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四周观察时,毛组长的电话响起,是梁凤栖打来的,似是在餐厅人员变化上有了线索。
毛组长拍了拍晨左二的肩头,又从钟塔上慢悠悠走了下去,和梁凤栖碰面。
晨左二感受劲风拂面,冬日的寒风将手冻得通红,他环视钟塔四周,猜想邓折风可能的藏匿地点。
真不知道是晨左二运气绝佳,还是邓折风不小心泄露了足迹,眼神极好的晨左二在灯塔之上遥遥地看到了下方深绿的草丛中,一抹浅浅的红色连帽衣身影隐藏其中。
邓折风四周是高树和围墙,足够他在平地上隐藏身形,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头顶正上方,晨左二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微微眯眼,记下了邓折风周围的环境,晨左二下楼。
晨左二赶到时。邓折风面前摆满了烟火炮竹的引线和燃料,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道。
让晨左二心神不宁的是,邓折风明显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表现却十分冷静。根本不像一个从监狱中逃出来的逃犯。
带着红色连帽衣的邓折风转过头来,脸上竟然尽是红斑。他静静看着晨左二,从口袋中掏出一包药,一口吞下。
“哟哟哟,惩恶扬善的大英雄,匡扶正义的救世主来了啊?”邓折风的脸上红白相错,本应是少年肤质的他此刻脸部一片狰狞,邓折风面对着晨左二,恨恨说道,“四个月,我在监狱里关了四个月!都是因为你,因为秋杀!我本可以在邓家混得风生水起,名正言顺地成为邓烬身边最强的助手,我的未来一片坦途!就因为你们,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邓折风低下头抱住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晨左二在那一瞬间,感觉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被困在人皮下的野兽。
“修行者真是了不起,初照一段就可以拥有比常人多出三倍的力量,初照四段更是一个人撂倒二十几个我们这样的小混混不在话下,真威风啊!”邓折风紧咬着牙关,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充血,红色的连衣帽也遮不住他浑身的红斑,他整个人就像是得了怪病的疯子,只听他继续说道,“现在我也是修行者了,不过用我三十年的寿命做代价罢了,我无所谓!只要能报仇,让我死都行!我受够了监狱,受够了囚禁!”
邓折风眼神中泛着噬人的光:“秋杀跑了,没关系!你晨左二还在柠山。只要能亲手把你宰了,让我直接去死都行!你不是初照四段吗,很了不起啊?但很可惜,我现在是初照五段!”
话音落下,邓折风脸上的红斑愈发明显,而他本人却似未觉一般,猖狂大笑。
晨左二没着急暴露自己真实的修为。
在他眼中,邓折风体内的炁杂乱无章,在经脉中肆意穿梭左突右冲,根本毫无章法所言。按理说这么狂暴的炁在他未经锻炼的经脉和血肉体内如此奔腾,邓折风早该疼得无法动弹,但看他脸色,竟然没有痛苦的神色,反而快意居多。
晨左二想到了在警局时毛组长给他看的那包白色粉末。
再联系邓折风不经意间泄露出的要以“三十年寿命”为代价。
看来是某种药物在他体内作用,让邓折风强行跳过“觉醒”的过程,到达“初照”聚拢炁的境界。
这种方法的利弊很明显。好处是能让一个稍微有些身体基础的普通人一跃直跳到初照修行者的水准,缺点便是身体根本吃不消这样疯狂的榨干和消耗。
不要说三十年寿命,依照这样的方式继续提升境界,邓折风今晚能不能挺过去都难说!
这种邪门的法子,竟是直接从身体中强行攫取炁聚拢到丹田。然而被强迫的炁就像不听话的孩子,在邓折风的经脉中胡乱蹦跳,不受管束,他即便有初照五段的境界,如若打出一拳,不过初照四段的拳力。
“邪药。”晨左二沉下心来,看着眼前狰狞的邓折风,反而觉得这个人可怜,让他不禁为他的遭遇叹了口气。
邓折风还以为自己是四个月前的初照四段。
但自己已经是初照六段了。
见晨左二皱着眉头如临大敌的模样,邓折风哈哈大笑,无形的炁愈发狂躁起来,脸上红斑如同发亮一般。
感觉身体能承受的炁到达极限,邓折风停下了继续攀升境界的行为,再不说废话,三步当两步朝晨左二冲来。
从未有过如此强大的能量在他体内,他感觉自己能够一拳将面前这个面目可憎的校服少年击成肉块!
脑中浮现学过的樊城直拳,拣选出了一招自己最熟悉、也是杀伤力最强的招式。
这一拳打出,邓折风只觉得便是山河也能被他一击倒转,高墙都能一拳击碎!
然而,这代表着自己十六年来最强一拳的拳头,却被晨左二用一只肉掌结结实实地接了下来。
“啪!”
这是拳与掌的对接声。
邓折风的拳,晨左二的掌。
晨左二不理会邓折风惊诧的表情,变掌为抓,将邓折风的右拳陡然拧转!
“啊!”邓折风右手被扭曲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痛苦地惊呼出声。
“你怎么可能挡下……”邓折风怨恨的话语还没说完,已经紧接着被晨左二一脚踹中腹部,直挺挺贴地飞出。
打架前可以跟你墨迹,但打架时,晨左二是真正的沉默寡言。
邓折风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踹得胃部涌动,反胃出一口食物的残渣,呼呼喘着大气。
晨左二见邓折风没了见面时的嚣张神态,也没了再战之力,这才将战斗状态缓缓收起。
“纸老虎一样的初照五段,没有攻击技、没有防御技,甚至没有武器,你想凭着一腔热血把我一拳打死吗?”晨左二从来不吝嘲讽自己的敌人,“还主动现身,连我的实力都没摸清楚,就主动现身?你这个脑子烧坏的未成年。”
刚才还斗志昂扬,现在却只能侧身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邓折风浑身抽搐,听到晨左二的冷笑言语,嘴角裂开,不气反笑道:“哈哈,晨左二,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听到这话,晨左二皱了皱眉头。
邓折风如今这个用命换来的初照五段,即便和几个月前的他单挑都不是对手,更何况现在?难道这家伙其实只是诱饵?
“我当初算计秋杀的时候,你也在场吧?秋杀那小子这么精明都被我算计了,你认为你不会?”邓折风躺在地上斜眼看晨左二,哈哈大笑,“有些人会做蠢事,但我不会。”
“我凭什么穿着红色连帽衣在绿树丛中逛来逛去?你真当我傻的吗?我故意演给你看的!”邓折风自说自话,声音愈发狠毒,连晨左二都听得出他是由衷地在咒骂,“即便你现在是初照六段、七段,又如何?这里是杀手布置的天罗地网,今天,你一定会死!”
“大寒当夜,最高的钟塔会炸响最绚丽的烟花……这句话,熟悉吧?不妨告诉你,同样的话我告诉过警察,告诉过医院的护工,告诉过这里餐厅的工作人员,就是要你‘无意中听到’,然后一步步踏入我设置的陷阱。这句话今晚即将成真,你的生命会和烟花一起终结,作为奉送给上帝的观赏礼!”邓折风挣扎着起身,冷哼道,“劝你别轻举妄动。不得不承认,你这一掌一脚,很厉害,但又如何?这个局可是我用命做药品试验换来的,求人专门做给你的!想逃?我不认为你能办到。”
“但你来得这么快,倒是我没想到的,我就只能用自己拖住你,给我没准备好的局争取了一下时间。让我猜猜……你应该是从那个警察嘴里得的消息吧,那晚在宾馆里,差一点我就捅死了他,还好,留了他一命,帮我钓来了你。”邓折风将自己精心策划的这一切悉数道来,只觉神清气爽,他缓缓后退,看着晨左二对周围警惕地环视,嘴角泛起轻蔑的冷笑。
“你死之后,就是秋杀!我会用正宗的樊城直拳,将他的头砸烂!”说着,邓折风的身影在远处的树丛中慢慢消失。
晨左二想追,但他不能。
修行者的感知告诉他,附近有很多修行者,敌意非常强,而且目标全部都是他。
如果晨左二想的没错,树丛中可能还有端着枪的杀手,将那个红色的瞄准镜对准着自己的额头。
他只要一动,恐怕脑袋会像被拍碎的西瓜一样绽开。
但随着邓折风远去,自己若不动,结果也一样。
晨左二轻轻叹气,自己想事情还是太过理想化。
邓折风被所有人小觑了。这个在邓烬手下唯唯诺诺,言听计从,还爱拍马屁的手下,实际上将渴望的眼神都藏在连帽衣底。
这个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少年,从来都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事已至此,怎么办?怎么办?
阔别已久地,晨左二再次感受到了在VR中,那场小山战时同样的死亡恐惧。
扑面而来。
他有预感,今晚自己会杀人。
还不止一个人。
会杀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