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襄京事变?
中秋后的赣中千里鄱阳湖平原,天高云淡,碧蓝如洗;不冷不热的,秋风送爽,特别舒适宜人。
南昌之南,坐落在赣江边的丰城县,名气不算很大;其实此地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历朝历代名人可不少。嗯,此地名气最大的一件事,那就是一个关于中国古剑的一段传奇。传说西晋永平年间(西元291年),丰城县治曾有“紫气冲斗牛星”,县令雷焕命人挖开狱基,得到了传说中的春秋“干将”、“莫邪”一对雌雄宝剑;因此,丰城别名就是“剑邑”、“剑城”。
丰城县城池,也许是地处这千里沃野,富饶的鄱阳湖平原北部之故;在县城里头,城池的个头算是比较大的,周长有个十来里;说起来,比九江府城都小不了多少;嗯,也是明城墙,当年修得蛮结实牢固,有大几百年了。
因为各部队,好多甚至需要回头,去清理、围剿散在各处的二长毛;所以,对抚州府的三路围攻,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稍微耐心地等一等。
这时,陈子恒的第二师,刚刚拿下赣江西边的瑞州府(府治为今高安);不过,杨孟晗让他暂时也要稳一稳,不要急着马不停蹄地兵进上高;那样的话,就离袁州太近了,太刺激杨辅清他们了汕。无论是把他们吓跑了,还是跑过来,跟你困兽犹斗地拼老命,都没什么必要汕;而且,一旦陈子恒他那边出什么意外;暂时,还真一时从周边抽不出任何兵力,过去支援的。
实际上,杨孟晗北线集群这一路,经过数次分兵之后,司令部早就已经是个空架子了;手下直接能调动的兵力,只有司令部警卫团和海军陆战队一个团了。说是三路围攻抚州,实际已经不准确;打仗,基本就靠中线集群与南线集群的三个主力师了。
凌幼樵把他的本土舰队前线指挥部,设在庐山东南的南康府,他要同时兼顾长江与鄱阳湖水系的水面防务。叶常春的镇标,因为都是二三百吨的小豺狗,在赣江上耀武扬威起来,大小刚合适;现在,成了护卫赣江航道,和协助步兵攻城的水上力量内河作战的主力军。
战役的进程,啰嗦事都是参谋长阿尔贝.皮埃尔在前面顶着。地方上,有凌蔚樵巡防纵队,配合着舅舅他们,逐乡逐村,逐圩逐寨,扫除一切牛鬼蛇神;尤其是在三个战斗集群,连成一片,全军合流后;凌蔚樵可以调动、调配的人马,就更多了;李鹤章的江西支队、张遇春的浙江支队、狼山镇镇标,都归建到他的统一指挥之下。这样,更加兵强马壮了,人手更充足了;对各地的二长毛的围剿力度,也大大加强了。
这样,其他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只有杨孟晗和袁翔甫两人,暂时,还相对清闲一些;还能经常有时间,在驻地附近溜达溜达,看看赣中风景,探寻探寻古迹,偶发一下千古幽情。
不过,有人就见不得袁翔甫部长太闲了,非得给他找点事,让他伤点脑筋,头疼一下下。
今天,袁翔甫过来,跟杨孟晗说了件,卫国军成军以来,第一次这样事的,下级官兵严重违纪的事情;也把杨孟晗搞得,有点哭笑不得。
袁翔甫:嗯,幼鸣,前天上午,南昌省城西城章江门外,我留守驻防部队,与江西巡抚费莫.文俊的抚标,发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虽然最后,巡防纵队所部,没有开枪,没有搞出人命;但是,惹出的祸事,还是不小的。嗯,他们蛮不讲理的,用枪托把来人都揍趴下了;然后用刺刀,把他们都赶回城里去了。而且,嗯,而且,当事的那个营长,还嫌事不够大,临了还拔出指挥刀,挽了一个刀花,把领头带队的巡抚费莫.文俊的脑后那根大辫子,当成猪尾巴,干净利落地给齐根削了!
我嘞个去,辫子是维系着蛮人的灵魂与梦想,是家运、族运、国运,三位一体的“神鞭”呐,岂能轻动?岂可轻动?
割不得也,哥哥!
割蛮人的辫子,和挖汉人的祖坟,是差不多严重的大事件唉!
在很早很早以前,蛮人出门打仗,尸身带不回去,就把他的辫子捎回去;嗯,这样,他就可以魂归故里了。对蛮人来说,辫子的事,自古以来就是个严肃认真、含糊不得的大事儿。
谁这么浑大胆?也太能惹事了汕。
袁翔甫摸摸鼻子:嗯,那个上尉代理营长叫杨孟清;以前,在第一茬老警卫连时,就开始干侦察兵了。喝喝,幼鸣,这个人也是有名的刺头、滚刀肉,你应该晓得的呀。
按理,是应该知道;可是,说实话,杨孟晗是真心不是很清楚;孟怀每次一领一大帮,闹哄哄的,真是记不住。不过,既然是孟字辈,还敢这么跩、遮莫蹿,是本家那是确定无疑的了。嗯,自打明洪武太祖,驱除鞑虏立国之后,老杨家一支移居定远炉桥;到现在,已经传承了二十多代了;血缘有多近,那只有回家翻家谱了;杨孟晗对此,实际也是稀里糊涂的,还没大嫂明白呐。
嗯,当然,见面了,肯定是面熟的,知道他是杨家人。
嗯,打人不对,打老人更不对;打一个许大年纪的老巡抚,那就大大地不对了。
但是,可但是,要是死打了一顿费莫.文俊那厮,那就很对了,太对了;因为,那厮就该打;况且,那厮也不是人呐......
杨孟晗一边寻思着,一边随口问道:这事是谁汇报过来的?有江西巡抚衙门相关的正式公文吗?
袁翔甫:没有地方上的公文;是巡防纵队镇抚部长钱新之转过我这边来的,估计他也是很头疼,不好拿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嗯,费莫.文俊辫子被割了,按蛮人的说法,就是魂都没了;需要在家里宅三个月,慢慢招魂、还魂滴。这期间,他也是没脸见人,不能出门的!
嚯!剪个小辫子汕,竟然对他老兄心理冲击这么大!需要这么夸张吗?
其实,汉人都挺老实,被欺压了两百年了,都快习惯了,谁特么敢冒着灭族抄家的风险,贸贸然地跟旗大爷动手啊!尤其是,伦家还是个堂堂巡抚,还是响当当的什么劳什子费莫家的三大爷唉。
这也太难得了,太不容易了汕,“人家骄气日盛”,难得有人这么雄起一把;这种行为,必须严重鼓励;嗯,腰弯的太久了,想一下子站直了可不容易,气可鼓不可泄也。
想了一会后,杨孟晗有点若无其事地,慢慢说道:唔,凌蔚樵不是在筹建赣北巡防支队嘛;听说他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支队长,是吧?唔,杨孟清参军多年,功劳也立了不少了,军事能力与素养也都不错,是个可造之才;嗯,就让他去担任这个支队的正七品少校代理支队长吧......
杨孟晗一席话,差点没把袁翔甫的眼珠子瞪出来;愣在原地,半天没转过弯来。嗯,杨幼鸣兄弟唉,我是来跟你讲讲章江门事件的呀,可没跟你提什么赣北巡防支队的筹建事宜汕;你咋这么魂不守舍的,这么不走心涅,这一竿子岔那去了......
袁翔甫一时没反应过来,杨孟晗也不管,也不解释;喝喝!
两人正说着话呐,这时候,何卓人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情报抄件。
何卓人:幼鸣,张继庚张炳恒从武昌传回来一个太平军内部的重大消息。北王韦昌辉、燕王秦日纲,正在联合诸王,欲行勤王之举;准备诛杀肆意弄权,欺压同僚,还想要进一步架空天王,甚至要取而代之的东王杨秀清。嗯,说他都当了九千岁,还不满足,还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竟然放风,还想当万岁了;那置教主天王与何地?这不是反了天了吗?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了!
杨孟晗听着一阵无语,原来以为,历史的车轮轨迹,已经被自己改变这么多了,已经走入了另一条岔道;应该是另外一个剧本,另外一种风景了汕。
可是,很多历史惯性的东西,还是这么固执地,不可遏制地出现了;还像狂奔而来的野牛群一般,一往无前的,拦都拦不住,势不可挡。
杨孟晗:其实,有杨秀清在襄京,总揽全局,居中协调;对太平天国来说,利大于弊的;而且,他这个角色,对一个团体来说,也是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就洪大天王那个神棍的固执劲儿,和乱打王八拳的作风做派;会把很多事情,搞得一团糟,更加不可收拾的。
袁翔甫:可是,韦昌辉、秦日纲他们,还是很有道理呀;按照纲常伦理,洪天王是君,其他人是臣。这杨秀清,也是没个眉高眼低的;他哪根筋抽抽了,怎么想起来的,异想天开地,想要当万岁了涅?这不是要公开篡位谋反了吗?太平军众将,起兵杀了他,也是理当应该的呀。嗯,不这样,反而是乱了纲常,乾坤颠倒了呀?
杨孟晗一笑:呵呵,翔甫兄,你这是很我大中国式的思维。嗯,中国一直是个世俗社会,以教治国的体制,一直没有过;所以,我们脑子里,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也是正常的。在欧美,管宗教的老大叫教皇;但是,不耽误各个国家,有自己的管世俗政务的皇帝与国王。当然,在历史上,两者有过一两千年的权力博弈与相互倾轧纠缠;但现在,权力分野,大致是清晰的。嗯,西方人用一句很形象的话,来总结它;叫作“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何卓人:幼鸣,你是说,既然红毛大仙教,是洪大教主,从西夷鬼佬那里,趸回来的洋垃圾;那么,按鬼佬那边红毛大仙教国家的通行规矩,“教主”与“万岁”并存,并不是一个不得了的大事;在鬼佬那边,反而是很正常的,理当应该的,是吧?
杨孟晗:嗯哼,就是天方教,“先知”与哈里发、苏丹,也是互不打架的、互不干涉的;各管一摊,各忙各的;你受你的人间香火,我收我的人头税的。
袁翔甫:可是,咱中国人历来讲究的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啊!“二圣并立”,那就乱套了呀,该听谁的啊?
杨孟晗:哼哼,翔甫兄,中国的很多理念,出了中华文化圈,就会有很大不同的;甚至,别人家还可能是,跟咱们反着来的呐。况且,既然他们已经从了红毛大仙教,他们也就没当自己是中国人了呀,都黄皮白心了嘛,用西欧的体制很正常嘛。没看到,他们只要见到中国特色的东西,就要砸烂毁掉嘛。
何卓人:幼鸣,你是说,也许是杨秀清在和洪天王打交道的过程中,也是被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折腾的欲哭无泪;于是,就想引进红毛大仙教的国际通行做法,搞这个“教主”与“凯撒”并存的二元体制。实际与谋反无关,只是相互做好权力分野,各管一摊;再往深里说,就是不想让洪大天王乱插手实际事务,乱出王八拳,自己毁掉自己,自己给自己人添乱。
袁翔甫:也是吭,要是外面世界,所有的红毛大仙教国家,都是这种体制;而且,运作得还很顺畅,没什么毛病。真要摆上桌面了,当众细细地摊开了说了,洪大天王还真不好拒绝、不好反驳啊。呵呵,但这样一来,还真让他洪大教主有点两头作难了。他老兄起早贪黑地,拼命忽悠了这么多年,就是为着又朝一日,能够如此这般地像帝王一样作威作福,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汕。现在,特么的,就这么,被你个衰仔杨秀清,无端端地,当成“活佛”了;要被请进庙里,被供俸起来,受世人敬仰了;那哪能愿意呐,可舍不得这人世间,滚滚红尘、富贵繁华的呀!
杨孟晗:哼哼,他这是,“活佛”也要做,帝王的权力与威风,也要尽情享受,不枉来这世上,潇洒走一回。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两头都不能耽误!嗯,洪大天王,从来都不想跟谁分享权力;他拼命地分封诸王,就是让大家相互蹩马腿,谁也威胁不到他洪大天王独一无二的崇高地位。嗯,杨秀清的小心思,跟洪大教主的心头想法,已经拧劲得不可调和了。
袁翔甫:也是,连我们隔这么老远,听到这事,都本能地第一反应,觉得是杨秀清那厮大逆不道;这太平军上下,恐怕都是这么想的,都会觉得杨秀清脑后有反骨,不当人子,不是好东西唉!嗯哼,只要洪大教主在背后,暗中推波助澜一把;加上,会有太多的有心人,惦记上杨秀清屁股底下,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这样一来,杨秀清恐怕真的有难了,难逃一劫唉!
何卓人:看来,洪秀全说他自己是红毛大仙二儿子转世下凡,纯粹就是扯淡嘛;要是他真是西方的灵魂,“黄皮白心”的;那应该对杨秀清说的这事,不应该很抵触,应该习以为常的,反应也不应该这么大呀。看来,还真如幼鸣所说,他就是个假牙。骨子里的思维、行为方式;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在科举之路上已经无路可走、穷途末路的,被残酷现实逼得,已有几分癫狂的,得了失心疯的穷酸儒生!
袁翔甫看看杨孟晗,笑笑地说:嗯,也不全对;比如,他这个大封王爷,把每个领军的将帅,手里能够指挥得动的士兵,都搞成没几个毛人,都是小猫两三只,翻不了什么大浪;军事力量都自我阉割,自我扯成碎片化了。这个小“辟邪剑法”练的,倒是跟长白山爱新觉罗家,如出一辙,像是一个师傅教的唉。
呵呵,看来,这个洪大教主,根本就没好好读过圣经嘛;对西方那些事,也不是很上心地认真了解、研习嘛。嗯,骨子里,想的做的,全是腐儒和鞑子那一套,别无二致嘛。嗯,就是披了件红毛大仙教的“大褂子”;而且,爱新觉罗家已经够差够烂的了,可是,你比人家还要武大郎开店嘛,更落了下乘汕。
也是,他就是读过删节版的《劝世良言》;剩下的,都是他自己自动脑补的。嗯,以至于,后来洪大教主想受洗入教,皈依我佛;人家广州的基督教堂,在招收信徒都那么困难的情况下,咬着牙也没敢要他。
这老兄,对教义的理解,从头到脚地,冒着邪气啊。
就冲着他进入天京之后的所作所为,他就不是一个,一心向善、普渡众生、吃斋念佛的宗教人士汕,比酒肉不忌、荤素不忌的五花和尚,还要不堪汕。
他只是个披着宗教外衣的,魔障了的,掀桌子的科场失败者!
嗯,他最擅长的,就是跟人掀桌子;包括和他自己一起创业、一起在一个锅里抡马勺的生死兄弟;而且是,说掀就掀!
嗯,因为魔障了,失心疯了;很多行为,就让外人雾里看花地看不懂;搞不懂他,创业之时,筚路蓝缕,忒地这般艰难了;为毛侬老兄,还要这样花样作死涅?
跟北边的那位,相互攀比着,看谁更能“作”,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