还好吧，”马竞偏了偏头，“人家至少拉动了1.5亿的票房，贡献还是很大的。”
梁龙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被骂虽然令人心烦，却也是低成本扩大知名度的好办法。很多明星为了保持曝光度，恨不得自掏腰包雇人骂自己，只要控制好洗白节奏就能走上“由黑而红”的金光大道。
相较之下，《哈士奇归乡记》一上映就惹来小动保团体和人士的抵制和谩骂，却也是省了自己找骂这个步骤。
想通这些，他忍不住挑眉笑说：“嘿！那帮人要是知道这个结果，肯定得气昏过去几个。”
“晕是肯定要晕几个的，毕竟贸然吃素容易得低血糖。”
激进动保主义者拒绝任何利用动物的方式和产物，其中自然包括动物性食品，很多人会因此走上食素道路。单纯吃素也能生活良好，甚至还能让老人长寿，但这终究和杂食天性不符，年轻人一味照搬反倒可能酿成健康问题。
“嘿，”梁龙闻言大乐，“我觉得你应该多多资助下植物感觉和思维方面的研究，再通过媒体大肆宣扬一下，这样就有乐子瞧了！”
“没用的，”马竞摇头，“植物和动物的感觉不是一回事，那些所谓的研究很多都不靠谱。就算找人把这些东西宣扬地铺天盖地，人家也可以装没看见。”
“也对，”老梁点了点头，“话说你们都是搞动物保护的，怎么互相之间还有这么大敌意？感觉就跟生死仇敌一样。”
“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马竞摊开双手，“我们正在想办法推广流浪动物的收容领养安乐死制度，，而他们却想要一步到位直接跳到TNVR制度，即就是通过人工捕捉、安排结扎手术和注射疫苗消除流浪动物的繁殖和传染隐患，再把它们原地放回。”
“这样看起来确实很好，流浪动物牺牲了繁殖权，却得到了生命和自由，对人类的危害也相对较轻，还能防止生态位缺失，有利于维护生态环境。”
两手拳掌相合，马竞说出他的判断：“可惜太缺乏操作性，至少在东亚是如此。”
“嗯？为什么？是因为投入不足？”
“钱确实是一个问题，”马竞扭头看向东方海面，“尊重动物生命权益就要多花钱，不然就得像PeTA那样提前送它们上天堂。”
“不过我说TNVR不适合东亚地区，主要还是因为这边土地开发程度高，人口密度也高，缺少适合流浪动物生存的半荒野环境。一味照搬欧美经验，很可能和岛国的浣熊热一样，亲手养出一个祸害。”
1977年初，岛国富士电视台播出改编自美国儿童小说《我昔日的拉斯卡尔（Rascal）》的动画片《浣熊拉斯卡尔》，结果一炮走红引发浣熊热。很多人受到动画影响跑去宠物店购买浣熊幼崽饲养，等到发现现实版浣熊野性难驯、越长大越不可爱又将其轻易丢弃。
浣熊适应性很强，在城市吃垃圾和锦鲤、在乡村挖掘农作物都能活下去，岛国随处可见的木建筑也给了它们家乡般的熟悉感，很快就在岛国安家繁衍起来。40年后，浣熊足迹遍布岛国43个县里的40个，倒是为岛国培养了浣熊驱除这么一个朝阳产业。
“流浪猫通常不会在大街上溜达，流浪狗却习惯于满街乱跑，对儿童还有老弱始终是个安全隐患。而且更坑的是，万一被狗咬了，你不知道那条狗有没有经过TNVR，以及它的疫苗在不在保护期。”
“所以索性先下手为强，全部抓起来？”梁龙看向马竞，“还有你只资助流浪狗收容，也是因为这个？”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就是流浪猫会爬墙上树，捕捉难度和成本也相对更高。国内动物捕捉驱逐行业还没发展起来，还是不要给警察还有城管添麻烦了。”
和PeTA（善待动物组织）那样亲自抓捕、收容并且亲自给予流浪动物安乐死的民间组织不同，蜜蜂资助的那些收容中心只负责流浪狗的收容、诊治、手术绝育以及提供领养平台，最容易引起冲突的抓捕和安乐死环节则是交给拥有执法权的有关部门。
只是同样的，收容领养虽然比较安稳，却有着容易烧钱的问题。各国官方收容机构通常只给流浪动物7至14天的等待期，就是因为养得越久，饲料、笼舍器具、房租水电等成本也就越高。PeTA一边满世界攻击讽刺使用皮草、食用肉类，甚至设置动物角色的游戏，另一边却将九成以上被收容动物除以安乐死，同样是为了省钱。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省钱，”马竞歪了歪头，“猫是肉食动物，单位饲料成本比狗要高不少。”
“狗粮猫粮这些确实有些贵，然而你可是有着几千亿身家，就凭你们那些几十块一大包的低价狗粮、猫粮，想把你吃穷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为了压低成本，流浪犬收养联盟专门收购了一些饲料企业，使用食品厂下脚料等材料生产低端狗粮。除了内部大量使用，这些狗粮还面向消费市场出售，虽然营养不如名牌产品，却胜在性价比突出。
“主要是公立收容站不健全、领养效果也不好，我才想着自掏腰包建立收养联盟。花的大部分是我自己的钱，当然要注意节省成本。可惜，我们到现在也只能解决饲料问题，剩下的设备、人工和场地开销却是省不下来。”
老梁对某人的说辞嗤之以鼻，“嘿！你可是才在美股捞了600亿，大气些会死么？”
随着虚拟货币价格不断走低，曾经的利好逐渐转变成利空，英伟达和AMD两家主流显卡厂商的股价开始连日下跌，此时已经失去七分之一甚至更多的市值。看到相关报道，有人联想到马竞夫妇旗下的FIB控股前段时间解决出售两公司股份的消息，很快炮制出一篇《潜伏美股终有收获，马竞豪赚600亿！》的文章出来。
“其实没有谣言说的那么多，”马竞闻言却是摇头，“大宗股份直接抛进股市等于自杀，只能积极寻找场外买家，FIB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寻找接盘侠，实际成交价和最近的价格差不多，其实还是浮亏了很多。再加上各种税务还有佣金什么的，实际到手还要更少。”
“嘿！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像是在炫耀呢？你当初的持股成本可是白菜价！”梁龙眨了眨眼，“话说这么一大笔钱握在手里，接下来打算投资些什么？”
“当然是借给公司补充研发资金啊，5G和AI可是贼能花钱！”
“除了这个呢？”梁龙还不死心，“就没别的投资项目给介绍下？我现在正缺项目呢！”
自从卖掉离子矿机公司，他已经在家闲了足足半年时间，一直找不到足够优秀的投资项目。
马竞看了他一眼，“你还没找到项目？”
“没有，这不是闹毛衣毡嘛，看了不少项目都不敢投。”
“这有什么难的？找几家绩优股长期持有，或者投资我们蜜蜂空开也不错。过两天就有一次发射任务，现在入股还能附赠现场观看门票。”
“嘁！谁不知道你那家公司一直在赔钱，别想要拉我下水！”
“话不能这么说，”马老板淡定摇头，“以前赔钱主要是发射成本高、卫星寿命短，现在微小卫星搭车发射价格已经降了下来，要是这次离子引擎测试成功，微小卫星在轨寿命也能提高一截。卫星更加耐用了，成本自然会明显下降，到那时差不多也就能扭亏为盈了。”
“要是别人在里还真可能让你忽悠了，”老梁眯眼看着他：“就算新引擎取得成功，也只能做到省钱节流，就凭现在那些卫星的渣性能，想要增收开源可不容易，赚钱照样没戏！”
“路要一步步走嘛，看看人家马斯克、看看人家贝索斯，现在就连阿里都开始放卫星了，你就没有一点儿触动、一点儿紧迫感？”
“木有，”老梁继续摇头，“星辰大海什么的，你还是跟小方他们说去吧。我现在就只关心资产保值还有增值。”
无视对方鄙夷的眼神，他自顾自说道：“现在电竞那么火，你说我也去投资一支战队怎么样？”
“电竞战队的盈利模式还不是很清晰，别人投资这个是为了人气还有名气，你又图个啥？”
“这不是怕跟年轻人脱节，害怕被时代抛下嘛！”
“你倒是想得深远，”马竞摇了摇头，“要说现在最大的投资机会，我觉得还是抄底优质消费品企业，然后砸钱提升产量或是质量，去吃这一波消费升级的蛋糕。”
“做实业太累了，”梁龙靠上椅背懒懒道：“有没有单纯财务投资类型的。”
“还真有，星空院线正在寻找财务投资人，蜂影、蜂视和蜂游也有一些项目打算拿出来吸收投资。”
“不是吧？你们也缺钱了？”
“这倒没有，只是调整投资策略不打算吃独食而已，正好便宜你了。”
“只是项目投资？没有公司股份？哪怕子公司股份也行啊？”
梁龙和方盏平等人所在的粮农投资曾是蜜蜂二股东，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维持甚至扩大持股比例。念及蜜蜂这么多年的高速发展，老梁他们自是深为后悔一直想要尝试补救。可惜马竞早就打定主意，把蜜蜂发展成类似华为那样的员工持股公司，外部投资当然敬谢不敏。
马竞果断摇头，“就连我想增资都不行，你个外人就别想了。”
“那是你自己定的规矩，大不了提议废除就是了，”梁龙撇了撇嘴，却也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上面，转而聊起了其他轻松的话题，聊天气氛很快又变得融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