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绯的面色忽然就变得通红起来,掩盖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不过从她忽然闭口不言的动作中也可略窥一二。
听不见了章绯的唠叨,长君心满意足的回了被分配下来的院子。章绯是个脸皮薄的,不好意思现在在长君面前晃悠,于是就自觉的消失了。齐阳则是因为是男子,被另外安排了房间也被小厮带去了。
杯中的茶水都快要凉了,长君换了三次茶水,总算等到了人来叫自己。
“是灼华姑娘么?”
长君不答,只是点了点头。小厮很是恭敬,一举一动都是有板有眼的,从哪里看来都是无可挑剔的样子。长君想,这人多半也是何祎长手下的。说不定何祎长消失的那段时间哪里都没有去,就留在了李府调教人才去了。
“我家公子请姑娘到书苑一趟,不晓得姑娘可否方便。”小厮眉清目秀,看见了长君点头当下就抱着手再做了一恭。
“大人有召,小女子哪有不方便的,这就去。”长君说着就随着小厮出了门。小厮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气质,长君对何祎长的调教手段再一次感到好奇,然后停下来对着小厮道,“你先去吧,我总要告诉我朋友一声,否则他们找不到我也是一件麻烦。”
小厮对长君的理解很有感激心情,听长君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就多嘴问了一声,“不晓得姑娘的那位朋友在哪里落脚?”
“绿苑。”
“绿苑原本也是这七色园的范畴之内,到是相隔不远的,如果姑娘不嫌弃,小人愿随姑娘走一遭。”小厮说的话很是诚恳,长君只是微微一动就答应了。
走到所谓的绿苑门前,看着绿源的额架势,长君才发现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这个小厮是自己敲门进来的,当时被安排在那屋子里负责伺候人的可还有四个小丫头来着。但是那四个小丫头呢?
长君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围在这间绿苑门前的四个小厮,“劳烦问一声,是齐阳齐公子住在这里么?”
“是,这位可是灼华姑娘?齐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四个小厮都愣了一愣,然后其中一人跨了一步出来对着长君恭声道。
“既然齐公子等候了多时,姑娘就快些进去吧。”送长君来的小厮见状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听什么情报也不想打听,你就快进去吧,我的主子还等着你呢,记得早点出来就是了。
齐阳其实没有等长君。在院子里看到的屋子里还是灯火通明的样子,一个人影就坐在那里,推门进去才发现原来只是一方皮革。燃着蜡烛只是为了让人以为他还没有睡是在等长君罢了。
而那个告诉小厮自己在等长君的人,现在正裹着被子睡得正香。不过睡得再香在等到长君进门的时候也醒了过来。长君看着齐阳睡眼惺忪的看着自己,懒洋洋的问了一声,“来啦。”
长君点点头,“何祎长怕是不太安心的,今天晚上就是要看看我的对策,不过这还不是难事。你连夜出城,将周围好好勘察一番。”
“章绯不是已经看了么?”齐阳一愣,长君的确不像是不信任章绯的样子啊,无论是从人品还是从能力上。
“不,章绯是章绯,她关心的点和你不一样。她更关心——不和你说也罢,等你观测完回来我再告诉你吧。”
齐阳将信将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打了一个哈欠,“那你今天晚上可要撑住咯!”
书苑是何祎长的场所,这个消息长君是才听了齐阳的话才晓得的。那么这是个什么意思呢?白枫怀孕的,不,白枫被人暗算了的事情到底李祎溪知道多少?他又知不知道这个和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现在正在举棋不定呢?
在饭桌上的时候这个家里的人教养实在是太好了,长君当时看了看满桌的小孩和女人,就晓得这个家风是怎么回事了。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孩子和女人,就是为了防止女人偷听消息。无论是哪一样,反正都是要瞒着别人的。长君当时很好心的没有拆穿。现在就更是好奇起来了。
小厮将长君送到了门前,对着门轻轻敲了敲,“大人,灼华姑娘来了。”
长君只觉得这句话怎么这么奇怪,好生别扭得很。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想一想,里头传来何祎长有些低沉又温润的声音,“进来。”
长君看到的何祎长此刻有些疲惫,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眼眸微微一动,将自己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大人将小女子单独叫来此处,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长君的态度不卑不亢,礼仪也是挑不出半点错处的。不过这样的话却有些明知故问了。
何祎长看着长君,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女人现在的样子和两年前的样子和十年前的样子。那个是她还多小啊。那么小小的一只,却敢于向任何东西都伸手,敢于对着任何人抛出利益的锁链。
但是现在这个女人还是这样,像一只狐狸一样。
“也不是什么大事,”何祎长听到自己的声音是这样回答的,他微微垂下眼眸,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在绕些弯弯绕绕的圈子浪费时间。”
长君对此不置可否。说着不浪费时间,但是还是很明显的没有说清楚到底要说什么事情。这是一种神奇的谈判技巧,有的时候对方先露了一点半点的消息就是露了且失去了先机。所以两人虽然都说着相同的话,却总是隔着那一曾东西不捅破。
“还记得十年前大人的样子,现在大人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家里也没有一个暖心的人儿?看李太守现在的样子别提多逍遥了。”
何祎长笑笑,向后一躺,双手交扣起来放在身前眯着眼睛看长君,“十年前,姑娘就是这样的狐狸样子,十年之后竟然还是没有半点改变啊。”
大人可是变了很多啊,大人你还养狗么?长君这样的话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出的却只有四个字,“过奖,过奖。”
被自己的朋友背叛和出卖,一定是一件难过的事情。说不得他当时是怎么样的痛苦。真相真是残忍,有的时候还是少知道一点比较幸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全是些边角料,什么实际的东西都没有。长君看着那盏灯的火苗都开始闪烁,显然是快要熄灭了,于是十分抱歉的对着何祎长服了一礼,“今晚和大人聊天很开心,不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小女子就耽搁大人休息了。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小女子先回去了。”
这是在逼自己呢。何祎长笑笑,看着长君站起来,转身,毫不犹豫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总算是在她后脚快要跨出门栏的时候开口了,“何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正想问问灼华姑娘,不知道姑娘可否还有这个时间?”
“既然是大人开口,小女子哪里会没有时间呢?”长君转过头对着何祎长笑,“那大人就快问吧。”
她笔直的站在门前,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假笑。何祎长知道所谓的皇宫里的人也都带着这样一幅虚伪的面具,但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比之皇宫里也是不遑多让的。有些好奇之余也有些奇怪的感觉。淡淡的,淡到让人感觉不出来。
长君的样子看起来是十分的赶时间,连坐下说一句话的功夫都不具备了。
但是何祎长已经做了退步了,现在在做退步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挑了挑身边的火炉里的银丝碳,“看来灼华姑娘是很赶时间了啊。”
意思就是算了,我已经给了你面子了,可是你还是不顺着我的台阶下。这样就有些让忍面上过不去的难堪了啊。
长君笑笑,“也许对于大人来说是一件关乎终身的大事,不过对于小女子来说,的确不算什么的。大人大可放心就是。”
她的语调很清淡,但是总算是让人放松了一阵。
何祎长挑起眉头,“哦,这样看来,灼华姑娘对自己很有信心啊?”
“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问题,关键是得有脑子。”长君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继续微微一笑。
何祎长对长君此刻的表情和话语都不置可否。不过好歹长君自己给了自己回应,已经算是没有掉面子了。何祎长也不去计较长君这个人是不是在刚才的时候还将自己气得想要立刻弃暗投明。
“既然灼华姑娘都这样说了,那何某就静候姑娘佳音了啊。”
“静候?”长君笑着摇摇头,“如果只是静候的话,恐怕有些困难啊。”
虽然何祎长的确是一个人才,但是长君还真的是犯不着为了这也一个什么也不做的人将另外的人一干人等都得罪了个遍最后说不定还吃力不讨好的被这个自己正在争的人抛弃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长君都觉得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何祎长自然听懂了长君的意思,他微微眯起眼眸,让眼眸的神色变得十分的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