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齐寒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实话,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就没有见到水里有什么东西的,现在一个才来不久的小丫头便说这里的水不平常,换了是谁也不大愿意相信。
“确定。”长君点头,一双眸子直直看着不远处的湖泊,“我便是被什么东西拉下去的。”
“拉下去?”
长君再一次点头,“而且,这水有法力——我被水魇住了的。”话落,她又将目光移回来,落在齐阳面前的几只烤鱼上。只见那些鱼已经表皮金黄,焦酥焦酥的香味直直散发开来。
齐阳顺手甩过来一只,齐寒接过然后递给长君。长君眨眨眼,捧着烤鱼吃得欢快。
“齐阳你的手艺真好。”三两下吃下一条,长君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
齐寒一愣,问道,“你如何晓得哪个是齐阳哪个是齐寒的?”
“哦——很简单。你们虽然是双生子,却也大有不同。不说你们的性格,嗯——哪哪儿都是不一样的,我说不出。”
长君说的平静,但是齐寒却和齐阳对视一眼,要知道除了从小和双生子生活在一起的人,一般人几乎是分不出双生子谁是谁的。他们虽然被散仙收养,但就连散仙都分不清他们。现在这个才见过一面的小孩,却能一口道明他们。压下心里的怪异感,齐阳不晓得想到了什么,看了看那吃的满嘴油光的小孩,一边自己扯下一条,一边又将剩下的两条全数给了齐寒。
吃了鱼,长君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三两下就从地上爬起来,坐得离火堆近些。火舌跳跃间,仿佛要将她的衣衫都勾去。
长君半点不在意,眯着眼眸伸直了手靠近火堆。然后很快收回来,如此往复,玩得倒是不亦乐乎。心思却早早飘远了去。
她从到了石峰谷就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现在安静下来,竟然觉得有些想家。二哥怎么样了呢?爹爹是不是还在为皇帝的事情忙碌呢?爹爹替皇帝做了所有事,为什么皇帝不是爹爹呢?
贠素央这个小孩又怎么样呢,自己应该给他们写信回去。
长君偏了偏头,脸上依稀可见些许红晕来。她翻来覆去的想遍了整个家里的人,甚至连夜莺都想了,最后却还是想到了这个名字。真是奇怪。
念头一闪而逝,长君不是纠结的人,她高高兴兴的想起今天被水魇住的时候见到的刘曦光,如同见过的那两次一样,温和的,谦谦公子的。
又想起和他有过的约定,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灌了蜜糖一样甜到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
自己有托爹爹好好照顾他,他的生活一定会好的。爹爹会怎么照顾他呢?嗯…
哼哼了两声,长君看着凑到身边来的齐阳,“你做什么?”
“你落水生病了还很高兴?”
“我没有生病,而且,我…”长君想想,自己可不是在高兴么,于是她到口的话提溜一转,“是的,我很高兴。”说完,她眨眨眼,“我乐意高兴,我愿意高兴。”
长君眯着眼,将话题带开,“你做的鱼很好吃。怎么做的?”
“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就是齐寒也不晓得。”齐阳一仰头,将手里的树枝戳进火堆里搅了搅,“你想学?”
“我为什么要学?学了之后就会变成动手做的那一个,那我宁愿做待着等吃的那一个。”
“嘿,你说的好似也有些道理。”齐阳摸了摸下巴,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小孩,“但是你的想法真奇怪——如果没人给你做呢?”
长君一愣,将自己的手在火堆上翻了翻,握住手掌,仿佛这样能抓住手里的温暖一般。
“怎么会呢?齐阳不是在给我做么?”她唰的收回手,转过头去,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身边懒洋洋半卧半躺的少年。
“我又不可能给你做一辈子,你总要自己做的。”齐阳却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火光和暗淡天幕相接的地方,“不可能有谁会一直陪着你的,总有一段时间,你环视一周却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长君抿唇,她不晓得眼前的两兄弟是什么人,只是晓得他们不会对自己怎样,但是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她下意识想要反驳的我爹被她咽下肚中,脑子里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来。
齐阳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话题的进展太奇怪了。她微微蹙眉,看着越来越暗淡下来的天空,“你们,不,我们,今晚住哪里?”
“嘿,你不是正住着呢么?”齐阳促狭的对着她努了努下巴,长君顺势看去,是自己刚刚躺过的地方,有着一层厚厚的草叶。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住在野外?”她错愕的看着情绪一下子又变回来的齐阳。
齐阳嗯哼一声,又指了指他刚刚带着的地方,“那是我和齐寒睡的地方。”
“要守夜么?”长君看了看那个只容下一个人躺下的草叶床榻,一下子反应过来。两眼放光的看着齐阳。
齐阳点头,“我上半夜,齐寒下半夜。”
“咦,那我呢?”
“你?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是好好睡一觉吧——别蹬被子就是谢天谢地了。”
长君微微蹙眉,不置可否。却说起另外的事情来,“这里有什么东西么?为什么要守夜?”
“自然是有的。”齐寒拖长音调,却见到小孩还是一脸的平静,莫名升起一种挫败感。小孩太冷静了,和她以前的模样几乎没什么联系。除了还是有些执拗外。
齐寒戳了戳火堆,看看天色,盘坐到那边的休息地方去,闭上眼呼吸就平静了。
长君看了看就收回了目光,但是还是压低了些声音,“有什么?”
齐阳将自己拉离火堆,半张脸都落进了阴影里。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虽然已经开春,但是天色还是暗得很快。不大一会的时间里,除了火堆边上,已经完全看不清外头的景色了。
“有——”齐阳也压低音调,他的音调原本就带着一点低沉,现在这般刻意之下就显出了一种阴气来。
“呱——”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山林里腾飞而出,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声,在山谷间回荡成一种荒凉和渗人。
长君也跟着心里一跳,她抿唇,还是定定的看着齐阳。
“有鸟啊——”齐阳笑嘻嘻的又凑过来,“怎么,刚刚被吓到了?”
“…没有。”长君摇头,捏了捏手心。说不清到底心里是怎么样的感受。是害怕么?与其是害怕不如说是兴奋。
“灼华。”
“什么?”
“你今晚要好好睡觉。”齐阳的语调忽然郑重起来,长君只当他还要继续吓自己,随意的点点头,却见到什么绿色在黑夜里闪烁起来。腥气隔了老远依旧传过来,一并传来的还有粗重的喘息声。
她一怔,想要看的仔细些,奈何那东西一下子就隐藏在了黑夜里,仿佛刚刚她看到的是她的错觉。
“什么?那是什么?”长君跃跃欲试,几乎从地上跳起来。
齐阳叹了口气,舌头一卷吹出一声清响,那边齐寒就睁开了眼,“是狈。”
狈?长君心下一跳,刚刚的兴奋劲一下子就落了一大半。
狈是一种阴邪的动物,一般趴在狼背上形成一种共生关系。一个没有狈的狼群和一个有狈的狼群,简直不可放在一起比拟。但是这狈长君曾经只在书里看过,饶是如此,书里那般狰狞的模样都吓了她好几天还不敢看大些的狼狗。
现在在野外乍听有狈,让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书里画的模样。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说害怕,那也是真真的。怎么办?
齐阳在那边啐了一口,两道眉毛紧紧拧起来,他站起来回过头看了看还坐在地上的长君,小孩脸色有些白,但那双眼眸里却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
往日里这石峰谷上风平浪静,别说是狈,就是狼,晃悠了大半个石峰谷都看不见两三只。但是现在未来陛下来了之后,还真的是什么都不太平了。
长君紧紧看着眼前的黑暗,此刻那里什么都没有。
一般狈都会趴在头狼背上,这样的狼群几乎可以比得上一直训练精良的军队。他们现在顶了天将她算上也不过才三个人。而自己现在这些天来全在看书看书,玩耍玩耍,师傅都没有真的见到几眼。顶什么用?
她咬紧了唇,脸色有些发白。自己现在不但不是助力,反而是累赘。看双生子凝重的脸色,这应该是一场硬战。
如果是因为自己这个拖累导致两人受伤或者…不,一定不会的。
“诺,接着。”齐阳将自己背上的佩剑甩给长君。
“你给了我,你怎么办”
长君呼吸一窒,看见了那零零散散逐渐浮现出来的绿色。漂亮的颜色隐藏在黑夜中,周围安静得连鸟叫都听不见。
鸟叫?
“齐阳!你的鸟呢?我们走!不要和狈硬来!”
“嘿,原来你还不是那么笨。”齐阳忽然转头对着她笑笑,长君刚刚放下些心来,又看见齐阳一脸莫名的搓了搓脸,对着自己摊手。
“但是,白雪来这里要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