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之间就有些好看了,在丞相府的正大门出现了这么一出戏,好像在多年之前也发生过。不过这一次换了主角,而且也不是冤枉。长君忽然就有些感慨,当年自己不在这里,却让自己的人受了怎么样的屈辱,如今才不过讨回了一丝一毫,所谓千百遍的偿还,只怕现在还早。
那些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脸上也是一种让人摸不透的高深表情,眼神不住的往夜莺身上飘去。夜莺自然接受到那些眼神,当下脸色更是气得发黑,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长君和诸葛凌云,心想这个戏场和慈祥的丫鬟姨娘已经装不下去了。甩袖冷哼一声就走。
这一走,主角之一都不在了,这场戏演的再好都没有什么噱头了,诸葛凌云就拉着长君离开了。在这里留着给别人看戏实在是不怎么好。
长君看够了热闹,自然也不想多留,只对着那个说自己死了之后害人不浅的法师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任由他被人拉走。
“嘿,你从哪里找到的人?”
“要找一些人还不简单?你当你二哥我这几年是白混的?笑话。”
长君笑笑,不置可否。自家二哥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是清楚的,就像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性格,一直不会改变一样。就算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她还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十年前的温暖,没有半点生疏。仿佛下一刻两人就要偷偷摸摸跑出去然后背着两人的父亲一起偷鸡摸狗了一样。
那个曾经的狗洞除了钻出过自己,还有自己的兄弟。
“要去看看大哥和大嫂么?”
“说起这个,当初大哥为什么会和平笑柳成婚?”长君也不在是一起单纯到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虽然不至于世故,但却不是半点世故不了解。对自己的表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忽然就有些明白了过来。就像那天忽然讨厌起她来一样,那种讨厌还没有被改正就彻底留下了。
“夜莺撮合的。”
“这我倒是知道,但是为什么爹没有阻止?表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当时不清楚,难道爹爹这个老官场还能不知道?”
“那你也太小瞧了父亲。如果念着她是母亲娘家的人,恐怕爹也不会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它过去。”
“爹既然还是爱着娘的,想着娘的,怎么会让夜莺……”
诸葛凌云叹了口气,“那天是父亲和娘成婚十八年的日子,爹喝多了些,又是让夜莺照顾的,就……罢了,这些事不提也罢。父亲抬了她做一房小妾,夜莺现在也算是我们的庶母,这么背后议论父亲和庶母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免得传出去坏了的是你的名声。”
长君虽然一直没有接触过这些礼仪方面的事情,但是空惜灵也不是白教她的。那些一本一本关于这些方面的书没有少给她看。长君虽然不甚熟悉,但是经过人一提醒是明白的,当下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去看看自家的大哥和大嫂,长君虽然不甚乐意看到大嫂,不过还是想看看大哥的。于是一番权衡之后还是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刘曦光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见到人影,长君不愿意动用人去查这件事,也不愿意这么去查刘曦光。她希望有一天自己那个人会把一切都告诉她。她等着。
不过兄妹二人去扑了一个空,还没有到院子里,就看到有小厮冲冲出门来,长君将人拦下,问是怎么了,才晓得原来是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大少夫人就让休沐的丈夫带着自己去城外的寺庙里去了。
长君不在意的哼哼两声,让那小厮继续说。
“老爷现在还在书房里等着大少爷呢。哦,二少爷,老爷也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紧事要商量。”
诸葛凌云原本听到这个请你也过去一趟还有些心虚,以为自家的老子是在意他今天在门口闹出的那一出,原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啊。不过有要紧事要商量?
他看了看灼华,眼珠子一转,“我的好妹妹,咱们一块去吧。”
长君还有些隔阂的,赌气似的,不过她动了动眉毛,还没有皱起了就再一次平复了下去,她对着二哥点头。
诸葛凌云瞪了那准备开口阻止的小厮一眼,笑嘻嘻的在前面开路,“三小姐,这边请。”
说着,还做了一个弯腰请人的动作出来,长君乐了,将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摆的走在前头,“免礼平身,以后记得要叫三少爷,别叫错了。”
“是是,三少爷。”诸葛凌云还是有些不着调的样子让长君乐呵了一路,两兄妹一通玩乐,却还没有到书房就感受到了书房的低气压,当下就噤若寒蝉了。
诸葛晔在里头听到下人来报自己的一双儿女来这里的路途上别提有多开心了,玩玩闹闹的,亲近极了。半点生分都没有。
忽然有些羡慕,羡慕长君,也羡慕二儿子。他咳了一声让人将人请进来,并吩咐去城外的绿觉寺将大少爷给请回来。
“那,大少夫人呢?”
“既然动了胎气,寺院里清净,就先在这里好好养养胎吧。”
“是。”
赵权微微躬了躬身子,退了下去。这样看起来,这一次是这些人闹得太过了,连一向不在意这些事情的丞相都忍不住出面要杀杀那些人的威风了。这算不算是变向的站在了自己女儿这边呢?
丞相一向不在意内宅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容忍夜莺在府里作威作福了这么久。不过因着皇帝那边不管事,丞相和郑顺义朝政方面花费的精神都要多些,还真的是没什么其他的精神来管这些个让人头疼的事情。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见得让平笑柳这个丞相府未来的女主人跟着夜莺管理这个丞相府。这态度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还好的是平笑柳也没有在这个事情上面闹腾过,看起来是夜莺和大少夫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也不得而知。
长君和诸葛凌云一起进了书房,忐忑劲也都散了大半。长君更是,她一直不在父亲身边长大,性格又比较随意,不如诸葛凌云见到诸葛晔时候的拘束和紧张,看着这昏黄的书房,皱着眉头上前去将门给推开。
“爹,这样老将屋子捂住不好。眼睛会很累的,你累了就到窗边来看看外头的景色多好,诶,那株腊梅都开啦!难怪这么香。”
诸葛晔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点,这样的长君让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要说自己的这三个孩子里头,和夫人最像的还是长君。脸的模样像,一不经意的些小动作像,心性像。反观这两个儿子,竟然和自己都有几分不相似和相似。大儿子稳重,却过于小心,二儿子有想法,却过于散漫。
看来看去,竟然这个女儿还是最顺眼的。
“好了,我叫你们来不是看梅花开了没有的,你若是喜欢,待会我让人给你剪两支下来带回屋子里去插着。”
长君噘着嘴踱步到书桌边上,一边咕囔着她才不要之类的话,一边眼神快速的在桌面上一扫,当下就惊愕了。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诸葛晔也没有想到孩子看东西看得这么快,而且看那样子,是看明白看懂了看完了的,于是将被那些东西遮住的一个奏折给翻上来递到长君手上去。
“这是前两天送上来的。我还没有交。”
诸葛凌云有些不懂了,不是叫自己来谈事情么?怎么东西都递到长君手上去了,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凑过去,自家爹爹的一个眼神制止了。诸葛晔将书桌上的那些稿件整理了一下,递到诸葛凌云手上去,“你看看这个。”
诸葛凌云飞快的一扫,瞪大了眼,“这些,这些?我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现在民心惶惶,尤其是南部,这下传上来的消息一般都是能压则压,然后找个机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开什么玩笑?”
“你现在是内阁侍读学士,能送到你手上的消息原本就不多,何况是这些被压下来的。从前三年开始这些消息就被积压下来了。原本按照以往的处理方法,是暗中解决,至少是要解决到不引起恐慌的程度才会公之于众的,但是……”
但是现在的皇帝越来越不管朝政,只几个大臣吵得在不可开交又能怎么样?决定权不在自己手上,怎么做都拿不到主意。这么一耽搁,这些原本的小虫洞,现在已经变成了大漏洞!
“怎么会?怎么会?这不是欺骗群众吗?”
“这不是欺骗,这是管理策略。否则将会动摇国之根本。一个国家内部都不平静,民生缭乱,那才是大祸。”
诸葛凌云看着反驳自己的长君,她脸上并不好看,叹了一口气,将折子给关上。诸葛凌云忽然就好奇那折子里到底写的是写什么了。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说不定是比这些写在纸上的,看起来十分不正式却内容让人心惊的消息更加不好看的消息。他忽然之间就不想要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