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祐在知道国君的车队今日回来时,一大早就起来了,他来到文吏房内,虽然做着例行的工作,但一直心不在焉的。
中途,上了一次茅房后,刚从茅房出来,头突然剧烈的痛了一下,随即眼前一黑,程德祐就失去了意识。
当程德祐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严严实实的捆绑着,关在了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的布置他完全没有见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宰相府前院被带来这里的,头上的疼痛感让他意识到自己是被打晕后带来的,这让他心生恐惧,毕竟宰相府里也算是人多繁杂,守卫森言了,谁有那个能耐将自己打晕搬来,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神秘的英雄会了,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透露了国君的车队消息,而被那英雄会灭口,程德祐立刻紧张的大声叫嚷救命,希望有人能来解救自己。
但连续喊了不知多久,直到他口干舌燥,喉咙像是被火燎了一样疼痛,也没有人打开门,程德祐渐渐绝望了。
屋子的缝隙处,原本透露出一丝光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丝光芒渐渐缩小,直至消失,屋内本就阴暗,在毫无一丝光芒照入后,更加黑暗了,也让程德祐更加绝望,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着,他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又渴又饿,口中低沉无力的不断喊着救命两个字,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声,最后如蚊子声一样了。
程德祐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的一辈子,如同走马灯一般。
正当他回忆到十八岁的时候,小屋的门打开了,吓了程德祐一跳。
随即,两个陌生的男人闯了进来,在程德祐惊恐大叫的声音中,将他架了起来,拖到了屋外。
出了屋子,程德祐才发现刚才的那间屋子,是宰相府的柴房,那是他一辈子都没有进入过的地方。
两个陌生的男人,将程德祐拖到了一个屋子前,他发现,那是自己父亲程道仲的书房。
陌生男人们将他拖入了书房中,程德祐看到父亲程道仲和大哥程德守,已经在书房中了,他的脑袋立刻混乱起来,很明显,他是被父亲和大哥派人抓起来的,这让他根本想不通是为什么。
那两个陌生男人将程德祐拖进程道仲的书房后,就为他解开了绳子,并在得到程道仲身后站着的车震的示意下,离开了书房,并顺手把书房的门关了起来。
“父亲,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我关在柴房内。”程德祐顾不得被绳索绑了一天手脚上的疼痛,立刻焦急的询问程道仲与程德守,然后指着车震问道:“车震,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对车震不太熟悉,但也知道车震与他一样都是文吏,只是工作的文吏房不同而已。
“住口。”程德祐用嘶哑的声音不断的询问,终于惹得程道仲一声怒吼。
程德祐立刻吓得不敢出声,只能低着头,揉着手腕和脚腕,心中胡乱猜测着,他从来没有去想过,是不是自己向英雄会透露了国君的出行消息而被抓的,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做的非常干净,也与那些英雄会的人见得很少,程道仲他们不可能会怀疑自己的。
程道仲在程德祐被自己吓得不说话后,也不再开口,只是脸上悲哀的神色更加浓了。
程德守也在一旁看着程道仲,脸上仍有些不敢置信,在今天以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居然向那被国君列为反叛组织的英雄会,提供国君的资料,直到今日国君受到刺杀,父亲却毫无意外的带着自己径直回了家,进入了书房,向自己出示了弟弟背叛国君的证据。
“德祐,你做差了。”程德守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举得现在只有父亲能保下弟弟,但以父亲的为人,恐怕不会轻饶了弟弟,至于瞒着国君,让国君不知道弟弟的叛国行为,一来程德守并没有想过,二来,父亲早已说了,那个叫做车震的文吏,既是国君的密探,如此看来,国君是一直掌控着弟弟的一举一动,父亲也是知道的,就只有自己被瞒在了鼓里。
“大哥,我哪里做差了,我做了什么要如此对待我?”程德祐仍一头雾水的询问程德守。
看到程道仲和程德守都在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车震站了出来,向程德祐说道:“二公子,你与叛逆英雄会的人联系,试图刺杀国君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程德祐听到车震的话,眼睛瞳孔顿时一缩,他没想到自己会真的暴露出来,但想到自己做得隐秘,手脚也做得很干净,他立刻强压下心里的恐惧指着车震骂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与那叛逆联系呢。”他向程道仲与程德守解释:“父亲,大哥,我没有与那英雄会联系啊,更和刺杀国君没有关系啊,你们要相信我。”他再次指着车震向程道仲和程德守解释:“这都是车震这个小人陷害我的,你们不可听信这个小人的谎话。”
但不等程道仲与程德守开口,车震拿出了一张纸递给程德祐。
程德祐不知道为什么车震会递给自己一张纸,他刚想打开车震的手,但又好奇那张纸上写了什么,然后一把抢过纸。
但看清纸上也的东西后,却让程德祐脸上再也掩饰不住惊恐的表情,这纸上,是他见到英雄会的人的时间,以及自己向英雄会的人送出了的消息情况,甚至包括了自己何日何时,在程道仲的书房里偷了哪些国家出行的消息,都写得一清二楚。
他终于知道这些日子,自己都被监视了,再也无法反驳这是被伪造的了。
程德祐拿着那张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程道仲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中,透露着疲惫与悲哀,他一辈子为周国兢兢业业的,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却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自己奉献了一生的国家,这对他来说,是非常大的打击。
程德守也很悲哀,他虽然是宰相辅佐,又是程道仲的儿子,但他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接替程道仲的班,成为一名宰相,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这段时日里,他尽可能的努力,就是为了避免当程道仲卸下宰相之职时,他不因能力过差而被降职,至于程家的未来,他毫不担心,虽然程道仲即将卸任宰相之职,但自己的妹妹程紫柔是国君最喜爱的正宫王妃,而且还为国君生下了个儿子,又是周国的大公子,程家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是没有问题的。
但弟弟程德祐却做出了如此大不敬之事,即便到时能让妹妹向国君求情,程家也免不了要衰落了,而且因为这事,父亲说不定要提前卸任,而且自己也会因为弟弟一事,受到牵连,说不定以后都不得为官了,而弟弟的下场,也绝对不会轻的,想到这,他不禁有些落泪,程德祐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他们的父亲因为叛国而被处死,对他们的打击一定非常大,恐怕连门都无法出了。
原本听到程道仲开口问话,一股戾气从程德祐心底升起,他憎恨父亲对自己的不栽培,憎恨父亲不重视自己,憎恨父亲不让自己做到更高的职位,他很想将这些都对着父亲骂出来,但刚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就看到了父亲盯着自己的冷冽的眼神,看到了车震的面无表情,看到了大哥的落泪,让他心底的恐惧压过了那股戾气。
“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声向程道仲哭喊道:“父亲,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我不想死。”他又看向程德守:“大哥,救救我,我不想死啊。”虽然在初听到刺杀国君时,他有想过如果事情败露,他将会被处死,但那时他觉得人生就要拼一次,死并不可怕。
但真到了这一刻,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他心中的任何感情,这时,他只知道不断的向程道仲和程德守哀求了,他知道,现在只有父亲与大哥能救自己,只要他们向小妹求情,自己就能免除一死。
“二公子,请放心,你不会死的。”车震在程道仲开口前开口了:“宰相大人,王上说了,二公子虽然向英雄会透露了王上的消息,但并没有参与刺杀,罪不至死,王上将二公子发配到温醴城的囚犯队伍中,行刑五年,即可回来,而且他参与了此次刺杀的消息,也不会泄露出去的。”
刚开始听说不用死了,程德祐还放心了一下,但听说自己将会被发配到温醴城的囚犯队伍中,他更慌了:“不,我不要去温醴城,我不要做囚犯。”他一把抓住大哥的裤子,大声的哭喊道:“大哥,救救我,我不要去那里,我会死的。”他身为宰相府的文吏,也经手过温醴城囚犯的发配文书,知道那些囚犯每日都要不停的劳作,即便是生病也无法避免,许多人都被活活的累死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养尊处优的体质,恐怕连一年都无法熬过去。
但程德守也无法改变国君的决定,只能任由弟弟抓住自己的裤子,难过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看着不断哭喊的程德祐,程道仲很快就想明白了国君的想法,他原本是想将程德祐以叛国罪,先关入牢狱中,然后送到坊市口斩首的,但国君的命令则饶恕了程德祐一命,虽然程德祐会免不了受些苦,但在国君的私下命令里,一定不会丢掉性命的,有着自己小女儿的关系,在温醴城的囚犯队伍中,至少能保住性命,而五年的时间,已经是很短了。
“多谢王上为老臣着想,老臣受之有愧。”程道仲站起身,朝车震鞠躬行礼,这一礼不是向车震行的,而是向国君行的,现在车震是代表国君传达命令。
程道仲知道,国君看似送程德祐去受苦,但实则,是为了避免自己亲自下达处死自己儿子的命令,是在为自己着想。
随即,程道仲向车震点点头,车震了然的拍拍手,之前两名将程德祐从柴房带来的男子推开书房的门,将抱着程德守大腿不断哭喊着的程德祐拖走了,而且为了避免他继续哭喊,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布巾来,塞在了程德祐的嘴里,塞得严严实实的,让他无法出声。
看着被带离的程德祐,程道仲说道:“德守,以后齐廉和齐顺,就由你来教育,不可让他们向他们的父亲一样。”程齐廉和程齐顺,是程德祐的两个儿子,如今也已快十五岁了,正是青春年少,叛逆的年龄,程德祐的事情,绝对会让两个少年受到严重的打击,说不定会一蹶不振,破罐子破摔,甚至会受人蛊惑,创下大祸来。
程德守抹了把眼泪,坚定的说道:“是的,父亲,我会把他们视若己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