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瓦塔纳,没想到你也来掺和此事。”力瓦巴龙遭受巫力反噬,头皮裂开一道十字缝,但却勉强笑道。
突然杀到的,是清曼寺僧团,为首的白须老僧正是清曼寺住持大师苏瓦塔纳。
苏瓦塔纳一手扶着木匣与佛像,另一只手竖掌为礼,低宣佛号,道:“力瓦巴龙,好久不见,看来你依然不肯回头,还在继续作恶。”
他声音沙哑,透着疲倦,面容似也苍老枯槁了许多。
苏力二人好像是老相识了,其间不知有没有过什么恩怨。
力瓦巴龙说:“善恶并非由你定夺,历史向来是胜利者写成的,我劝你不要螳臂当车,阻碍高山王蛇重整暹罗、缅邦局势,推动南亚东南亚历史进程的野心抱负,沦为历史滚滚车轮下的一只被压偏的可怜虫!”
苏瓦塔纳摇头:“你们这是在逆天而行,牵涉无数因果,终究要遭报应的,我劝你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力瓦巴龙喝道:“苏瓦塔纳,你少罗嗦!此间之事,与你无关,速速离开,免得你百年清曼寺基业不保!”
苏瓦塔纳说:“叶姑娘是我清曼寺的大恩人,没有她,清曼寺早已不复存在,所以我等今夜拼上性命不要,也必须保下叶姑娘。”
他们是用华夏语交谈,叶心燃听到这里,不由动容,唤了一声:“苏瓦塔纳大师……”
苏瓦塔纳面向她,微笑颔首,表情慈祥。
力瓦巴龙、萧山、尤金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们倒不是害怕苏瓦塔纳及其弟子的武力,那根本不足为惧;也不是害怕苏瓦塔纳手中的水晶佛像,清曼寺的水晶佛像虽然威力强大,可灭却百邪,但弊端也大,对发动者精气消耗甚巨,燃烧精血,不能持久——这也是当初人蛹者颂辛攻入清曼寺,苏瓦塔纳不肯拿出水晶佛像来对付他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苏明知颂辛是冲水晶佛像而来,怕他有什么阴谋,故而选择藏匿、不敢取出。
——这次为救叶心燃而动用至尊无上的水晶佛像,也足以表明苏瓦塔纳和清曼寺的决心、意志。
他们是担心此番若把清曼寺这座百年古寺牵扯进来,将会给高山王蛇带来麻烦,高山王蛇重整暹罗的野心并不提倡这么快与当地佛教为敌,而清曼古寺在暹罗佛教中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三人稍作商议,由萧山代表发言,他上前一步说:“你们要保全这个女人可以,她本来也不是我们的目标。你们现在就带她离开吧,其他人统统留下,这是我们的底线。”
苏瓦塔纳已经关闭了水晶佛像、合上了檀木匣子。
——刚才的一次释放业已消耗了他自身大量精气和精血。
听完对方意见,他的想法是,凶残邪恶、杀人不眨眼的高山王蛇黑巫师团能够在这种时候放一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瓦塔纳和清曼寺僧众虽然是佛教徒,但他们修的是小乘佛法。
小乘佛法着重自己解脱,不讲究“普度众生”,故而也没有要解救现场所有人的执着。
他看向叶心燃,说:“叶姑娘,生命诚可贵,请跟我们走吧!”
叶心燃问:“大师,难道不能带全部人走么?”
苏瓦塔纳摇头叹息,表示无可奈何。
叶心燃并非不能理解,只是俏脸儿之上写满了失望。
萧山催促道:“我们的时间和耐心有限,你们如何决断,还请尽快告知。”
尤金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个音调古怪的哨,响彻夜空。
很快,在村子另一头肆虐杀戮的其余四名黑巫师团成员聚拢过来。
如此阵势,即便清曼寺僧众拥有水晶佛像也绝不敢小觑,甚至反而心怀恐惧。
叶心燃眯起眼睛,她记得对方还有一支十五人左右的武装小队没到,不知在哪,如果那支武装精良的小队在场,根本就不用讲条件了,怕是连清曼寺僧众也会被牵累进来。
黄力等人现在非常担心叶心燃会答应苏瓦塔纳与黑巫师团的条件,因为叶一走,他们肯定完蛋。
气氛一度极为紧张。
正在纠结对峙的时候,突然有人发出惊叫。
众人一看,却是鲁益发不知何时走到了窝棚边,从一个鸡笼中抓出一个小孩儿。
那小女孩儿脖子上套着铜环,是克伦族人,此时被鲁益发抓在手里,吓得哇哇大叫。
鲁益发颇为烦躁,在她脸上扇了两巴掌让她闭嘴。
叶心燃认出那小女孩儿正是收留他们的、杜若卡三姐妹家的小女儿杜丹,她大叫道:“鲁益发你干什么,放开她!”
鲁益发瞥了她一眼,不加理睬,拖着小杜丹走向以力瓦巴龙、萧山为首的高山王蛇黑巫师团。
萧山有些警惕地指着他道:“站住!你是谁,要干什么?”
鲁益发一手抓着小杜丹,一手举起,表示自己并无冒犯之意,然后大声说:“我是华夏国人,崆峒派鲁益发,之前效力于戴维斯先生,跟黄力、叶心燃不是一伙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我们毫无瓜葛,我们完全是被无辜卷入。
“不过,这也是一次机会,让我们认识了高山王蛇黑巫师团。在国内,我对‘高山王蛇’组织便有所耳闻,到了暹罗更是如雷贯耳,可惜一直‘心向往之,无缘得见’。
“如今,真正见识到黑巫师团的力量,我内心更加向往了——强大的力量总是受人尊敬的——我有兄弟三人,如果可以,希望投靠高山王蛇,为贵组织的伟大抱负效力终身。
“这小孩子名叫‘杜丹’,也算是黄力、叶心燃的恩人,我将她献给黑巫师团作为人质,想必他们不敢不乖乖就范,如此也不必再谈条件、不必再过多僵持对峙。”
崆峒派大师兄洋洋洒洒发表一通,显得自信满满、不卑不亢,其实暗中透着谄媚、乞怜,他把大手放在小杜丹头顶,作为威胁,小杜丹早就吓傻了,不敢哭叫,瘦小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杜若卡姐妹死了一人,三去其一,剩下两个见到此情此景,哭叫着跑出来,意欲上前挽救,却被袁天虎和马洪武拦住,打翻在地,摔个头破血流。
叶心燃怒火冲天,破口大骂:“鲁益发你们还是不是人?杜丹一家也收留了你们,你们现在却这样对待恩惠之人,简直丧心病狂!”
鲁益发不为所动,冷笑道:“生存和力量才是我的追求,其他诸如慈悲为怀、助人为乐都当不得饭吃。”
萧山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哎,你这个人,有点儿意思啊!”
戴维斯看着离开自己身边,向高山王蛇黑巫师团靠拢的鲁袁马三人,跳脚大叫道:“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踏玛德难道想要背叛雇主违约吗?如果这样,你们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一分钱也别想!”
鲁益发压根瞧都不瞧他一眼,随手指了指,对萧山等人说:“那位,就是戴维斯先生,美利坚人,到暹罗混了十年,在曼谷河边区也算人模狗样,资产差不多能有个几十亿美元,要不要把他绑了,搜刮一番,高山王蛇或许不差钱,但是钱这东西谁也不会嫌少对不对?”
戴维斯听不懂华夏语,然而心里却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萧山笑说:“也好。”
鲁益发使了个眼色,袁天虎和马洪武便上前把戴维斯给摁倒在地,戴维斯狂骂,却被打得脸肿了、嘴破了、牙掉了。
萧山点头道:“又送人质又送钱,看来你们很有诚意嘛。”
鲁益发热切地说:“是是,我们很有诚意的。”
转而,他看向叶心燃,奸笑道:“怎么样,叶姑娘?做决定吧,乖乖束手就擒,还是看着小杜丹死,然后你一个人逃走?”
小杜丹污黑的小脸儿上泪水涟涟。
杜若卡姐妹哭得死去活来。
叶心燃嘴唇颤抖、内心煎熬,如果可以,她简直想在鲁益发身上捅一千刀。
就在这时,何志雄趁着没人注意,突然扑向女尸妙妙,从身上掏出一柄锋利的短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大喊:“都别动,否则我把她的脑袋割下来!”
——因为先前水晶佛像的威能,灭却百邪,女尸妙妙和男尸朱逸知虽未被灭,但却站在原地、不会动了,所以没有谁盯着何志雄,而何抓住妙妙,妙妙自身也没有什么挣扎与反抗。
——拿妙妙当人质其实是叶心燃的主意,她表面做着自己应该有的一切表现,暗地里却在给何志雄悄悄打信号,总算何领悟得快、执行得好。
萧山见状,瞬间激动起来,目眦尽裂,大吼:“玛德你别碰她,马上给我放开她!”
何志雄拿出一副地痞流氓的姿态,斜睨对方,阴阳怪气地说:“你觉得,我会听你的么?”
萧山气得浑身发抖。
叶心燃从地上拔起黑蟒骨剑,摇摇晃晃地走到何志雄和女尸妙妙身边,说:“雄哥,让我来吧,你去保护黄先生。”
何志雄不疑有他,“哦”了一声,便让出位置。
萧山简直要气疯了,你们还换人?
叶心燃把黑蟒骨剑架在女尸妙妙苍白的脖颈上,目光扫过对面的黑巫师团众人以及鲁益发、袁天虎等人,俏脸儿带着狠决的笑意说:“刚才你们都谈了半天条件,提了不少的意见,我也来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我的意见是——交换人质,由我代替小杜丹,我留下来,其他人走,其他全部人,包括黄先生、雄哥,清曼寺的各位,还有杜若卡、小杜丹等幸存的村民,都让他们走……
“至少让他们逃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你们可以去追,追到了算你们有本事,追不到是他们的运气……
“否则,我先毁掉这具女尸,然后拼上性命不要,与你们周旋到底,怎么着也得拖一两个垫背的。我叶心燃,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