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离若明白了什么,从开始他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对手,一刹那的虚弱其实只是在赌注般等待着自己的迟疑,甘受几乎可以致命的一掌,然后找到唯一的机会挑开了面纱,而他成功了。
利用了人性与本能,即使明知道付出惨痛代价也要达到目的的男人啊,到底是个城府多深的人。
他终于开口了,看着少女清丽白皙的面容有一刻微微带着懊恼的表情,却很是得意。“咳……虽然我输了,但按照约定,呵呵……你今生都不可以再覆上面纱”。像是细细欣赏着她的容貌后宛若叹息的疑惑,“这么美的脸……咳咳,为什么……要藏起来呢?”一道血痕顺着他微微勾起的嘴角蜿蜒而下,看来伤得不轻,但即使是在这样的重伤之余,他的眉梢唇角依然有嘲弄的笑意。
少女站在了他的面前,纤细的手掌完全不带任何劲力在他的肩膀上。却仿佛因为这样的触碰散掉了所有的力量,萧靖雨的身形一晃,手中的墨魂剑就这样掉在了地上,鲜血不停的从他的嘴里大口的吐出。
众人惊疑不定,这场赌赛实在太出人意外,数年后突然归来的萧靖雨费尽千辛万苦闯进了已经有离若坐镇的朝雨楼,付出差点丢掉性命的代价,难道只是为了挑开她的面纱?
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萧靖雨缓缓单膝跪在了这个少女面前,他承认自己的失败,并承认将在有生之年任她驱策。美丽的少女就这样看着在自己面前低下了头的年轻男人,神情冷淡。
“我不会叫你楼主的……”即使虚弱如此,他却还是这么强硬的坚持。
可离若却意外的没有不悦,她朝他伸出了手,“如果愿意就叫我阿离,但是记住,今生今世你能跪向的人只有我!”
抬头,那样高傲的态度冷漠却又决然,她似乎已经把自己划为所有物了呢!萧靖雨忍不住这么嘲讽的想着。可离若却伸手扶起了他,把他引导到了自己的坐椅之下。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分身。在我不愿意或是无法出现的时候处理一切朝雨楼主人需要做的一切。”
众人皆惊,那是多么微妙的位置,即使只是个代理楼主,那也代表了无上的权利和地位。但却又奇妙的压抑住了萧靖雨真正的身份,只要离若出现,他就永远只是她身后的一个影子。
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说,离若没有趁机杀了萧靖雨以绝后患还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随时威胁地位和安全,简直是件让人不能想象的事情。
众人眼里好奇的光芒渐渐敛下,谁也不想因为这几分无谓的好奇心被楼主施以颜色,齐声恭祝后,拜倒在那两个人的脚下。
……
“如果恨,就有一天杀了我取而代之吧。”那个瞬间萧靖雨很清楚的听到她在自己的耳边低低的话语,没有人察觉,那双清冷的瞳眸竟这样轻易就在他那微笑的面具后看穿了他的愤怒的想法。
很好!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也算不枉此行吧。“咳咳……会如你所愿的,在我还不能杀了你的这段时间里好好利用我吧,你会等到所期待的那一天的。”他是如是回答。
微愣,然后离若的脸上露出了丝奇怪却灿烂的笑容,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的是什么。
从那一天开始,朝雨楼多了一位新的主人,虽然只是个分身,只是个影子,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男人的加入让如日中天的朝雨楼更加兴盛鼎旺起来。
也是从那天开始,朝雨楼的主人离若不再那么神秘到不可琢磨,她除下了面纱,并为了对一个人的承诺,终生不再覆上。
——
“咳咳……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完,然后我再安排下一步计划,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丝毫差错。”一个清冷的声音轻咳着这样吩咐,仿佛在还有寒意的春季不能适应这样的气候,即使他的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但眼神却锐利得有些冷酷,在处理公事的时候总是这样。下属没有任何疑问,立刻领命而去。
这几年来,他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直到摒退所有人,萧靖雨才按着胸剧烈的咳喘起来。三年前的那场比试,没有任何抵抗的接下了离若那几乎可以让人致命的一掌后,还是给他留下了隐患,那震伤了他心脉的伤始终一直都没能痊愈。虽然大部分不算是离若的错,她也什么都没说过,但几年来却一直不间断的替他寻找着各种灵药与名医,看得出她也很为当初那不留情的一掌引为歉疚。
其实萧靖雨一直隐瞒了件事情,这个旧患虽然是离若那掌使之变得更加严重,但那在之前,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身体已经被自己透支,他好像有点难支撑了,这样下去,他似乎注定了这辈子都要任她驱策了啊。忍不住这么笑了起来,还是咳到连气息都调不均匀。
等气息稍微平和后,又重新拿起了案头上的那些从各地送来要处理的事件和内容。自从他回到朝雨楼后,离若好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他,自己清闲起来,除非必须由她出面或处理的事情,否则不会轻易干涉。
每天周而复始的解决着无数棘手的问题,让萧靖雨忽然了解到当初离若的负担之沉重,以一介女流和稚龄之际管理这个诺大的朝雨楼,她所遇到的一定要比自己处理的难上数倍也不止吧。可她以柔弱的肩膀挑起了这样的重担后,还把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不由不让人衷心叹服,难怪会有那么多的愿意为了她而拼死卖命。
沉思间,一个碧色的人影绰约而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的药盅。
“……少主,你的药送来了,请尽快服用。”她把那碗药放在案头,神色恭敬。从三年前那一夜后,整个朝雨楼沿用了从前的旧称,称呼他为少主。真是嘲讽,因为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人占有,他就只是“少主”。
萧靖雨没有抬头,只是边处理着事务边吩咐着。“放下吧,等一下我会喝的。”
碧色的女人站在他身边颔首,却一动不动。
“……还有什么事情吗?蝶舞!”终于还是无法就这样无视这个过分安静的女人。
“楼主吩咐一定让属下看着少主喝下药才能离开。”蝶舞低下头,只是认真的在执行楼主所吩咐的指令。
萧靖雨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原是离若的贴身护卫,却在三年前被调配在了自己身边。当时离若只是冷冷一句,“你无权拒绝我的任何安排,她只是我放在你身边监视动向罢了,怎么?不愿意吗。”冷淡的眉宇间带着几分挑衅的神色,就这样,蝶舞在自己身边伺候了三年,但却所有的事情都始终以另一个主人为尊。
“这么叮嘱啊,这里面有毒药吗?阿离就如此担心我不把它喝下去?”虽然端起了碗,但萧靖雨还是忍不住讥笑着。脸上那慵懒的笑容看起来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看了他一眼才道,“楼主要属下转诉,如果少主这么问起,就问你是不是在担心如果真有毒药就不敢喝?她并不强迫你,你若承认害怕,我就立刻把它端走。”即使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可蝶舞依然觉得夸张得有点离谱,离若竟连他要说的都提前预料到,若不是对萧靖雨了解之极,那就是心思实在是深不可测。
萧靖雨听罢却笑了,像是叹息着。“从来没想过……阿离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仰头,把那碗药喝了下去。
蝶舞接过药碗便行着礼退下,垂下眼睑微微掩饰过些许奇异的光芒。她一直不明白,楼主和少主之间微妙的关系,明明两人份属对立,虽不至于你死我活,可却因对方的存在威胁彼此的地位。少主对楼主来说是个隐患,她却把他留在了身边,任他渐渐取代自己的存在。楼主对少主来说是敌人,可少主却在某些方面极度信任,完全不存戒备之心。
虽然也有意见不合而针峰相对的时候,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会先退一步,将所的问题慢慢化解,就是这样,两人却依旧里应外合,配合默契。
还记得一年前朝雨楼遭逢大敌的时刻,那两个人并肩作战,浴血奋战,危急时刻都以对方安全为首要,就这样在他们的率领下,朝雨楼有惊无险度过了那一关,从此平顺兴旺。
那个时候他们似乎忘了,只要他们之间任何的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就可以再无顾虑的成为整个朝雨楼的主人,成为真正独一无二的霸主。
那一役后,他们成了朝雨楼所有人景仰的对象。也许,大家都很明白,跟着这样英明神武的主人,很快就会有在武林上声名显赫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