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作为现场被封锁,店里七十多名客人,加上工作人员共计九十三人,需要一一筛查,但这里是公共场合,人来人往,没有目击者,下毒的犯人可能早就离开了。
他在那里,宁月香怔怔的望了他好久,周围嘈杂的人声都被她的耳朵直接过滤掉了,这里最大的声音就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好半天,心跳声还是那么大。
怎么办,她突然觉得他的脸好好看,越看越无法自拔,一旦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不习惯站在人群中,在人多的地方他选择站在靠墙的角落,使自己看上去不起眼,但在宁月香眼中他无疑是最闪亮的,不管站在哪里都是那么吸引人的眼球。
当他的视线扫过来,她羞颜浅浅的垂下头。老律师正在跟警察沟通,没她什么事,她小心的避让开周围的人群,朝他走去。
“嗨,你……刚才谢谢你……”
他没有理睬她,准确的说是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下。
她心里测算着他的安全距离,停下脚步,柔柔的问:“那个,我的酒里真的没毒么?”
他冷冷的开口说:“如果有毒,你已经死了。”
他的解释永远是生硬又冷酷,而月香同学又是一颗玻璃心,听了难免有点小伤感。
其实她刚刚已经从鉴定人员那里打听了,死者酒里混有大剂量的氰酸,会引发闪电式死亡,所以死者喝下酒之后是立刻死亡。而她那杯酒已经喝了好半天,一点事也没有。
再说了,“幻想曲”是这里调酒师力荐的特调酒,进店的女性顾客很多都会点这款,假如毒下在调酒原料里,那么早躺下一堆尸体了。
结论来说,这是一场针对某个人的谋杀,不是随机杀人,还不至于牵连到她身上,她也没这么倒霉。
卡座那边人挤人吵成一团,唯有这边清净些,有思考的空间。她不由回想见到尸体的那一幕,随口问:“是谁毒死她的呢?”
这种问题抛给他好像不太妥当。
她抬眼望去,正好遇到他投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身体为之一僵,有种触电般的酥麻感,却情不自禁的无法移开视线。
不即不离的间隔,伸直手臂就能触碰到对方,他们都垂着手,不去碰。唯有目光穿越了空间,落在对方的瞳孔中,无声无息,仿佛周围的喧哗都不存在。
她一不小心红了脸,忙着掩饰说:“被害人段翠兰是个业务经理,她今天从公司赶来,陪她同行的就是那边她的女秘书和两个男员工。除此之外她的丈夫也来了,还有她的兄弟们,这么多人在场,居然没人瞧见凶手模样。”
他淡淡的说:“因为凶手是她认识的人,与她坐在一起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欸……?”她愣了下,恍然大悟,原来是熟人作案。
啊!如果凶手是死者的熟人,那岂不是说,凶手极有可能还在这里?!
她脸色微变,急急的扫视那些人,注意力总算被拉回案子上。
被害人今天来酒吧是早就定好的,只是她似乎很忙,就算来家庭聚会也不忘把工作和人手都带来,听说在被毒死之前她还在审查女秘书写的企划书,宁月香将她归类为典型工作狂。
“被害人也算这里的常客,调酒师、服务员、还有一些老顾客都认得她。”她往后靠了靠,心里希望凶手不在这里,跟杀人犯呆在一起的感觉可不好。
他听出她的意思,冷不防的说:“你一定没杀过人。”
她呵呵的想:别说杀人,就是杀鸡都没杀过好吗……
“就算没有必要,杀人者大多还是会主动返回案发现场。”
“对哦,不过为什么呢?”她也听说过。
“为了欣赏自己的作品。”
宁月香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作品”,这个充满艺术感的词汇,让她有些啼笑皆非。
罪犯当然会在意被害人有没有真的死掉啊,观察警方调查顺利不顺利啊,甚至还会介入调查误导警方,这些都很正常,可原本很正常的事从他口中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好吧,如果真是熟人作案,那么除了调酒师和端酒的服务员之外,就是陪同被害人一起来的三人嫌疑最大。女秘书好像很尊敬被害人,但她也是最容易接近酒杯,趁机下毒的人;另外两个公司员工似乎跟被害人的关系不是很好,看他们解气的眼神,说不定能从他们的背包里搜出残存的毒药呢。”
正说到兴头上,她无意间抬头,又遇上他冰冷冷的目光,不由讪讪然:“我随便猜的啦,凶手怎么可能还将重要的凶器留在身上呢。”
他面无表情的说:“越是关系亲密,就越容易接近一个人,例如她的家人。”
他的意思是说排除嫌疑应该先从被害人的家眷开始。
“不会吧。”宁月香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接受,“虽说他们这一家子因为分遗产闹得有点僵,但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肯定不会害死自己的兄弟姐妹。”
说是这么说,然而她没能在段立平、段晓旭、甚至被害人的老公王海涛脸上找到失去挚爱的那种悲痛。于是她意识到被害人的人缘比她想象中还差,又或许是人人自危,担心自己被冤枉成杀人犯,谁也顾不上哀悼死者。
这样的景象,让她莫名心烦。
案子的负责人是本区的一个老刑警,他分析了所有人的证言,得出的结论与宁月香的想法类似:女秘书和两个男员工的嫌疑最大,在死者进入酒吧之后,他们与死者同桌的时间最长,给死者打下手的时候,他们都碰过那个酒杯,留下了指纹。
这时重要的物证出现了,鉴定人员在被害人的包里找到一药盒,里面本应放着被害人平时服用的降压药,却不知何时被人掉了包。
刑警拿来那盒药的时候,就见女秘书脸色大变,观察入微的老刑警当即言之凿凿的逼问她,女秘书连哭带喊的说她没有毒杀经理,只是偷偷换了几粒泻药,想让平日欺压她的经理吃点苦头。
可惜她的辩解没什么说服力,警方还是将她当成嫌犯带走了。
案子顺利的告一段落,宁月香还是挺开心的,可裴铭瑾依然沉着脸。
他不高兴,她也高兴不起来了,低声问:“你觉得她不是犯人吗?”
“他们找不到给她定罪的证据,泻药不是毒死那女人的原因。”他似乎认为凶手另有其人,其中被害人亲属的嫌疑最大。
她没经过深思熟虑,张口就说:“那我帮你调查被害人的亲属吧!”
说起来她跟刑侦真的很有缘,处理一个普通的遗产案也能民转刑。这也让她有借口接近这一家子,方便为他查找真凶。
他眉头蹙起,嗓音低沉的警告说:“这不是我的案子。”
这个案子有自己的负责警官,他只是路过,她却说帮他调查。
可笑!
这案子怎么结,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想被人强行扣上一笔人情债。
宁月香才不管那么多,甜甜一笑:“不是你的案子,但你也很想知道真相吧。”
是人都有好奇心,谁也不例外。
他瞥了她一眼,不禁讽刺的撇着嘴角,心想:这个女人,明明是自己想破案,偏要说成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