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军人手榴弹训练,一般三十五米及格,四十五米算是优良,蒙古人的臂力极大,这些手榴弹几乎每一枚都扔到了四十五米左右,虽然离着孛延部的盾阵还有十来米,但那爆炸之声让孛延部的人不约而同的向后疾退了二三十米后才停止下来。
塔塔罗部战士得到了张浩天的吩咐,借着盾阵的掩护,将躺了一地的孛延部没死的全部砍死,拿起了他们身上的枪枝弹药,另外还找到了五六十枚手榴弹,开始向着平台撤回,没过多久,便回到了石堆之后。
见到自己人胜利而回,平台上的塔塔罗部人都欢呼起来,这一轮交战,当然是以塔塔罗部人大获全胜而告终,而且最重要的是拿到了威力巨大的手榴弹,有这家伙,一但敌人来攻,居高临下的扔下去,那可痛快得很啊。
巴颜德勒黑没有想到张浩天居然会来这么一手,见自己与手下处于塔塔罗部人的马枪射程范围之内,再次下令撤退,到了二百米外,让前面的人放下了铁盾,走到队伍之前,对着平台之上高声道:“哈丹巴特尔,你这个懦夫,不敢与我们孛延部人硬拼,使
这种阴谋诡计,果然是汉人女人生出来的??。”
这话一传到石堆后,塔塔罗部人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激愤之色,张浩天明白这巴颜德勒黑是想激怒自己下达失去理智的命令,便大声道:“巴颜德勒黑,在王族里,有一个最大的懦夫,那就是你父亲阿尔敦愣,他想得到蒙古王族的权利,统治圣陵禁区,却不敢向我的父亲哈丹昭日格挑战,只能在背后使诡计,联合了伊泰部与莫尔根部向巴达托塔城进攻,他是一个没有羞耻的人,不过现在生下的你这个儿子却是猪狗不如,大举偷袭塔塔罗部,还违约动用手榴弹,自己愚蠢无能,指挥不力,让部下送了命,只会在一边逞口舌之快,你要有胆子,就拿枪冲上来啊,我给你一个机会和我决斗。”
想不到自己骂了张浩天一句,他却连父亲带自己一齐骂了,巴颜德勒黑已经是恼怒异常,但他终不是一个莽撞的无能之辈,领教了张浩天的厉害,再不敢掉以轻心,退回到了队伍里,显然是想另外的进攻计划去了。
张浩天知道刚才虽然胜了一场,但三四百人战死,对于目前圣陵禁区最
大的部落孛延部来说并算不了什么,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仍然无法扭转局势,拿着望远镜在石堆的空隙里一直望着孛延部的动静,准备着应付他们下一轮的进攻
没想到的是,一直过了半个小时,孛延部都没有什么动静,然而,越是这样,张浩天心中越是忐忑,因为他明白,如果孛延部人硬攻,塔塔罗部战士只要紧缩防守,有平台前的斜坡之利,再加上刚才缴获的四五十枚手榴弹,这场战斗甚至有可能拖到天亮,但是,他无法去预料巴颜德勒黑准备了些什么样的进攻计划,而巴颜德勒黑也不会想不到莫尔根部有可能会派兵来援,不急于进攻,必然会别有计策。
无法预料,只能默默等待,这时,北面右侧
谷顶的枪声与爆炸声一直未绝,显然战斗比南边激烈,乌恩其经验丰富,伊德勒旭日干都是极勇猛的战将,手里面有三个塔塔罗部战士梯队,如果和自己一样紧缩防守,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敌人消灭,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很有可能是巴颜德勒黑带领孛延部人进攻南谷,而伊泰部人进攻北谷,两者相较,无疑是自己受到的压力会大一些。
正想着,就见到孛延部那边有了动静,只见十几名大汉杠着一根长长的东西从谷底的石级上来,没一会儿,又有几人杠着一个四方形物事跟着,那物事还带着轮子。
孛延部人杠上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放在离平台三百米远的地方,然后开始搭建起来,嘎尔迪在张浩天的旁边用红外线望远镜瞧着敌人的情况,忽然发出了一声长叹,道:“王爷,看来我们塔塔罗部终于还是在劫难逃了。”
张浩天知道对方正在搭建的东西必然非常厉害,道:“那是什么?”
嘎尔迪道:“是攻城用的抛石机,如果他们用石头还好一些,就怕
用火皮囊,这火皮囊是用牛肚晒干制成,里面灌满了燃油,外面再浸上一层,点燃后用抛石机扔出来,一砸到地上,数米之内便会成一片火海,我们在上面根本没有躲的地方。当年攻巴达托塔城的时候,孛延部的人就用过。”
张浩天明白,这抛石机必然是孛延部的人准备用来攻击正面谷口的,自己弃守谷口,他们就推了进来,现在拆下在谷顶重新搭建,那就是要逼得塔塔罗部人再无藏身立足之地。
抛石机极是沉重庞大,一时半会儿搭建不起来,但是,如今的张浩天只能有一种选择了,那就是舍弃平台,率领所有能够战斗的塔塔罗部人冲出去与孛延部人硬拼,这无疑是自杀性的行动,可是,勇敢的战死,总比留在平台上被活活的烧死强。
咬了咬牙,张浩天便下了命令,所有的塔塔罗部人准备冲锋,哈日瑙海与嘎尔迪立刻各自去布置,虽然塔塔罗部人必死无疑,但在临死之前,也要让敌人胆寒
很快,平台上的塔塔罗部人都接到了将组织最后冲锋拼死一战的命令,除了一些年纪幼小的孩子,没有人露出畏惧之色,从巴达托塔城被攻破的那一天,塔塔罗部人开始四处流浪起,他们就与死亡打交道,当这一天最终来临,大家早作好了要为部落殉身的准备,不过,就连七十岁的老婆婆也拨出了一直备用的弯刀,将为塔塔罗部的荣誉而战。
张浩天知道这将是一场多么悲壮的战斗,想到自己终于没有让塔塔罗部避免被消灭的命运,心中充满了对族人的愧疚,也充满了对父母祖先的愧疚,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和自己的族人生死与共,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和他们在一起。
这时张浩天再一次向着阿茹娜公主走去,她不属于塔塔罗部,不属于这里,完
全没有必要陪着塔塔罗部人一起殉身。
阿茹娜公主一直站立默默的注视着张浩天,似乎知道他要来跟自己说什么话,张浩天刚到她的身边,就道:“哈丹巴特尔,你是不是又想来劝我离开?”
张浩天点了点头道:“黑暗之中,刀枪无眼,孛延部的人不会留意到你是阿茹娜公主,你走吧,这是塔塔罗部人的事,与你无关。”
阿茹娜公主此时的脸色却说不说的平静,深深的望着张浩天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做你的朋友?”
张浩天道:“是不是你心里还恨我抢了你,而且我?过你耳光。”
谁知阿茹娜公主却摇了摇头,美丽的秀眸里已经溢满了情感,轻轻道:“不,哈丹巴特尔,我最初是恨你,可从你强逼我成亲的那一天晚上你离开了蒙古包开始,我就渐渐的不恨了,索梅高娃天天给我说你是一个好王爷,好男人,她是对的,到现在,我也想这么说。其实后来我还是很恨
你,恨你根本不到蒙古包来看我,恨你要把我送回善巴拉城去,孛儿贴先祖母可以爱上也速该先祖,我为什么不能爱上你,可是,你并不像也速该先祖,也速该对孛儿贴先祖母的爱是那么的强烈,可是你,却对我冷冷淡淡,哪怕你经常到蒙古包里骂我教训我,也比你不理我好。”
张浩天默默的望着阿茹娜公主月光般的丽容,这个少女的话,其实并没有让他太诧异,因为索梅高娃已经隐隐给他提过阿茹娜公主的情感有所转变了,而且这段时间她的神态言词偶尔真和夏玲儿与自己怄气时差不多,但是,由于对达日阿赤过去背叛塔塔罗部的旧怨,他不愿去想这个问题,甚至是故意的回避,但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时候,阿茹娜公主竟然会主动向自己示爱。
瞧着张浩天英俊刚毅的面容,想到他会在这一场最后的决战中死去,阿茹娜公主的眼眸已经湿润了,道:“汉人的文化是比蒙古人好的,你的父亲爱上你的母亲,一定就像我现在爱上你一样,不顾一切,只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心里面容不下别人,阿尔敦愣是有野心,苏日勒是为了报旧怨,而我爷爷则是因为贪财与嫉恨,其实这些我都是明白
的,他们都错了,对不起塔塔罗部,我的命,就作为替爷爷,替莫尔根部的赔偿吧。”
张浩天见到哈日瑙海与嘎尔迪就快集合好在前面冲锋的战士,实在不忍心纯洁尊贵的阿茹娜公主陪着送死,大声道:“不行,你爷爷是你爷爷,你是你,不需要你赔命,我马上通知巴颜德勒黑,让他不要开枪,我派人送你过去。”
听着张浩天要强行送自己离开,阿茹娜公主忽然后退了两步,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匕首,对着自己的??膛,望着张浩天,一边流泪,一边尖叫道:“不,我不走,你说过,我是蒙古人,就应该照蒙古的规矩办,你抢了我,还和我成了亲,喝了交杯酒,我就是你的女人,就是塔塔罗部人,所以,这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你要是敢送我走,我立刻把刀插进心脏。”
这个外表柔弱的少女有什么样的倔强,张浩天是深知的,见到索梅高娃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连忙道:“索梅高娃,你和阿茹娜公主最好,你劝劝她,不要做傻事。”
谁知向来
对他百依百顺的索梅高娃此时也摇起头来,上前两步,到了他的面前,大大的眼睛里溢满了泪光,道:“不,王爷,阿茹娜公主愿意做你的女人,愿意陪着你死,没有谁可以让她改变主意。”
说着这话,她也拔出了匕,递到张浩天手中道:“王爷,你拿着放进怀里,我不能和你死在一起,但有了头发,我就可以在天堂找到你继续服侍你了。”
在蒙古向来有魂附发肤的风俗,也就是说,如果亲人死了,将自己的头发或者指甲和尸体放在一起,今后在天堂就能够重新相聚,再做一家人,但是,这种风俗一般产生于父母兄弟之间,夫妻间很少,这是因为蒙古族对于守节的观念远比汉人淡薄,女人一般都会改嫁,如果将头发或者指甲放在前夫怀中,对于后夫就不好交代了,现在索梅高娃将自己的头发给他,也就是说注定永世相随,到什么地方都不分离了。
张浩天知道这种风俗,握着索梅高娃的秀发,心中热流涌动,放进了自己蒙古袍的内包之中。
瞧到索梅高娃这么做,阿茹娜公主咬了咬银牙,举着匕首,也割下了自己的一绺黑发,递给他道:“拿去,我们在世上没有做成真正的夫妻,就在天堂上做吧,可你不许再气我不理我了。”
张浩天接过阿茹娜公主的秀发,没有多说什么,也放进自己的怀里。
见到张浩天接受自己的秀发,也意味着他接受了自己,阿茹娜公主脸上忽然露出了如梅花盛绽般的笑容,竟然不顾周围还有许多的人,走到张浩天的面前,手里还拿着匕首,却双手环在了张浩天的脖子上,踮起了脚步,在他脸颊上深深的一吻。
面对这个号称蒙古草原最尊贵最美丽的少女对自己献吻,张浩天只能双手捧着她娇美的脸庞,很温柔的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在她的额头一吻,跟着就转身离开,到了已经集合完毕的塔塔罗部战士之前,知道两个女人对自己的情感,已经够了,如果真有天堂,其余的话,就留到那里再说吧。
然而,在张浩天的这一吻之下,阿茹娜公主已经痴
了,望着他背影,好一阵才道:“索梅高娃,你看到了吗,哈丹巴特尔笑起来真好看,我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笑起来会这么好看。”
索梅高娃的眼睛也没有离开张浩天,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没有认识王爷之前,我不知道为什么书上说女人看到心爱的男人心跳会很快,可是后来我知道了,每一次王爷看我,我的心就跳得很厉害,想着就算为他死了也愿意,我不怕死,可是怕到了天堂找不到他,或者他不认识我了。”
说着这话,两行清泪又从她的脸颊流淌而下,而此时阿茹娜公主的手已经牵着了她,喃喃道:“不,会找到他的,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索梅高娃,我们死在一起,就能够一齐去找他,一齐在天堂生活了。”
张浩天当然不知道两个女人在自己的背后说些什么,此时此刻,他不会去多想私人的情感,甚至周雪曼上官玉梅等人的影子也只是在他的心中一掠而过,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头被狗群包围的狼,就算是战斗至最后一刻,也要用自己的獠牙让狗群付出巨大的代价。
此刻,塔塔罗部战士已经集合好,按哈日瑙海与嘎尔迪的计划,将由哈日瑙海率三百余名男人作前锋,嘎尔迪率两百余名青壮年女人随后,而张浩天则领着剩下的妇女及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与八岁以上的孩子作最后的冲击,那些实在不能参战的孩子与老人,则留在平台上,等待塔塔罗部人全军覆灭后,由孛延部的人处置,但最终的结果,自然可以想像。
对于两位额图的安排,张浩天只做了一个调整,那就是自己与嘎尔迪换位,带领二百余名青壮年妇女随在哈日瑙海的前锋之后,要知道,这些青壮年妇女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战斗力将非常的薄弱,当她们被消灭,后面的塔塔罗部人就更会任人宰割了。
那些青壮年妇女也在集合,张浩天见到索梅高娃与阿茹娜公主竟然走过去想要参加,便派人去将她们拉出来,要知道索梅高娃从小的容貌在塔塔罗部女子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乌恩其有心将她收用,因此一直训练的是歌舞文艺等取悦男人的事,是不会用刀的,而阿茹娜公主身娇体贵,自然更不用说了,她们只能跟着嘎尔迪随在最后。
见到部落里的人已经准备好,张浩天便走到了石堆后,半蹲着身子,拿着红外线望远镜向前方看去,却瞧到三百米远的抛石机没有搭建完毕,两名塔塔罗部人还爬在上面拿着板手忙碌着。
这时离发现两部联军进攻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了,如果塔塔罗部的暗哨顺利到达了善巴拉城,而达日阿赤立刻守约派兵来援,再过一两个小时必然会到达,所以,不到最后的时刻,绝不能去硬拼。
观察着孛延部人现在的布局,在抛石机的前面半蹲着数百孛延部人,但张浩天知道,他们不是放松了警惕,而是在养精蓄锐,随时应付塔塔罗部人的最后一搏。那巴颜德勒黑长得虽
然粗犷,但并非莽撞之辈,在和塔塔罗部人第一次交手失利之后,不愿再损耗孛延部的兵力,才会用这个笨办法来对付塔塔罗部人,但是,也将非常有效,逼得他不得不放弃有利地形,去进行自杀性的冲锋。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就见到那两个孛延部人从抛石机上滑下去了,跟着抛石机的机械手臂被拉动,然后有火光燃起,显然孛延部的人准备用抛石机掷出可以将平台划为火海的火皮囊。
张浩天知道,冲锋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声令下,号角声响声,哈日瑙海率领的三百余名前锋便呐喊着冲了出去,不过前面的几排全部拿着刚才捡来的铁盾,组成了盾阵,防着孛延部人的远程射击,虽然知道塔塔罗部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但是,让敌人付出惨重的代价,想起此战,在睡梦中都要战栗,是此时每一个塔塔罗部人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