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有点暗色,王庄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开着拖拉机,沿着村外的护村路往外开。领头的就是开拖拉机的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拖拉机的声音太大,亦或他故意提高声音说:“兄弟们,今天咱们把这土拉够了。晚上我请大家喝酒。”他的声音很大,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
其余的人都站在车斗里,每个人都随着拖拉机的震动,身体也在震动。听到说干完活,晚上喝酒,所有人都非常高兴。“那还用你说,喝酒那是必须的。”
生活在王庄的人一看就知道,家里需要用拖拉机来拉土,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盖新房,需要拉土去把地基垫高。这在农村是天大的喜事啊,要盖新房子了,就会有同村的乡亲过来帮忙干活,这是一种风俗,也是乡亲们感情深厚的一种外在表现。
“咱们就这样去拉人家的土,行不行啊,要不要跟人家说一声?”欢乐的气氛中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有那个必要吗?那块儿地都荒了那么久了,还能不让用点儿土,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乡里乡亲的。”另一个人说道。
“就是”
“就是”
其他的人也随着附和着。
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巅到了地边。
这块荒着的地跟其他的地比起来,确实显得很突兀。因为多年荒着,光秃秃的,竟然没有杂草。这应该是旁边的邻居,在喷除草剂的时候顺便把这块地也喷了。种地的都知道,如果自己家地旁边杂草丛生,那自己地里种的粮食也长不好,所以干脆在除草的时候,顺便把这块荒地里的杂草一起除掉了,帮了别人,也有利于自己家地里粮食增产。
“没想到啊,荒了这么多年,地里竟然没长杂草。咱们装起土来就更容易了。大家开始装吧,早干完早喝酒。”开拖拉机的人下车后招呼着其他人。
其他几个都拿着铁锨纷纷跳下车,着手挖土。
只见他们将铁锨用力插进土里,然后用脚使劲一蹬。铁锨随即插进土里,再使劲一压铁锨的木柄,双手用力向上衣端,一铁锨的土就被挖出来,然后一甩,土就进到了拖拉机的车斗里。村里的小伙子都是出过力气的人,干起这活儿来也是轻车熟路。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边说笑着边挖着土,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很平整的地面上就出现一个坑。
突然,其中一个的铁锨在被脚往下蹬的时候,似乎是顶住了什么东西,怎么蹬都蹬不动,于是就稍微挪了下地方,再使劲一蹬,铁锨顺利的钻进土里,可是当把铁锨端起来的时候,一个直径差不多20厘米的泥蛋子从泥土中滚落出来。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因为透过附着在上面的泥土,还可以隐约的看见些许的白色。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其中一个好奇心比较重的慢慢的拿手里的铁锨一点点除去上面的泥土。
一下,两下,三下,还没有弄到第四下,眼前的情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竟然是颗人的头骨。他们都被吓坏了,铁锨也不拿了,争先恐后的往坑上爬,瘫坐在坑的边上。
“这可怎么办?挖了人家的坟了。偷坟掘墓,这要是放在清朝,那可是要命的。也不知道现在算不算犯罪?”其中一个人喃喃的自语。
“还能怎么办?报警,必须报警”说着掏出手机打了110.
“别报警,万一判咱们刑可就坏了。趁没有其他人,咱们把这个坑填了,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行不行?”
“肯定不行。必须报警,放心,不会有你们什么事儿的。你们见过谁家埋人不用棺材的吗?就算是家里条件不好的,在家人死去后,也会用砖砌一个砖棺。咱们都挖了这么深,怎么一块砖都没看见呢!再说,咱们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谁家死人我们能不知道?没听说谁家把人埋到这里了呀!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们必须报警,否则才真的会有麻烦。”
大家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只有开拖拉机的愣愣的坐着,一句话没说。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很晦气的事情,毕竟是自己家里盖新房这么件巨大且隆重、高兴的事情,竟然碰上这种事情,放谁遇见都会膈应。
经过大家的讨论,最终还是决定报警。
这个时候,刑警队正在被王闯坠楼案笼罩着,竟然找不到突破口,一直徘徊在自我否定中,所有队员都憋着一口气,但却又不知所措。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异常的寂静。
“案子不是不破,时候未到呢!这不马上要下班了吗?我请大家吃饭,好不好?”乔然意识到了现场气氛的不对,想用吃饭来缓解一下。
乔然的这句话,并没有激起他所想象的那种大的波澜。尤其是刘军这么个吃货,竟然反应也不大。这确实有点出乎意料。“军儿哥,我说下班后我请大家吃饭。”乔然看着刘军又重新强调了一遍。
刘军抬起眼:“我不聋,听见了。可是我没有心情。你知道吗,这个王闯坠楼的案子,对我们来说可以说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更客气的是,咱们明明知道是挑衅却无可奈何。”
刘军的这番话对乔然的冲击很大。听完,他愣愣的坐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本以为刑警的责任是除暴安良。一个案子发生后无非两种情况,要么一点线索都没有,成为破不了的悬案,要么证据确凿,成功侦破。他从没有想过一个案子会像王闯坠楼案这样,明明证据很多,但却无法推进。不管是陆大军义正言辞的说自己没有杀人,还是第三人X藏在暗处看着刑警队无计可施,都有挑衅刑警队的嫌疑。在集团荣誉面前,大家的内心还是比较一致的。刘军他们的这一行为,给乔然深刻的上了一课。
“没心情,咱们就改天。”乔然也很识趣的迎合这刘军及其他人。他又悄悄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办公室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气氛。
王庄无名头骨的报案,正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奇怪气氛。
“行了,大家也别这么撅着了。我看你们都有劲儿没地儿使,对吧,正好,今天也别下班了,咱们出发,王庄发现了无名头骨。”老乔说着“大家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出发。”
王庄距离市区只有30公里左右的车程,老乔一行几人驱车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现场灯火通明,围上了警戒线,当地派出所的同事已经在处理,走近之后老乔问:“这里谁负责?”一位中等身材的同事过来说:“是我,我是咱们乡派出所的赵晓勇,是刑警队的乔队吧?”
老乔说:“对,是我,先介绍一下。”老乔分别指着林月、刘军,、赵旭和乔然说:“法医林月、痕检刘军,技术赵旭,警员乔然。”
赵晓勇听完冲他们几个礼貌性的点点头:“各位辛苦!”
老乔又问赵晓勇:“说一下现场的情况吧。”
“是这样,大概一个小时前,我们接到群众报警,在村外一块荒地里挖出了一颗人的头骨。我们就马上赶过来了,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确认一下是不是正常死亡后安葬在这里被不小心挖着了。农村在人死后,都会给他找个好的地方下葬。也就是俗称的土葬。我询问了整个村子,都不知道是谁家把人埋在了这里,而且更奇怪的是,一般,人死了,下葬的时候都会放在棺材里,就算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至少也会用砖块之类的东西,砌个类似棺材一样的东西。可是,这颗人头骨周围,什么也没有。我想可能另外还有什么事情,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请你们过来看看。这颗人头已经只剩下骨头,肌肉组织已经腐烂,一点都没剩下,这已经超出我们的技术范围了,所以就只能麻烦乔队您了。在等您的时候,我先把现场给保护了起来。”说着赵晓勇带着老乔朝地里走去。
这么大张旗鼓的一折腾,全村人都知道这里挖出了头骨。都到这里凑热闹,现场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老乔他们在赵晓勇的引领下,穿过人群,走到警戒线以内,里面有一个坑,走近坑,一颗满是泥土的人头骨露在外面。
这颗头骨被泥土从内到外包裹着,外面很明显的被人用铁锨铲过,泥土一块一块的呈现出小却整齐的切面。露出了部分白色的骨头。但是他的内部里还是填满了泥土。尤其是眼睛的位置,异常明显,白色的头骨,黑色的泥土,这黑白分明间,在灯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两只眼睛放射着寒光在凝望,让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是谁报的案?”老乔问赵晓勇。
赵晓勇转身看了看,指着一群老乡说:“他们几个。”随即把报案人叫了过来。
看得出来,这几个人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们都特别紧张。
“麻烦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他们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怯生生,不敢说话。
“大家不用害怕,我只是要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你们看见什么,说什么就可以了。”老乔看出了老乡的犹豫,解释着。
几个老乡互相看了看,开拖拉机的那个先开了口,毕竟是因为他家盖房拉土才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他有责任也有义务:“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我们家,因为盖房子,想把原来的宅基地垫高一点儿,所以我们就开着拖拉机来这里拉土。哪成想,这一车土还没装满,就挖出个人头。好家伙,可把我们哥儿几个吓坏了。我们也不敢动,就赶紧报了警。”
“好的。谢谢你。对了,我想问一下,我看别的地都种着庄稼,为什么这块地却荒着?”老乔继续问着。
“这块地呀,都已经荒了十多年了吧。原本这块地是归我们村的王志华承包的。自从他进城后,就再不没种这块地。他跟我们村的王大老实关系特别好,就把地给王大老实种,但是王大老实在结婚后,也是经常不在家,这地也就没人管了,自然就荒了。我们都觉得好好的地就这么荒着,实在是浪费,可是没经过王志华同意,我们也不能种啊,所以只能这么荒着。平时谁没事儿会跑这来啊。这次要不是我家盖房缺土,我也不会来。”开拖拉机的一脸无辜、委屈的样子。
“好的,谢谢你啊。”老乔客气的说。
在老乔询问同时,刘军已经下到坑里,把头骨拿了出来。因为头颅已经腐烂成骷髅,死亡时间必定已经很长,又是以这种方式被发现的,所以,现场其实就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头骨被拿出来后,林月小心的清理着头骨上的泥土。只见她戴着的手套,手里的小刷子不停的舞动。扫不动时,就会直接用手去扣泥土,手套很快便成泥土的颜色。随着附着在头骨上的泥土越来越少,完整的头骨渐渐的显露出来。当她清理到顶骨的时候,林月愣住了。一条长长的伤口出现在她的眼前。多年的法医经验告诉林月,这很可能就是死者死亡的原因,而且死者很可能是被杀的。“乔队,这个人不是自然死亡,他是被杀的。”林月汇报着说道。
听见林月这么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林月。
“怎么回事?”老乔急切的问。
“乔队,你看这里。”林月指着刚被清理出来的头顶骨。“这里有一道长大概几厘米的伤口。要想在顶骨上弄出这么到口子,必须是利器才能做到。所以我怀疑死者是被杀的”。
刘军,赵旭和乔然看着他们两个,等林月说完后,赵旭立马拍照取证。
“继续清理,我需要知道更详细的勘察结果。”老乔命令道。
乔然又在老乔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熟悉的光芒。
围观的群众听说这是一起杀人案,一下就沸腾了,各种声音,议论纷纷。
林月把头骨处理干净后,仔细的查看着:“死者,目测为男性,死亡时年龄未知,需要做牙齿鉴定才能确定。死亡时间不确定。根据被埋地的外部环境和土地内的温度和湿度来分析,死亡时间至少五年以上。死者的伤口呈条状,且由外而内,伤口越来越小,从凶器的宽度以及形态判断,疑似为斧子。伤口整齐,没有二次伤痕迹,说明,一、凶器锋利,二、凶手力气大,可以一斧击穿顶骨。目前能得到的线索就这么多。对了,赶紧找死者的其他部位,找的越多,线索就会越多。”
“好的。”刘军看看周围维持秩序的辖区同事,指着其中的两个说“你,还你,跟我一起下去”两个同志随即拿着铁锨便跳下了坑。
刚挖了几铁锹,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又一颗人头头骨从土壤中滚落出来。
刘军大声喊道:“快看,又有一颗头骨。”
听到刘军的叫喊声,老乔,林月和乔然不约而同的拥了过去。
那确实又是一颗头骨,同样填满了泥土。
林月说:“军儿,递给我。你们继续挖。”边说着边把另外一颗头骨放到了之前的那具头骨的位置。
这样的事情对于平常人来说,可能是无法承受之巨,但是对于常年战斗在刑侦一线的老刑警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在他们眼里,这里的每一颗头骨都是一条人命,都等待着他们去寻找真相。
这个状况的发生让老乔倍感压力,当刘军说发现另外一颗头骨的时候,老乔神情凝重到了极点。另一颗头骨的发现就意味着被害人又增加了一位。
林月没有说话,她在小心翼翼的清理着头骨上的泥土。很快就清理完了,因为长时间的掩埋,致使这颗头骨上跟上一个一样,肌肉组织早就腐烂分解掉了,只剩下骨架。
“从这两颗头骨的状态看,他们的死亡时间应该很接近。”老乔先开口说了话。
“是的,凶手把两个人埋在同一个地点,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同时sha了这两个人。但是这两个头骨又有明显的不同。”林月指着两个头骨说:“乔队,你看,第一个,顶骨有明显的凹陷,我基本确定是类似斧子之类的凶器重击造成死者顶骨粉碎性骨折,颅脑严重损伤,导致死亡。而第二颗头骨却是完整的。就现在的情况看,这第二个死者的死因不明。还需要继续找两具尸骨的其他部位,才能有更进一步的发现。”
本来这个坑没有多大,为了找尸骨的其余部分,赵晓勇特意安排了两个年轻的同事一起挖,扩大范围。渐渐地坑的面积大了起来,奇怪的是,经过很长时间的寻找,除了发现这两个头骨外,再也没有找到任何人体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