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还要气到几时?”暖和帷帐内,慕夕瑶侧躺着背对了人,撅着小屁股,徒留一个后脑勺,正对着宗政霖。
便是如此,嘴里也是哼哼唧唧,明着不理人,实则吵得六殿下片刻不得安宁。
从来只知买椟还珠,今儿个慧眼识珠,自然,于她眼中未必如此。挑中别致有情趣的方胜,无意竟引来她脾气。
“妾被殿下嫌弃,自然不乐意。”挪动下脑袋,极其委屈用脸蛋儿蹭蹭软枕。方才实在太过丢人,被墨兰几个在外间听到,不知怎么笑话了她去。
正主跟彩头,明明前者更稀罕些,居然也能给弄混淆,boss显见未曾用心。慕夕瑶鄙夷哼哼。
“真不搭理?那便早些歇着也好。”宗政霖对她各种臭毛病了若指掌。这会儿越是好言相对,这女人越是拿乔。早该放开了手去,倒要看她如何收场。
背后许久没了声响,慕夕瑶眨巴下眼睛,莫非真就睡了?这怎么可以
!
气恼翻过身,唯见宗政霖闭目仰躺,气息和缓。这境况,当真不出声儿,恐怕真就讨不着好处了呀……
真是可恶,当皇帝的人,怎么能这么没耐性。boss甜言蜜语再哄上两句,哪里就能亏了他去?臭男人……
“殿下?”山不来就她,她自去压了那山头也好。现如今,她是恨不能夷平了压在头上这座大山才痛快。
费力拽了他胳膊垫到脖子底下,踮着屁股挪腾个姿势,乖乖趴伏在宗政霖胸膛。“您还没说,怎么补偿妾来着。”
“这会儿愿意吭声了?”风水转到六殿下这边,自然不比方才好言哄着。言辞淡淡,不为所动。
好半会儿后,腿上爬上一只肉呼呼小脚丫子,曲了趾头挠着他小腿肚。却是那不安分的,闹得他也歇息不了。被软软嫩嫩的脚心贴着,纵使强行那耐住心猿意马,不想那风月,也是舒服妥贴的。
“今个儿就为了讨要好处来的?”莫名送他年礼,就知不会凭白无故。小没心肝儿的,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舒懒性子作祟。
“殿下,”下巴点点他胸口,慕夕瑶抱着他脖子虫子似的蠕动,那娇腻腻撒娇情态,引得宗政霖睁了眼眸。“您允了妾去学士宴可好?妾那西席评审之位,得来不易,盼了许久。便是年节,也惦记着的。”
“若是此事,娇娇不必再提。”宗政霖长腿微抬,轻易制住她缠磨。“身子未见好,安心将养着。去了书院,又是烦累寒凉,于娇娇不宜。”
“妾尽由着您,给多穿些衣衫还不成了?”到了书院,咱各走各的。鞭长莫及,妾也不怕丢人现眼。
见她大有不肯罢手之意,宗政霖复又闭眼,连着对她也强硬不少。
“安置。”压了她脑袋,直接将话头打住。这般任由她闹下去,今儿晚上甭想清净。“若是再搅磨,后日游街放灯,再与娇娇无干。”
慕夕瑶挣扎两下,发觉被boss制得动弹不得,又被他出言警告,终于无奈死心,咬牙暂且消停。看来一次就想成事儿太过乐观,六殿下口风很紧,轻易不肯答允
。只能多番想了法子叫他心软才好。终于泄气着闭了眼眸,睡前不忘张牙舞爪挠了宗政霖咯吱窝。
“殿下,妾听上了年岁的妇人说道,不怕痒的男人,都是不疼媳妇儿的。”就像您不疼妾,是一个道理。
“胡闹。”握了她小手,将人困在胸前,宗政霖不屑冷哼。“便是本殿不疼媳妇儿,娇娇,那也不是亏待了你。”
额……此话有理……慕夕瑶理屈词穷,无从狡辩。
待得吵闹许久的女人彻底没了声气儿,宗政霖低头凝视她半晌。
盛京书院,这女人又待作何?劳神费力之事,所图当是不小。
年初三早上,一反常态的,侧妃起了个大早。
不仅立在廊下观摩过殿下练剑,还主动打来热水伺候殿下梳洗净面。之后更是亲自服侍着换了常服,蹬上皂靴。就连用饭,也是勤快布菜,尽挑了殿下爱用的往碗里搁。一早上就为着殿下忙前跑后,但凡近身服侍的活儿,全都被她一个人揽了过去。
赵嬷嬷带着人远远观望一会儿,有些疑惑,更多却是欣慰。主子动作虽不十分娴熟,但规矩却是一分不错的。可见这位平日也不是不会,而是尽皆躲懒了去。这些本该由后院主子****里服侍之事,这位,却是进门近三年,才好不容易做足了全套。
不过这时候开始用些心,总好过老是叫人操心来得强。至少殿下心里,也更记得主子的好,多顾念些主子母子才是。
“殿下,路上小心些。妾等着您回来用饭。”女子声音温婉,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意味。
宗政霖本已跨出的步子骤然停顿
。回眸瞟她一眼,但见那女人甩着帕子,规规矩矩敛了眉目,屈膝行礼,十足得体。那姿态,跟他后院别的女人一般无二。
这么小意迎合,曲意讨好,也难为她装模作样,学了六七分相像。
“娇娇。”六殿下回身扶了她起身,剑眉一挑,宗政霖闲闲调侃,“玩得够了,便自去歇着。没得累了又吵着叫本殿与你揉捏。便是要仿效那些个守规矩的,最后那句,却是不该出口。”说完轻笑两声,神情愉悦,带着面色古怪的卫甄出了院门。
慕夕瑶瞠目结舌呆愣片刻,转瞬便露了原形。嘴里叫嚷着“小气吧啦,坏心眼儿”,连连跳脚,朝着宗政霖背影龇牙咧嘴。最是恼怒,却是他明明知晓她存心讨好,竟然心安理得受了她服侍,最后却叫她白忙活一场!居然还一脸受用,取笑于她!
最后一句怎么了?催他回来用饭,不正是那些女人留人时惯用手段?难道没人这么干过?
“嬷嬷,妾进门前,殿下那些个侍妾,莫不是没人如妾这般争宠?”
赵嬷嬷神情极不自在。跟前毫无规矩、言辞不当的瑶主子,哪里还有方才半分贤良淑德?如今看来,竟都是装出来与殿下做戏?这简直是,哎,就不该对主子抱着期待。
“主子,您进门前,殿下鲜少踏足后院,更无争宠一说。”那时候殿下于女色极其冷淡,连后院主子送个汤水,也是要挨罚的。如今倒是有个顶顶得宠的,放在了心上,可却是后院里最没世家贵女风仪之人。这恩爱,也不知是何道理……
赵嬷嬷正待与她好好说说殿下之前如何,却见瑶主子自顾自嘀咕着,一脸凝重,自个儿回了屋。那神情,分明没将她方才之言听进耳中……
这,也不知如何说好。这位对殿下,远不及殿下对她之用心。
接下来两日,宗政霖听得最多,便是“殿下,瑶主子送了汤水。”“殿下,瑶主子说外间落雪,叫属下给您送了新做的狐裘。”“殿下,瑶主子……”
第五佾朝捧着茶盏,眼中俱是了然。那位,如今是想方设法都要出得府去。也难怪这两日点心茶水更是可口。若非此事关系重大,他也暗中花了心思,倒是可以安心享用了这等优待。
回了主屋,宗政霖板着脸,逮了慕夕瑶近前说话
。两人一站一座,六殿下难得拿出夫主威仪,神色严肃。
慕夕瑶一身袄裙,粉嫩嫩娇滴滴,打扮得花儿似的立他跟前,扣着手指贝齿轻咬,那模样,娇俏妖娆,竟让宗政霖还未发火,心就软了半截。不着痕迹扫她两眼,六殿下正了仪容,开始问话。
“胡闹够了,嗯?”处理政务,满桌子摆放,俱是她送来吃食差点,连花卉都足足凑了个“三阳开泰”,言说是为讨个好兆头来着。这可恶女人,明知他不会当着旁人落她脸面,接连肆无忌惮,越发不像话。
“便是不应了你,还打算闹僵下去不成?”再这么寻衅,宗政霖不吝收拾了人去。
仔细打量他脸色,慕夕瑶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勾勾他袖摆,眸子里满满都是期待。“殿下,您允了妾去书院了不曾?”
宗政霖眸子一眯,凝视她许久。
慕夕瑶顶着他冷脸,毫不知羞爬上宗政霖膝头,自个儿坐得稳当。仰着脑袋与他对视,一双眸子欲说还休,面上有着渴盼,亦带了倔强。小模样有些可怜,像是受了欺负却不敢吭声。
两人呼吸相闻,鼻尖几乎碰到一处。眼见她瘪了小嘴儿,眸子蒙上层雾气,宗政霖眉心跳了跳。
片刻过后,终是伸手护了她腰肢。“怎就如此闹腾得慌!”这小混账东西,拿捏起他来,倒是从不手软。
话虽不好听,慕夕瑶却忽的欢呼起来。乳燕投怀,百般示好。
宗政霖低头,果见她自以为隐秘,眸子里狡黠一闪而逝。
年初五用过早饭,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慕夕瑶便催着墨兰取来新做的小袄,又仔细点了妆容,直至觉着合了她心意,才叫了桂嬷嬷和青芽抱了两个小的到跟前,挨个儿查看一番。见她儿子被照顾得妥贴,十分大方,接着年节喜庆,除开刚给过的红包,又派了回赏钱。喜得屋里人俱是笑足颜开,和乐融融。
待得众人打点妥当,便只等着六殿下看了文书,早些过来,好带着她与两个小的往慕府走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