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雪瑶一惊,大步向府门走去。没走出几步,就正看见了肖如风。
“王妃,”肖如风匆匆一行礼,紧声说道,“事出紧急,请王妃和长公主先移驾。现在后门还安全,出去避一避吧。”
“出去?呵,咱们在这儿好好的,凭什么出去避!肖士将,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雪瑶的俏脸上隐有怒意,勉力平静问话。
“端和王的带着几千人来了,说王爷殉国,王妃无子,爵位当由北翎正统皇血继承,这王府,也要强行占去。还出言轻薄王妃。咱们人太少,还是先撤吧,进了宫,再去找皇上理论。”肖如风紧握佩剑,急不可支。
“找皇上,那个几岁大的孩子吗?”愤慨中,雪瑶几分不屑,“北翎要是还有王法,他们也不敢这样放肆!想要血溅王府,就让他们来!”雪瑶玉指握拳,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王爷最关心的就是王妃和公主的安全,请王妃以大局为重。王府,末将会尽力守的,请王妃和公主先撤吧。他们恐怕要进来了,到时再走就不易了。”肖如风的言语里,已经不仅是着急,而是衷心恳切。
“那你接莲公主吧,本宫去牡丹阁拿东西。”看着肖如风这般,雪瑶突然冷静下来,她淡淡说着,转身大步迈向向牡丹阁。
肖如风见她去收拾东西了,也就赶去告诉莲公主。
牡丹阁里,雪瑶只拿了一样,就是剑,慕容谦的那柄湛蓝宝剑。正要走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夏儿。
“王妃,这到底是怎么了?”夏儿不解道。
“别管那么多了,你现在就去找莲公主,和他们一起走。”雪瑶匆匆解释了一句。
“走?可是王妃您呢?”夏儿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雪瑶,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别管了,让你走就走,你主子本来就不是我。”雪瑶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再和她解释,话里不免伤人几分。
“王妃,您不要夏儿了?”夏儿一时呆住。
“滚!”雪瑶知道,现在的时间,多消耗一分,安全的可能就少一分。自己不想走,却不该拖累了夏儿。这个温婉如此的丫头,要是落在慕容骐的人手里,这辈子就毁了。唐门针掐在指尖,直径拍在夏儿的肩上,正中玄睡穴。夏儿晕了过去。
“夏儿的主子可能不是王妃,可我香雪,命都是王妃给的,这辈子,都只认得王妃一个。王妃要是决定血战到底,香雪舍命相陪,绝不苟活。”说话间,香雪已经走了进来,信誓肯肯。
“来的正好,带着夏儿,快走。”看到香雪,雪瑶眼睛一亮,把夏儿推了过去。
“王妃——”香雪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雪瑶抢白道,“你若是还记得我是王妃,就带夏儿快走!”说罢,雪瑶握紧剑柄,大步跨出牡丹阁。
多少时日了,自听到慕容谦身死的消息,她的心里,除去悲,还有着隐隐的愤火,不知名的愤。现在,慕容骐等人欺人太甚,她怎能轻易忍下。
春风四月,牡丹似血;芳红正妖,落而不败。
满院的牡丹,震天的花火,若不燎原,情何以堪。
回来明景轩的时候,几个府里的人正在那里要把棺材搬走。雪瑶急喝一声道,“都放下,死者为尊,谁让你们动的!”
“回王妃,是肖士将,一会儿端和王的人就要来了,不抬走,恐怕——”那些人吞吞吐吐地说着。
“行了,都走!告诉肖士将,让他照顾好莲公主,不必管本宫。挡我者,死!”雪瑶的眼里是不容置疑的王者威严,那几人连忙退了下去。
偌大的明景轩里,人已经走尽。雪瑶伏在棺盖上,合着双眸,似乎在感受着那人的气息。
是啊,她就是个刁蛮任性的小女贼,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西照山高水远,她没办法帮他什么,甚至无力为他复仇。可是,镇北王府,明景轩,这是他的家,他的帛书上,让她等他的家。无论如何,这一次,她要守住。守住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也守住他们最后的归所。
“当”地一声,明景轩的院门被无数刀兵撞开。许多身穿铠甲的士兵闯了进来,为首的那人,正是慕容骐。
雪瑶起身来到灵堂外,手上紧紧握着剑柄。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人能再帮她了。“大胆逆贼!镇北王府也是你们可以随便闯的吗!”
慕容骐见只有雪瑶一人,示意手下退了退,换上一副猥琐的笑脸,“哟,怎么就剩小美人一个了,慕容谦已经死了。哥哥来陪你啊。”说着,就要走上前来。
拔剑,横斩,雪瑶快步一跃,直攻慕容骐。
这些日子里,雪瑶苦练剑术。虽然没有内力,无法重伤于人。不过她学得都是一击要命的损招,所以只要不是太高明的对手,勉力接下几招还是可以的。
慕容骐本就没有想到她会武功,更没有想到她一出手就如此毒辣,本来就慢了半拍,再加上轻敌。雪瑶一剑扫来,刺左实右,慕容骐的肩上留下一缕血痕。若不是旁边的一个将士眼疾手快,挥刀相抵,雪瑶那满含怒火的一剑,怕是足以斩下慕容骐的臂膀。
刀剑相击,叮当作响。院落里,牡丹花散了一地,如花的人儿凝眉执剑,眸光里,怒波盈天,分毫不让。
雪瑶和那个出手的将士,一个剑走轻灵,出其不意;一个则气力向敌,沉挥猛劈。斗了大约十几招,雪瑶被那将士震得虎口生疼,眼看就要握不住剑柄。
“可别伤了本王的美人。”忽地,慕容骐在边上叫了一声。
那将士一分神,再加上慕容骐这样的叮嘱,攻势立刻减了下来。抓住这个极好的机会,雪瑶连发三枚唐门针,直向面门而去。那人毫无准备,正中双目,彻底乱了阵脚。雪瑶当然不会就此罢手,接着急出两剑,未等旁边有人上来救护。剑锋已穿过火热的心口,“唰”地一身,抽剑时,白衣血染。
“好啊,竟敢伤本王的副将!”那人一倒,慕容骐顿时又惊又气,不敢再轻敌。
“南楚妖女,看刀!”话音未落,另有三人已提刀冲了过来。
本来,端和王手下的人,毕竟都是堂堂男儿,加上雪瑶一副如花俏颜,恐失了薄面,不好直接冲上来合围。可方才亲眼目睹她伤人的狠毒手段,这些人,再不敢怜香惜玉。
三男攻一女,而那三个男子,还都是北翎草原的翘楚。雪瑶并不怎样慌张,她飞身向后,从身上拿出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同时从灵堂上取来一根蜡烛,声音反而缓和了,“你们都要进来是吧?那好啊,看看这把硫磺,够不够送你们一程。”
那动手的三人,本已冲进了灵堂,见她这般同归于尽的架势,不由得退了出来。雪瑶再度来到正房门口,对着满院子的外来客。
“区区一把硫磺,美人,你真以为能挡住我的人吗?”慕容骐依旧肆无忌惮地笑了。
“是吗,看来你很有自信了?”雪瑶也悠悠笑了,“不过,本宫还是提醒你一句,如果南楚唯一的子嗣死在了北翎,就是再窝囊的父皇,还是会来算一算这笔账的。”
听雪瑶这样说,慕容骐也僵住了。的确,即便弱国,她也还是公主,唯一的公主,一旦身死,北翎南楚难免有变。虽然他从来不把汉人看在眼里,不过眼下正是争夺国内权势的好时机,切不可因为南楚起什么变化。想到这里,慕容骐的语气也软下来,“公主,有事好商量,何必这样呢?本王不过是看你如花似玉的年纪,怕你守不住寂寞——”
“让你的人后退!”雪瑶厉声打断了他。
一时间,双方僵持在了那里。
长寂宫,清冷一如往日。半个时辰前,慕容诠来看谢秋颜,不想谢秋颜一听说他要去镇北王府,立时百般挽留。最初,慕容诠以为她只是舍不得自己,就再留了一会儿,好言相别。没想,谢秋颜竟趁他不注意,索性将房门都锁了起来。
“让我出去,谢姑姑,您这是干什么?我要去找雪瑶。”慕容诠用力拍打着房门,大声呼喊。
“你不能去找她,不能去。”一门之隔,谢秋颜无力地劝说着他,似乎也在劝说着自己。
慕容诠突然感觉到事情不对劲,紧紧问道,“为什么?雪瑶是不是出事了?”
“她是别人的王妃,出事与否,都与你无关。”抵着锁住的房门,谢秋颜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更平静。
“谢姑姑,您说什么呢!我不管她嫁给了谁,我喜欢她,我爱她,我决不能看她出事。快让我出去。”慕容诠已经心急如焚,试图用最短的时间说服谢秋颜。
“世间情爱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你要是想封王,就必须忘了她。”门外,谢秋颜同样殷切。
“没有雪瑶,封王也不痛快!我要去救她。”慕容诠用尽全身力气晃动着门板,急不择言,“再不开门,我就没有你这样的姑姑!”
“我本来就不是你姑姑,我是你的娘亲。”这句话说得很低沉,隐隐约约,却能听出哭腔。随着脚步离去,那淡淡的幽咽也渐渐消逝。
“来人啊!快开门!”长寂宫的婢女守卫早被谢秋颜支开,任慕容诠歇斯底里,终是无人应答。
那一厢,肖如风刚抱着不言不语,无知无觉的慕容莲上了车辇,就听有人来报,“王妃执意不走,要肖士将先带公主走。”
肖如风眉头一紧,叹了口气,“你们怎么也不劝她?”
“这,”那人似乎有些犹豫了一下,“王妃说‘挡者死’。所以属下没敢多言。”
听到这儿时,不仅肖如风倒吸了一口气,就是多日毫无表情的慕容莲也怔住了。
“公主,不如您先进宫,末将去救王妃。”肖如风拱手一礼,正要下车,却别一双玉手紧紧拽住臂腕。
那双手,温凉如玉,又带着几多柔情,使人沉醉。
“你们都不走了,本宫一人孤单上路,有什么意思?”慕容莲的眼眸,幽怨凄迷,肖如风的心,也早就揉碎了一般。
“末将只是希望公主安全,所以——”望着她,肖如风也不知说什么了。
“一个人背井离乡,凄凄惨惨戚戚,就安全了?”慕容莲一个反问,几分苦,几分愁。
“不,末将愿永远陪在公主身边。”终于,肖如风扣住那双手,对她说出了心底真实的存在。
这么多年了,她等的,不过是他一句温暖的承诺,现在,此情此景,正是哀伤悲凉时,他却对她许下这相守的承诺,真不知是喜是悲。
悲中带喜的一瞬间后,慕容莲镇定了心神,“回去吧,她都敢留下,咱们走什么?”
肖如风还想再劝些什么,可看着她坚定的神情,他咽了下去。都是女中巾帼,为了至亲至爱,有什么不敢的,劝的再多只怕也是惘然。何况他跟了王爷这么多年,要是不是顾虑到公主和王妃,又怎会轻易将堂堂镇北王府拱手送人!
托着慕容莲的腰身,肖如风飞身就起,两人直奔明景轩。
明景轩内,双方依旧僵持不下。
“美人啊,你先把那东西放下,其他的,咱们可以商量。”慕容骐笑得不怀好意。
“本宫从来不和畜生商量,带着你的人滚!”唇枪舌剑中,雪瑶从不会给人留下半分薄面。
“哼!小贱人,本王看你年轻守寡,想着给你个机会,你却如此不知好歹!”慕容骐耐心耗尽,彻底被激怒,“都给我上!要活的。”
“怎么,都想同归于尽吗!”雪瑶喝了一声,作势要点硫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