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死亡与重生的新世界(中)
望着清真寺顶端那个新月标志跌落地面,摔得粉碎的一幕,君士坦丁十一世忍不住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这个困扰了东罗马帝国一个半世纪的宿命梦魇,终于彻底从历史上消失了。
在本来的历史上,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将会高举着他们的新月旗帜,“像一团日益增长的火焰,不管遇上什么,都紧紧抓住并进一步燃烧下去”,直至吞并了大半个地中海世界,傲视欧亚非三大洲。
遗憾的是,正如同在中美洲鼎盛一时的阿兹特克帝国,被寥寥几百个西班牙冒险者用火器和刀剑轻易毁灭一样,原本应该如烈火燎原一般蓬勃崛起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被搅局的穿越者们,硬是用名为核废料、毒气和瘟疫的超级灭火器一阵狂喷,变得犹如烟花一般璀璨绽放,也仿佛烟花一样转瞬熄灭……
同样的道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毁灭,就意味着东罗马帝国的幸存——尽管无论是从版图、人口、军事实力还是国际地位上来看,现在这个所谓的东罗马帝国,都已经完全称不上是一个“帝国”了!
不过,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对自己手中这个国家的前景,倒不是特别的担忧,作为一个传承千年的伟大帝国,东罗马帝国自有其丰厚底蕴。在过去的历史上,东罗马帝国也是屡经起落,屡次被打得支离破碎,距离亡国只差一线,但又总是能在绝境边缘强势反弹、逐步恢复故土,又一次实现帝国中兴的恢弘蓝图。
虽然如今的这一次,东罗马帝国衰落得特别惨,除了首都君士坦丁堡之外,其它的地盘几乎全丢光了,直接让帝国从巨人退化成了婴儿,但好在附近的敌人也差不多死光了,总算是有了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当然,休养生息归休养生息,通过播撒瘟疫来削弱敌方有生力量的工作,也绝对不能放下,如果能让黑死病可持续爆发一个世纪,使得西方文明一口气退化到古罗马帝国之前的远古时代,那可就真是太妙了。
在攻克了布尔萨之后,东罗马帝国的版图终于完全囊括了马尔马拉海,这个全世界最小的海的全部海岸。根据皇帝在地图上的估算,他实际能掌握的领土总面积,应该是从一千平方公里增长到了两万平方公里左右,比海南岛略小一点,但在这个时代小邦林立的西方世界,已经勉强能算是中等国家了。
像这样幅度有限的对外扩张,不要说在疆土辽阔的古代中华,就是在土地相对狭隘的日本战国,也只能算是一般般。日本战国的武田家、北条家、大内家、伊达家和上杉家,都有差不多这么大的土地。
不过,对于早就退化为城邦的东罗马帝国来说,却已经仿佛是小蛇吞大象了——所以,在结束了这一轮的暴饮暴食之后,东罗马帝国必须休息一下,充分消化现有的领土,才能进一步对外扩张。否则的话,这个国家就好像是一个痴肥臃肿的小胖墩,虽然体型很巨大,但真正能够有效动用的力量却非常可怜。
为了将这些淤积的脂肪,迅速转换成结实的肌肉,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准备推出一整套经济、政治和军事制度上的改革。而效果最为立竿见影的措施,恐怕就是“打土豪、分田地”了——经过土耳其人的上百年统治,小亚细亚这边的贵族地主已经基本被同化成了回教徒,而不被重视的农民却还是基督徒。
在古代中原的封建王朝,皇帝们做出的任何消灭地主阶级的举措,都会引起己方阵营的那些地主们的兔死狐悲,从而导致不可预知的糟糕后果。而在中世纪欧洲,基督教君王们却可以名正言顺地举起屠刀,消灭一切异教徒,谁也没办法帮回教徒说好话,否则就有背叛信仰之嫌——这可是要堕入地狱的头等大罪!
从理论上讲,这些回教徒地主似乎也可以转变信仰,再次变成基督徒贵族。但问题是,宗教信仰这种玩意儿,可不是想脱离就能脱离的,那些没做准备就悍然背教的家伙,哪怕在21世纪的下场也颇为不妙。
所以,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觉得眼下要搞土改分田地,应该会没啥压力,如果有哪个贵族在自己杀回教徒的时候还要唧唧歪歪,就说明他的信仰肯定有问题,可以直接绑上柴堆烧了,教会还只能拍手叫好。
当然,实际的土改口号不能是“打土豪、分田地”,而只能是“圣战”和“消灭一切异教徒” ……
然而,当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陛下在畅想着未来的时候,又一场不可预知的突变,却已经悄然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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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世界的数小时之后,日本东京,某著名传染病医院
伴随着一阵尖利的鸣笛声,一辆救护车在医院楼下来了个急刹车。然后,王秋同学的姐姐,常驻日本的城管特派员王瑶,被医护人员用滚轮病床推了下来。病床上的王瑶大姐脸色泛红,头发凌乱,不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堪,完全看不出昔日里元气满满,堪比邦德女郎的耍帅模样。
“……我姐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居然发作得这么快?!”王秋一脸焦虑地看着姐姐被推进医院,不无忧虑地嘀咕道,“……以前的她可是比熊还要壮实,从来没生过什么病,连感冒药都没吃过一颗的啊!”
“……这个……可能是某种新型的病毒性流感吧,但具体的病情么,肯定要检查之后才能出结果。”小鸟游真白叹了口气,踮起脚尖拍了拍王秋的肩膀,“……请放心吧,你姐姐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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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岁月如河,转眼之间,某个世界的时间,就已经悄悄流逝了一年。
1454年秋,意大利半岛,水城威尼斯
昔日繁华喧嚣的水之都,此时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面纱,犹如木乃伊的裹尸布。
“……这是一个日渐死亡的灾难世界,这是一个黑暗与悲哀的瘟疫时代,无影无形的病魔吞没了每一个国度,呼啸的风暴袭击着贫瘠的海岸,无尽的强盗和野蛮人从荒野涌出,劫掠和屠灭我们的城镇。
商船和贸易都从海洋上消失了,一切法律和秩序都在死亡面前变得荡然无存。
上帝遗忘了欧罗巴的人民,我们熟悉的那个井井有条的旧世界,毫无预兆地走到了末日。
那些带着荣耀而生的高贵灵魂,不得不开始为生存而挣扎。朝不保夕的短促生命,让富人们再也没有长远打算,只想要及时行乐,肆意地挥霍自己毕生积攒的财富;无知的贫民则在愚昧、穷困和恐惧之中,一步步走向死亡……旧的岁月已经结束,新的时代正在开始,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在这个新时代生存。因为这片走向毁灭的土地便是我们的家园,以及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可怕新世界……”
在一间落满灰尘的书房内,再次阅读了一遍不知哪个诗人在死前留下的遗作,刚刚从君士坦丁堡返回威尼斯本国的吉罗拉摩.米诺托大使叹了一口气,收起羊皮纸卷,小心把它装入一只精致的木匣子里。
透过书房的窗户,朝着房屋的外面望去,圣马可广场上的驷马铜像依旧昂然屹立,但昔日那些乱哄哄的小摊小贩,却已经消失殆尽,连乞丐都找不到几个,只有萧瑟的秋风不时吹动着地面上的落叶。在广场旁边的市内运河里,也看不到任何一艘威尼斯特色的“贡多拉”小船,显得分外空旷而又寂寥。
视野之内,只剩下了肮脏的街道、破旧的房屋,以及极少数几个靠在墙角等死的邋遢汉子,还有被随意弃置的森森白骨。时光的流逝,让这座遭受了瘟疫洗礼的城市,看上去显得更加破旧和荒芜。
一片死寂的圣马可广场上,各种生命力顽强的草木,开始悄悄地从残破的石板下探出了头来,并且在雨水的滋润之下,疯狂地生长着,让它们的根须扎入石板间的裂缝,使得它们的藤蔓攀上教堂的窗棂。
在刚刚进入威尼斯市区的时候,面对这种犹如废墟一般的凄凉场景,吉罗拉摩.米诺托大使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座仿佛死寂一般的废弃都市,真的就是伟大的威尼斯,璀璨的亚得里亚海明珠吗?
对于自诩为“海神之新娘”的威尼斯人来说,大海既是他们的家,又是获取财富的源泉。数百年来,正是依靠无数船只不分昼夜地来回穿梭,将整个地中海世界的财富运进此地,还有与东罗马帝国、阿拉伯人和热那亚人之间前后几轮决定国运的大海战,这个小小的城邦才能荣登地中海霸主的至尊宝座。
但问题是,海洋对于这些海边的人类而言是一柄双刃剑,财富由海上流入,威胁也自海上而来。
从去年夏天开始,持续不断的瘟疫就在威尼斯反复发作,并且至今仍然没有任何结束的迹象。
更要命的是,凶残的敌人或许能促使人们勇敢团结,但不可捉摸的病魔却只能让人变得恐惧和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