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说一说我们今天喝的茶。法大哥也看到了。”由于自信,邵美华逐渐放开自己,展示出来活泼开朗,大方得体的一面。
“就如我刚才所说,我们有六大茶。而他们的最大区别就是这泡出来的颜色。红茶当然是红色。虽然红茶的英文叫‘Black tea’(黑茶),但那是茶叶的颜色。而我们的分类则主要依据茶水颜色。”
“红茶以祁门红茶为最,而祁门红茶又有正山小种和外山小种之分。两者就像皇室里的嫡长子和次子,有尊卑之别。咱们喝的便是这祁门红茶。”
“我大伯请法大哥和法叔叔喝的茶怎么能用‘次子’之茶呢,是吧?”邵美华有些忸怩,这“法大哥”和“法叔叔”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害臊。
“看看,这么快我就成叔叔了。六弟,你该怎么称呼我呀?”法泰然听见邵美华如此说,调笑道。法自然只得无奈耸耸肩。
“法叔叔!我大伯不是说了嘛,咱们各论各的。”邵美华声音越来越小,她被法泰然的话呛的更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啊,美华,不要理他!你们就各论各的。你继续说。”邵佳梁是被勾起了求知欲。虽说他平时经常和一帮子有头有脸之人一起品茶,可从来就没有仔细研究过这里面的学问。
“还有这水。泡茶的水也要讲究。所谓水分软硬,就是根据其中的矿物质多寡来说的。硬水就是富含矿物质,而软水就接近于蒸馏水,矿物质较少。”邵美华一回到正题,自信便燃起。无疑这时候的女孩子才是最美丽的!
“所谓软水泡绿茶,硬水泡红茶。道理也很明显。”
“红茶是全发酵工艺制作而成,在其制作过程中便已经将许多原来的属于茶叶本身的矿物质剔除掉,于是便需要富含矿物质的硬水来补充,所以冲泡的水往往是山泉水。而绿茶本身因没有经过发酵,只是经过杀青、整形、烘干等简单工艺程序便制作而成,所以便无需用硬水来泡。”
“绿茶因为不用发酵,基本上保住了茶叶的纤维组织、叶绿素未受破坏,在冲泡之时,便可以观看茶叶在吸水变饱满之后的曼妙舞姿。”
“而红茶则不行,因其全发酵,早就已经破坏了内部结构,所以吸水之后极难回归饱满,更别提颜色鲜亮。”
“不过,红茶的山泉水选择好的话,便可以使茶叶起死回生。即水中所含矿物质能够极大限度吻合茶叶发酵前的矿物质组成,可以使干瘪的茶叶回归饱满,嫩软红亮。”
“如若不能,只欣赏茶水的香味便可。”
邵美华一口气介绍完这些冷知识,连她自己都惊讶。平时并没有太过感兴趣去学的东西,此刻在三人面前说出来,竟然觉得如此美妙!
其实,任何事情都是如此。所谓厚积薄发,指不定什么时候要用到,而一用到就能显示出来专家水平,便自然能带来自豪感。
法自然站起身来,走到茶几旁,为邵美华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
这举动令邵佳梁和法泰然都觉一喜:有戏!
邵美华更是红晕蔓延到了耳根子!
“虽然我不太懂这茶的历史,如今的发展。”法自然叹息道,该快刀斩乱麻的时候就不能犹豫。虽然会给当事人带来一定程度伤害。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但是,我却无法认同邵小姐所谓的茶之‘道’。”
“啊?”
法泰然和邵佳梁不知道他会如此说,纷纷表示惊讶。
邵美华则有些沮丧,她原本希望的是来自法自然的赞扬,或者说是肯定。
来自喜欢之人的肯定该有多奇妙!
可是,法自然却一盆冷水浇下!
“道为何物?老子讲:道可道,非常道。这个‘道’并非一条马路,也非一剪小径,更非一通貌似合理的言论。”
“道,是通往智慧之门的一把钥匙。”
“打开这个门,你所拥有的是各种能力。飞天遁地,奇思妙想,无所不能。”
“道,是助你直达事物本质的一种眼界。”
“道为物行,物为道成。此话有失偏颇。物是由道衍生出来。但是,道却并非由物悟出来的,不管人去不去悟,道都存在。”
“因为‘道’就是这个世界组成的法则,不会因为人类的存在而存在,消失而消失!”
“两者并非等同,而是主次。”
“人类只不过是通过‘物’感知到了‘道’的存在,为其划定各种界限,加以明确,从而指导自己的言行。”
“各种生灵自有其适者生存之道。而人道无疑是这里面最高级的存在。”
“无论是低等生灵的小道,还是人类的大道,都可称之为道。因为低等如小道,他也包括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虽说简单,但却全面。不管是生老病死,亦或是争权夺利,进化所需的基本行为,各种生灵都具有!”
“物有正反,道分阴阳,所指为一。”
“不管是动静、内外、正反、阴阳等一切之对立面,都只不过是在极力地诠释‘道’为何物。”
“而以人道来分析‘道’,不外乎文武两途。”
“放到现在讲,文就是科学知识,是认识世界的逻辑营养。武就是实际行动,即实践,是逻辑营养的吸收方式。换言之,徒有营养,却无吸收,只能泛泛而论。没有营养,无从吸收,便更是无头苍蝇,四处撞壁!”
“古语讲:文以载道。武又何尝不能载道?区别就在于文载的是文道,武载的是武道!两者都只是‘道’之一角。”
“王阳明讲:格物致知,知行合一。”
“这才是人道!”
“所谓后人杜撰出来的天道、鬼道,无非就是气象学知识和心理学知识的迷信说法,他们统统属于文道的一方面!”
“有人评价中国有两个半圣人,分别为孔子、王阳明和曾国藩。他们能够做到立德、立功、立言。”
“这是何其肤浅!真正的圣人是在立道!此非替天行道,而是以我为道!看见我便看见了道!”
“以道为基准,不管为人处世、为官治世、为将平世、为儒言世,都可做到逻辑缜密,推理严密,达到万无一失。如此,方为圣人!”
“据我看来,这世界从来就没有圣人出现过。不管是内通心理学还是外通诸科学,能够成为圣人,那就必须是道行圆满。而道行圆满,便成神了。所谓神圣、神圣,神与圣乃等同之阶!”
“神是什么?没有一定的形体,没有寿终正寝一说,是超脱世界的存在!由此可见,所谓两个半圣人之说何其荒谬!孔子和王阳明才是真正的半个圣人,而曾国藩差得尚有些远!半圣不言道,诸弟子却能从其言行看出道为何物;非圣强言道,却太过于较真自己去追求这‘三立’之说。”
“何为半圣?我认为,只要立了道,且能良好依照道理行事之人都可算作半圣了,即证道。”
“听起来,这个并不难达到。可是,这个立了道,那是已经到了孔老夫子的‘三十而立’的境界了。这属于文道的入门水准,相当于武道的暗劲阶段。而到四十不惑,则属于文道之化劲阶段,相当于武道的化劲水平。到了七十的从心所欲不逾矩,即证道,才算是小道圆满。于文,一看便知其本质。相当于武道的化劲之巅峰状态。”
“至此,方才算作半个圣人。这个时候,文道便很难再进一步。因为其对科学的依赖程度要比武道强太多。想要更进一步,只能紧跟时代的步伐,提升自己对自身和外界的逻辑认知,才有可能!”
“这在古代,显然不可能!”
“回到茶论。”
“不管茶的产生、形成、发展,也不管茶的文化由贫到富,更不管茶具的使用由散乱到规矩,她都不过是文道的一个衍生品而已!”
法自然看着已经听懵了的三人,笑道:“所以,你们应该知道了吧,茶,并不足以论道。”
邵美华内心的变化最大。她由开始的沮丧,对偶像崇拜的破灭,再到现在这重新燃起来的信心,可以说,在对法自然有了一个重新认识之后,她心中的仰慕更强烈了!
虽然她听得懵懵懂懂,但确实是听了进去的!
“茶只能论艺。”法自然继续道。
“那茶艺如何才能上升为道呢?多读书,多实践,茶艺便稍有可能上升为文道。文道和武道也并没有截然分开,两者只做区别论。”
“文中有武,武中有文。文武各为主辅,两者方能各成其道。”
“武道并非单指武艺、武术,凡是相对于文静的动,都可称之为武。但是,武又如何上升为道呢?”
“比如庖丁解牛,便是‘武’,便是‘艺’。但他并未上升为道。让庖丁去踢足球,他便用不上这‘解牛’的功夫了。再比如卖油翁,他隔着铜钱往细嘴壶里倒油也是‘武’,也是‘艺’。但这照样称不上武道。为何?让他去打篮球,这‘唯手熟尔’的技艺便无从发挥。”
“真正的武道,还要从武术中去求。”
“由最原始的格斗搏击,发展而来的思想,也算是文道辅佐的产物了。”
“而这‘道’便在内家拳的修炼之中!入了暗劲,便是入了‘道’!”
“只是,这暗劲入的‘道’,只能看,不能用!只是给人指明了方向,从今往后不至于迷失方向。若想要用,道行不够!”
“只有到了天人感应的境界,凡身体之运动,我只要看一遍,胜过他人看万遍!”
“因为我看的是运动之本质,而他人只是看表象!因为我能感知肌肉、关节等具体组织的微小差异,并能加以运用;他人只是感觉个大概,且不知所以然!因为我能运动这些微小之差异,而他人只能行使看得见的手和脚!”
“内家拳的暗劲就是在给人指明发力的原理,从而可以生发开来感悟动静之妙,这也算是给文道做了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