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白里,长君脸上的表情却是放松了一点,似乎在笑。当年和白里一起合伙做搭档的时候就是看中的白里这个人利益至上。后来两人合作了这么多年,却被白里的儿子白枫破坏了。实在是当时白枫做的太过,居功自傲,差点害的乾州没有能够守得住。虽然后来在虎口鬼关的那一战之中也发挥了一些作用。不过估计是没有脸面去见人了,回去还被白里给训了一顿,更是不敢见人了。白里自知理亏,竟然也没有敢和长君有太多的接触了。长君那个时候又只顾着讨好刘曦光,就忽略了白里。关系就变得更加冷淡了。长君是不排除合作关系的,尤其是和利益挂钩的合作。她能够在保证自己拥有和对方一致的并且能够互利互惠的利益。
现在想来,其实她还真的没有想要解除这一层利益的合作,如果白里现在还想要合作的话,如果他能拿得出打动长君的利益的话,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毕竟在怀南这一带,何祎长这个人势力和能力虽然都有,但是却太过谨慎并且有些怀疑社会黑暗的感觉。所以长君对这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太守大人真的没有什么合作的期望。上一次的战争合作都是让人绞尽了脑汁才搭上的线将人给找回来。平时都是李祎溪在管理。虽然传出了这样那样的兄友弟恭的好话,不过李祎溪始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担当不起这么大的事情来。这一次……
“还能搭上白里这条线么?”
“怎么了?我以为你会直接找魏明奇。毕竟章绯在魏明奇的军营里。从那里下手不是更快一些么?”简沉淮一愣,有一些摸不着头脑。其实他说的也很对,这场瘟疫是从军营里传出来的,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才导致了后来这么大规模瘟疫的爆发。不过这也不影响从军营里整治瘟疫或者从军营里开始推行整治瘟疫的法子的效用。而且军队有严格的作战纪律和听命的能力,比其他官员从中吃回扣来解决瘟疫要快上许多。
“魏将军已经不打算升职了,但是还有其他人要升职。我父亲现在要准备起义,我不过给父亲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罢了。先将人笼络过来,至于以后这个人可不可信再说,那个时候父亲的权势已经稳固了。需不需要这个人,我们已经能够决定了。”
“白里是一个奸诈的商人,其次才是一个不贪的好官。在这一点上不用担心他会另谋出路也起义造反。如果让他现在立一功,然后发一笔战争横财,也许还能升官到京城做三品官员,拥有上朝的资格。这个条件我相信他会答应的。”
简沉淮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先不说白里能不能将医治瘟疫的事情给办好,就是其中肯定又要一番劳民伤财,怀南毕竟是简沉淮的故乡,他的父老乡亲还在那里,那是一个有感情的地方。说起来他还是不希望那里被瘟疫伤害得太过严重:“灼华,这件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瘟疫的事情我会跟进的。不是在这里,是去怀南。而且这一次只是借由白里给出药方罢了。最关键的我还是打算让何祎长和魏明奇去做。”长君这样就是打算自己又当幕后,由白里出头卖给他一个人情,让他有一个上位的机会罢了。
简沉淮见长君说得这么肯定,想了想期间也没有什么损失,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过程要麻烦一些罢了。不过这样也能掩人耳目。只要能确定白里是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就行了。于是他点头表示这件事自己去安排,“你能确保你的方子有用么?章绯现在在怀南还是撑得很辛苦,瘟疫的事情扩大化,皇帝那边的动静似乎也已经开始物色人选了。如果我们动作不再快一点的话,恐怕会让怀南遭受损失。”
“不能着急,我昨天晚上已经看了一下章绯的单子,其实她列出来的方子都是很有用的,但是效果不明显,只能是因为那边还有什么特殊的条件还没有实施好。我要过去看看再说,而且开始整治怀南的瘟疫一定要等到皇帝将他的人选给定下来然后派出去。否则父亲要掌握整个皇城还是有些难度。”
“你想先把这里的人给调出去,分散兵力?禁卫军在整个京城的郊外都有分布,就算是调出去恐怕也不会调很多,多半是让领命的人直接调动当地的士兵。”
“自然不能全部被调出去。皇帝虽然现在昏庸无道,但是他作为一个皇帝的小心翼翼和疑神疑鬼却是有的,所以这里的军队他也不可能全部调出去。我父亲的亲兵会留在这里,而且父亲现在被降职,就算皇帝想要让我父亲前去解决恐怕也不好开口了。那天他才被韩蔚打了脸,现在恐怕也不会自己掉自己面子的再用父亲。而且皇帝对父亲一向很放心。更多的时候都是将禁卫军的训练交给的父亲。而且现在他就算要调兵出去也不可能调父亲的兵。相比起来,他更宁愿父亲的兵留在这里保护他。”
“因为对自己身边的人太过熟悉,所以才会背后捅刀更加容易么?”简沉淮看了看眼前这个低着头把玩手里的瓷杯的小孩,忽然从身上涌上来一股冷意。背后,捅刀啊。这才是让人防不胜防的事情。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该说孩子已经变得不再是以前那个很单纯的孩子了还是怎么样呢?但是对待敌人,的确是需要残忍残酷,而且,这也不失一个方法。说这样的方法直接也好,恶毒也好,但是这样的人却是自己的伙伴。还能说什么呢?
长君低垂着的眼眸闪着冷光,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可以说是歹毒了。不,不叫歹毒,是很久没有这么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方法了。自从她在两年之前解决了自己的戾气问题,现在已经变得不再这么容易暴躁或者是不正经了。不,不是不正经。不过这样的方法一说出来,竟然连自己都有几分嫌弃自己的感觉。而且,会让人感到害怕的吧?
长君心里有些乱,她低垂着头,忽然心里涌上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担忧和惶恐。如果,如果简沉淮也害怕自己了怎么办?如果,如果刘曦光也害怕自己了呢?她只觉得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悲凉,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已经变成了那个为了达到目的而有些不折手段的人了。这样的自己还是自己么?如果自己以后都变成这样了,怎么办呢?不过她也实在是不敢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对面安安静静的男子。刚刚他的一声喟叹已经让她觉得有些难堪了。
简沉淮也一直看着长君,场面一下子因为安静而变得尴尬起来。简沉淮一直是一个很会看人的人,所以此刻只看着长君柔软的发顶就明白了这个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当年,当年已经过了十年,十年前那个孩子从旁观者的行列里跳出来然后挡下了来自自己当时看起来不可逾越的敌人的攻击。自己是感激的,也是无力的。但是后来那个孩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一连将那一家人一起解决了,还给了自己一个安宁。当时自己就下定决心跟着这个孩子一起努力,可是那个孩子是怎么做的呢?拒绝了。她说她不想掺杂到这些烦乱的事情里去,没有一点帮助,没有一点指导。看着自己两兄妹在尘世间沉浮挣扎。是因为后来被感动了所以才改变的么?简沉淮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妹妹当时的坚持到底是好是坏。那个单纯的孩子还在记忆里,是给一小袋茶叶就能满足的笑脸。
简沉淮眼角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伸手越过整张饭桌,在长君的脑袋上揉了揉,声音也不自觉的放低了下去,带着一点安抚,带着信任,也带着鼓励。他看透这个孩子冰冷的表面,直直看到人的心里去。当年啊,那个时候自己挣扎得那么厉害,却是这个孩子一直鼓励着他们,一直不放弃他们,偷偷的为他们做着一系列的小事,所以才成就了后来的他们。
“灼华,你很棒的。”简沉淮眼神带着回忆,现在他已经是年过二十的成年人,带着比小的时候更加成熟和更加坚毅的态度,心里经过千百次的磨炼和经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已经可以善恶分明,也已经能够分辨的出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他引以为傲的识人本领,难道现在要对自己也产生怀疑么?
有的时候,一个人走错路,走到歪门邪道上去,难道不正是缺少信任与引领么?简沉淮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笑笑,“灼华,你真的做的很好,我很庆幸你没有在这个时候讲究礼义廉耻,而是理智的对待。”
长君眯了眯眼,好半晌才抬起头,对着简沉淮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