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听到他冷凝的一声突喝,身子稍稍僵了僵,进来的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估计是瑾王的侍女。
两人怯怯瞄了凤卿一眼,却被瑾王凌厉的一瞪,吓得不敢四处乱瞄。
一个红着小脸,规规矩矩地用一块绣功精致的白帕子帮他擦拭身上的脏淤,这个待毕,另一个立马捧过来一套崭新的月白色长袍。
长袍上绣着几株雅致的斑竹,这颜色,这图案,衬得瑾王脸上的威严少了两分,凭空添加了一分儒雅。
只是,不可忽略的气势依旧存在,他如暗夜中的一头猎豹,幽深的黑眸中射出一抹凌厉,脸上不羁跟森冷交错,他就这样眯起眼睛,冷眼睨着凤卿,期待着她恐惧、等待着她求饶。
然而偏偏凤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淡定,似乎那淡定从容的气度已深入骨髓,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能撼动分毫。似乎无论他人如何对她,她始终能够保持着这副淡然的性子。
一时间,气氛凝滞,瑾王脸色更加难看了,半边已经是阴雨绵绵,双目浮现了阴鸷,他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不怕自己,或许说是自己对她来说,根本就是连一根草也不如,她不屑一顾。
他一向不屑于流露出真正的气愤,他素来喜冷冷地瞥向他人,众人莫不吓得畏畏缩缩,手下那些士兵莫不俱他。
可是,今时今日,换至一个女人身上,却什么也行不通了。
他异常恼怒,这个女人非但跟别的男人有染,还能够做到如此从容淡定,以往来说,他定会佩服此人,但是换成了自己,试问天下哪个男人这么大方,能够容许自己刚进门的妻子在新婚之夜就跟他人缠绵。
这简直就是一天大的笑话!如果她唯唯诺诺,跪下来痛哭流涕,攥着自己的衣摆不放,就如同玉姬一般,他应该会放她离开。
但是此刻,一切都出了状况之外,他明明不该碰她,一时恼怒碰了本不该碰的她,仍旧收不到惩戒的效果。
气、恼,已经分辨不清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刚才那么冲动行事的那个男人不是素来冷静的自己,这该死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淡定的女人造成的。
凭什么自己发飙,而她还是如此镇定自若、坦然面对众人呢?
她是否料定自己不敢拿她怎样?就算皇帝赐婚,他瑾王依旧能够拿她怎样,她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又能如何?
他要撕毁眼前这张云淡风轻的脸,他要让那双漆黑如墨的清冷眸子中再也清冷不起来。
“小梅,小菊,带她去吟人居,就住在玉姬原本住的地方。”
房内的云沉香刚刚燃尽,瑾王这才从齿缝间迸出这么几个字。
说完,也不再看向凤卿,直接甩袖离去,似乎再多看一眼,就糟蹋了他的眼睛似的。
小梅、小菊微微讶然,还是乖巧地齐声答道:“是,王爷。”
没想到这新来的王妃刚来就不得宠了,还是圣上钦赐的一桩婚约呢。不过放在自家王爷身上,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一直得宠的玉姬不是刚刚被赶出府去了吗?
凤卿望着远去的人影彻底消失在眼帘之中,心里一松,仿佛绷紧的弓弦骤然放开,后背冷汗反而透衣而出。
眼前这两个双胞胎侍女双眸含着同情,凤卿不禁哑然失笑,吟人居?本来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都说了玉姬,自己心里也有了底,那里大概是瑾王若干姬妾居住的地方。
他这是希望借着那一大群姬妾打击自己么,凭着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消磨掉她身上的韧性吗?
这么多年的相府生涯下来,她都能够隐忍下来了,换了瑾王府,她凤卿也照常能够活下去。
凤卿心里暗想,面对一干争风吃醋的女人,总比面对一个喜怒无常的瑾王好。
她不屑争宠,只求平平淡淡的生活,但是人多是非多,一切大概不由得她控制而已。
“两位稍等。”
凤卿在双胞胎的困惑下,转身至帘后,拿了一个素色、有点陈旧的小包裹,便又出来了。
双胞胎面面相觑,心里有了思量:这个王妃不简单,被贬至姬妾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而小包裹的出现,看来,好像一切都如她预料般进行。王爷虽然不明说,但是进了吟人居内,有一个不成文的条规,众姬妾一视同仁,拥有着平等的地位。新王妃虽然是王妃,但是进了吟人居,身份就跟一干姬妾无异。就算吃了暗亏,也只能忍气吞声,咬牙承受。
新王妃不知道吟人居的这条规定,而王爷摆明了在新王妃这里受了气,巴不得新王妃多受气,他方才能够解气。
她们身为王爷的贴身婢女,不好出口,话语只能憋在心中。
凤卿提着小包裹,朝着她们淡淡一笑,“麻烦两位带路。”
双胞胎不由再小心翼翼窥了凤卿一眼,方才带路,心中的疑惑还有扩大的趋势。
王妃居然笑了,不过王妃的笑起来真的很美,给人一种淡定的心绪。
双胞胎走在前头,凤卿紧随其后。
她手中的小包裹是之前相府带出来的,只有这一个小包裹,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其它都不是。
出了屋,凤卿才明了自己住了一晚的梅香居景物是如此美,假山楼阁,亭台水榭,众横交错,错落有致,秀雅宜人。
望着心旷神怡的美景,凤卿心中怅然若失,一时间,有些恋恋不舍起来。不过随即坦然,没有得到,哪来失去?
双胞胎在前方带路,不曾看到凤卿清冷眸中一闪而逝的不舍。瑾王要是能够预料到凤卿此刻的不舍产生的源头是这梅香居的一片美景,他估计要气得吐血。
……
水榭里的朵朵白莲,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愈发惹人怜爱。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