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白图在村外等太久,周泰便已经拎着潘璋飞了回来。
潘璋的实力,不下于蒋钦,虽然逊色于周泰,但同样是鎏金兵符。
不过阳羡的这支驻军,是原本留在吴郡的剿匪军,而这支剿匪军是周泰在吴郡时留下的,其基层骨干也有不少是周泰当水贼时候的老部下。
甚至潘璋自己,也是将周泰视为“靠山”,因此周泰来到军营之后,没什么阻碍,一路来到潘璋的军帐,在他感觉不妙之前,就下了他的兵符,直接拿下。
“罪将潘璋,拜见主公!”潘璋被周泰扔下来之后,连忙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虽然一路上周泰都没有和他说话,但是从被拎过来时候的方向,潘璋就能知道是什么事情,而能够令周泰黑着张脸、一言不发……他也猜得到,是什么人撞破了他的事情。
“主公,其他同来的三名都伯,五个什长,也都在押送之中。”周泰禀报道。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带着全军一起来,也不够分的,只有他潘璋最心腹的都伯才跟着,更下面的什长也只有六人被牵扯。
“现在阳羡驻扎的两千人,是阳羡本地出身的牙将唐颂,还有阳羡的县令在代管,阳羡令已经通过城姬,通知陈司部和张太守。”周泰继续汇报。
而白图一言不发,任由潘璋扑在地上……
此时村中的宿老,看到潘三尺在眼前年轻人面前这般作态,也更加确信眼前之人的身份!
“子敬,你留下安排下抚恤,不只是这个村子,叫阳羡令配合,统计所有受害百姓,务必抚恤到位,抚恤用度户部暂垫。”白图嘱咐道。
“主公放心,不过……此事务须谨慎。”鲁肃已经感受到了白图的决心,所以只是提醒了一句。
与坚定的鲁肃,对视了三秒后,白图点了点头,之后下令道:“回金陵!”
天色未暗,白图便已经回到金陵城外,早已得到的消息的陈宫,在城外便迎了出来。
“宫有负白公重托,望白公将此事交予宫来处理,定将功赎罪……”陈宫神色严肃的迎了上来。
请罪只是一方面,但其实周泰和陈宫也算不上多大错,毕竟对潘璋的提拔,都是有切实功勋的奖赏,潘璋去滋扰百姓的时候,也没有贿赂他们,只能说是“失察”。
至于和现在的吴郡太守张辽,就更没有关系——张辽才刚刚上任没几天,不知道阳羡的情况也可以理解。
陈宫更急的是,担心白图反应过度,会令军中将士离心,尤其是还有江东还有一些看不惯白图的世家豪右,到时绝对不会放弃这动摇、甚至离间军心的机会!
按说大汉四百年江山,相对稳固的大一统,令城池之外的野民,地位也提升了许多,不至于像春秋战国时那样,在士大夫、甚至在城内的“国人”眼里,并不将在野之民视为同类。
但为了野民来惩罚麾下勇将功臣,这道选择题,任何诸侯都很难给出后世看来正确的答案。
就如同在后汉书、三国志中,虽然记录了潘璋的不法、无修,但依旧赞誉孙权对他的记功忘过。
“公台,将丹徒的军队调回金陵,只留部分必要的防备,让文远坐镇留守,其他各地驻军,也都遣五分之一的基层军官回来,包括柴桑的新军。”白图并没有接茬,而是直接下令。
白图明白陈宫担心什么,但还是选择了另一个答案。
江东最大的三个驻军地点,分别是拱卫治所金陵的守军,与瓜洲隔江相望的丹徒守军,以及快要在孙策的统领下出征的柴桑水军。
其他各郡、各县,只有至多三千,少则数百的守备军。
白图调动大量军队,还有各处守备军的代表回金陵,正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审潘璋!
这也正是陈宫最不愿意看到的……
“或可交予刑部……王司部不愿意审理的话,可以宫来做!”陈宫依旧劝说道。
这种事情最常见的处理方式,应该是暗中警告,其次是暗中惩治,但是现在白图已经高调抓人,显然并不适用,再次是由刑部处理——王朗当个恶人,总比白图亲自下场要好,哪怕是他陈宫亲自动手也无妨。
最糟糕的就是白图亲自惩治潘璋,作为军官、甚至之前还有功绩,现在仅仅因为滋扰百姓……恩,坐实了的最大罪名,也就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如果真的被严惩,心中不服之人绝对不在少数。
白图明白陈宫是为了自己,但还是摇了摇头。
“主公!罪将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一时难以自制,罪将愿意纳……娶她为妻!”潘璋这时嘶喊道。
之前哪怕是被周泰直接拿下,他也没有这么怕过,直到他听白图说要调动军队回金陵——这比他想象的治罪,未免夸张太多了!
陈宫闻言,也期待的看向白图……这似乎,也是个解决办法,总比劳师动众要好。
“娶?凭什么?”白图冷漠.jpg,言罢直接入城,不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
陈宫也被浇了凉水,旋即想起了白图对待与吕玲绮订婚的态度,明白这招在白图这儿行不通——凭什么?其他人或许知道凭什么,但在白图这儿是另一套理论。
一念及此,陈宫马上找起宿卫中的吕玲绮,想要大小姐帮忙劝说,甚至心里还暗暗埋怨着,其他人劝不住也就罢了,为什么吕玲绮也丝毫没有发挥作用?
谁料看到吕玲绮的时候,却发现她正一脸欣赏……甚至有些崇拜的,看着白图的背影。
“大小姐,您怎么不劝劝白公?白公这……这是自断一臂啊!”陈宫小声和吕玲绮埋怨着。
“所以呢?”吕玲绮瞥了陈宫一样。
自从说亲的事情之后,吕玲绮对于“公台叔”的尊敬直线下降。
“如今曹阿瞒窃据大权,袁术公然代汉自立,袁绍也快要称雄北方,刘氏的州牧们各个自成一体、心思难明,关中还有董贼余孽、凉州诸侯争雄……正是天下纷乱的时候,白公为了道义自断一臂,他们可不会!”陈宫强调道。
“如果硬盘和他们一样,那谁输谁赢,又有什么区别?”吕玲绮反问道。
陈宫闻言被噎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吕玲绮会回答的这么有深度。
这也是在之前,白图和吕玲绮说过的……
区别?当然还是有的!
成王、败寇,这区别够不够大?
然而白图要争的,并不只是王图霸业,甚至在今天之前,白图也并没有什么太明确的目标,作为一名穿越者,而且是“顽固不化”的穿越者,白图对于当皇帝什么的,并没有本土人士的热衷。
当然,对于匡扶汉室,自然就更没什么热衷……
只是在各种外力的推动、牵引下,白图稀里糊涂的成了江东之主,至于他本人,只是希望“这里”更好一些,虽然这个世界,再怎么看也不是他穿越前的世界!
然而潘璋的事情之后,令白图在失望、在对自己感到愤恨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之前在马车中,吕玲绮见到了白图从未有过的纠结,半路无言,许久之后才白图才神色坚定的开口。
“玲绮,我要砍了潘璋。”
“恩。”
“之后可能会很麻烦啊!咱爹都没有打赢的曹操,以后我还要带着镣铐和他打。”
“恩。”
“不止是曹操,很多事情都更麻烦了……”
“恩,但你还是要做不是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以你要说自己不是俊杰?这个我早就知道。”
“我不是俊杰,而且我还要让‘时务’,来识得识得我!”
这是在回来的路上,心里烦乱之后的白图,突然莫名其妙的和吕玲绮发起的对话。
也是从在这一刻,吕玲绮看白图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往常吕玲绮和白图亲近,只是因为白图给她的感觉,很容易亲近,许多其他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举动,白图都能够包容……甚至是视为自然。
不过作为吕布的女儿,在并州军旅中长大,吕玲绮从小最崇拜,还是那些能以一当百、阵前斩敌的猛士,作为女孩偶尔畅想外来自己的夫君时,她甚至幻想过不止一次,连她老爹都是她夫君的手下败将,然后……她还能再胜她夫君一筹,这就是再好不过的。
相比之下,白图性格只是令她很舒服,还进入不了“崇拜”的维度。
然而在这一刻,虽然白图还是那身兔耳战甲,但是吕玲绮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勇”!
白图也已经彻底做好准备,或许现在这世道,讲道义是给自己带上枷锁,有底线是自断一臂……但是何妨呢?
只要白图在让旁人一只胳膊、还带着枷锁的情况下,依旧将其他诸侯按在地上摩擦,不就可以了?
而且什么汉室、什么诸侯,都靠一边站吧……
白图已经意识到,其他人……都不会令他满意!
当然,白图也不是全凭一腔热血,不把自己弄得分崩离析誓不罢休,更不是要搞什么大清洗,江东的架子搭起来才不到一年,还来得及正本清源……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回到州牧府,白图在桌案前犹豫了半晌,涂涂改改的写起了什么。
此时白图字迹,虽然还是不算上佳,但也有些神韵——平时白图也有练字,可以临摹的笔法有很多,毕竟迟早有需要他亲笔写字的场合,到时一代大贤写字仿若狗爬也不好看。
看到白图在桌案前的绢布上,写下的两行字,吕玲绮露出了诡异的表情,似乎是憋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如果这次你还能不被我爹打死,那一定你才是他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