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以前还小,总以为出现这里的外人都是来给他们送礼物的。那时候,君烟还没见过四个轮子的汽车,每当看到,就会和小伙伴一起围着唧唧喳喳的研究这新奇的东西,等人家开走了,又会一起跟后面追到老远的地方,直到再也看不见。当时,一点点的新奇都会让他们兴奋好久,期盼下一次的出现。却总是遗漏站在身后的院长,长久的叹息。

然而,人终究是会长大的。

而成长代表的就是心智的成熟。

所以,再有汽车出现孤儿院,君烟再也没了往昔的兴奋,有的只是对出现在这里人的气愤和心疼院长的心情。她开始明白为什么每次这些人出现这里以后,就会有小伙伴离开,也开始理解为什么沉默的院长叹气会越来越频繁。这些人根本不是来送什么玩具,根本不是单纯只是来这里看他们的,那一个个带着虚伪面具的大人只是为了在他们当中挑选认为可以收养的人选而已,自始至终却从不询问他们是否愿意。

曾经。

她问过院长为什么要让那些人带走小伙伴,却不管他们是否愿意?

院长沉默了很久,告诉她,因为来到这里的大人都是没有孩子的,他们需要这里的小伙伴,希望和他们一起生活。而不问你们,是因为你们还小,还不懂得如何选择才是对你们是最好的。

可是,问了至少还能听到他们的心里的想法,不问连最基本的选择也剥夺了。这句话君烟当然没说。她只是听了院长的话后,变的异常沉默,甚至不再愿意和小伙伴们说任何一句话,不管谁逗她,她都将嘴抿得紧紧的。

其实,君烟哪是不愿意和他们说话,她也只是个孩子,也有着那个年龄特有的好动,不讲话对她来说该是怎样的艰难。只是她害怕了,害怕和他们待在一起久了,哪一天他们又会凭空消失,那种空洞,即使她是一个孩子,却依然不会减轻半分。所以还不如没有感情,这样就算走了,心里也不会疼!

走到教堂,晨会恰好结束。

院长不知道在和修女们说些什么,看到她,微微一笑,然后继续交代事情,几分钟后才出来:“走吧,去我办公室聊。”

办公室的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几个陈旧的书架,放满了书本和资料,其次就一个简单可以办公的桌子,而上面的油漆有些已经掉了。

尹山倒了一杯水放到桌子对面,指了指椅子说:“坐啊。”

近距离下,君烟才发现一段时间不见,对面的男人似乎又消瘦了不少,心里一阵心疼:“您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怎么又瘦了。”话语中透着一丝责怪。

“哪能啊,有你这个不定时来检查的话痨子,为了耳根清净,我怎么也得按时吃饭呐。”想到她每次反复叮嘱的摸样,尹山就不自觉的感到好笑。

“知道就好,您就得这么坚持下去,不然我一定唠叨您厌烦为止。”君烟本不是一个喜欢讲话的人,很多时候能不说她都不讲,只是这个是她亲如父亲的人,对他总有说不完的叮嘱。

“我也不敢啊,你叫的那些小鬼头,可都是尽职的很呢。”不知想到什么,尹山心有余悸的抱怨。

想象尹山被一群孩子围着叽叽喳喳的摸样,君烟忍不住笑出声:“我还以为您不知道呢。”

自从离开这里,她总是不放心尹山的身体,虽说平时身体还行,却总是因为孤儿院的事,记不得吃饭。以前有她在,还能时刻记着。但是长期以往下去,铁打的身体也不够折腾的,所以她就想到让孩子们帮忙看着。小孩子整天嘻嘻闹闹,却也听话的很,每次她来都会详细的和她说院长的情况,搞得像地下间谍似的。

“上次回去后,你都很久没来了,工作很忙吗?”见她脸色不是太好,尹山担忧的问.

“嗯,有点忙,新年才开始,公司里多了很多事情。”害怕被看出点什么,君烟赶紧编了个借口。

“忙点是好事,但是别忘了照顾自己。”

听着暖心的叮嘱,心里的凉意似乎一下子就没了:“放心吧,我都多大人了。对了,院长您不是找我有事吗?”

以前回到这里,她都是习惯先和孩子玩上一阵才会找尹山谈心,而尹山也从来不催,每每都在办公室耐心等待。这次既然主动找她,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窗前,摇曳的枝叶沙沙作响。

挂在尹山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沉默的不知在想什么。

鲜少见到这样将心事摆在脸上的院长,君烟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切的问:“院长,是不是孤儿院出什么事了?”

望着已经出落成美丽的女孩,尹山的脸上闪过莫名愧疚,不过很快被掩饰。

他望向窗外,看着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树叶,很久后嘶哑的声音才悠悠响起:“孤儿院没有出什么事情,而是洛飏!”

“洛飏怎么了?”仿佛下一秒心脏就会蹦出来,连带着说这几个字都费了好大力气。

“他回来了!”像似下定了决定,尹山终于不再犹豫,“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个消息,但是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告诉你是最正确的选择。烟儿,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

都说每个人的心里都驻扎了一个不愿被人提起却抹灭不了故事,而洛飏就是她不愿被提起的故事里的主人。不管时间怎么过去,这两个字给她带来的魔力总是没有减少半分。就像一个偷吃了毒品的人,总在解了这次毒瘾后暗暗发誓下一次要戒掉,可是等真到时候,还是会偷偷故犯。

五年,应该怎样去形容它?漫长?久远?不同人会有不同的答案吧。

如果她问消失了五年时间的人,他的答案会和她一样吗?会觉得这些日子就像漂泊在无边的海洋上,就算用尽了力气寻找一个可以靠岸的岸边但始终没找到那种焦虑与无助吗?

君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是煎熬的。

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至少在得知洛飏出国的那段时间消沉了些,其他的都还是不错的。她可以背着情妇的标牌,安然无事的过着被人伺候的生活,也可以为了讨好封晨曦达到目的而陪他上床。每一件她都可以做的很好,她确定自己不是不可以没有洛飏的。只不过谁来告诉她,此刻结了疤的心口为什么又有被刀硬生生扒开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