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夫人在梧桐院里打听着晋王先是让人给晩隐居送去了银骨炭,紧接着又亲自去了晩隐居,心中对林秀莲的嫉恨就越深了一层。因吩咐她跟前的宫人蝴蝶道:“你去文杏堂随便跟那个公公说一声,我的药快要吃完了,明日务必请王姑姑再来一趟,王姑姑住的远,那起子奴才必然懒得去,你就多赏他们几吊钱就是了。”
蝴蝶便说道:“夫人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一个月统共就那几两银子的月钱,何必跟底下的公公们说,没得又要磨牙,还耽误功夫呢。不如直接去跟张公公说一声,张公公一发话,那起子奴才看谁不跑的溜快,连钱也一并省了。”
王夫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上一次她找张茂林,把林秀莲的哥哥林秀章把持西山窟的事儿透露给他,让他在晋王跟前煽风点火,借以挑拨晋王与林秀莲的关系。那时候是因为张茂林对于晋王待林秀莲的心思也没把握,所以才会帮了她一把。王夫人心里也明白,通过上一次的事儿,张茂林对于她找来的那个王姑姑势必已经疑心了,不然她知道的消息从哪里来的呢?所以她这一次找王姑姑商量对策,便不欲让张茂林知道,怕的是如今张茂林既然探知了晋王对林秀莲是有心的,便见风使舵从中阻拦。
王夫人当下对蝴蝶说道:“这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张公公那样的忙,这等小事儿何必去麻烦他呢,倒显得我们不体谅人了。”
蝴蝶想王夫人说的也有理,那个王姑姑也是隔三差五就来的,为了省下几贯赏钱就总是找张茂林也不好,就去王夫人床头的匣子里取了几贯钱出来,拿着出去了。
这边王夫人刚用了午膳,就有个小太监引着王姑姑来了,她一进了屋子就先蹲下去给王夫人行礼,口中笑着称,“夫人今日的气色比老身上一次来时好多了。”
王夫人就抚了抚自家的脸颊,含笑道:“是嘛,我****照镜子,倒是不觉得。”又问道:“姑姑这会来,必然还没有用午饭吧。”
王姑姑面带春风的走上前去,忙忙的说道:“没有呢,不过临来前吃了两块糕。”
王夫人就向蝴蝶道:“你去看厨房里还有什么菜,让人拿两样过来请姑姑在这里吃了吧,方才伺候我吃饭,你也还没吃,安排完了你就下去吃饭吧,这会儿姑姑吃饭,我也不用人服侍。”
蝴蝶刚服侍王夫人用完午膳,正想着自己下去吃饭呢,偏生王姑姑就来了,便寻思着不知道要饿到何时,等再下去厨房就只剩残羹冷炙了,正是巴不得如此,就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提着裙裾后退着出去了。
王夫人其实却是故意把她支开,好与王姑姑密谋,蝴蝶虽然跟了她多年,关键时刻,她仍旧对蝴蝶不太放心。她却是深知一件事情若是能一个人知道,万不可让第二个人知道,一件事情若是两个人知道,就千万不要再令第三个人知道,这样的道理。
且说不多时就有个小宫人捧来一个食盒,王夫人就命其放在炕下的脚踏上,小宫人一边把两碟子菜摆在脚踏上,一边又说道:“蝴蝶姐姐说了,王姑姑上了年纪的人,要两样软烂的菜,这里有一样金华火腿煨冬笋,还有一样清蒸狮子头,都是易嚼食的。”
王夫人含笑道:“蝴蝶说的很是,你安置好就下去吧。”
那小宫人又捧出一大碗白米饭,收了食盒,告退如仪。
王夫人就向那个王姑姑说道:“姑姑快吃吧,因为过了午膳的时刻,厨房也没什么好菜了,姑姑别嫌弃。”
王姑姑就在脚踏上侧身坐了,说道:“夫人客气了,王府里的饭菜就是再不济,对我们这些小民来说也如过年了,老身平日求还求不来呢,怎么会嫌弃。”说着就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王夫人听着方才那个小宫人出了门,才又向王姑姑说道:“姑姑常在大户人家走动,什么样的排场没见过啊,是姑姑过谦了。我今日请姑姑来,其实是有事儿求姑姑帮忙。”
王姑姑就忙把口中的菜吞咽下去,问道:“夫人请吩咐,只要老身办得到的,一定帮忙。”
王夫人就说道:“上次表哥托姑姑带来的消息不大管用。事已至此,我就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以想管妈妈要一种药。”
王姑姑狐疑道:“夫人要什么药?若是害人的我可没有啊。”
王夫人看她这幅嘴脸,心中厌恶,却仍旧面含微笑的说道:“姑姑说什么呢,害人的事儿我可做不来。不过是想要点春药而已,莫非这也是害人的吗?”
王姑姑就满脸堆笑的摇头道:“这个自然不是害人的,这可是成人之美的大功德呢。”
王夫人点头道:“姑姑果然是明白人。”
王姑姑就趁势又说道:“张大人还是那句话,想要见夫人一面。”
王夫人点头道:“表哥也是一片好心,自从上次我挨打过后,他怕我在王府里委屈,就想亲眼看一看才放心,我自然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姑姑就替我回表哥一声,我应下了,只是这西苑乃皇家禁地,他一个外臣没有宣召,轻易也进不来的。”
王姑姑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夫人请放心,张大人说他自有办法,他只是说,宫里的小皇子只怕是不好了,等那件大事儿一出来,请夫人务必留在府里。”
王夫人听出来她表哥张耀祖是想趁小皇子的大丧之际混进西苑来,到时候宫里忙乱,王府中有位份的姬妾皆要随晋王扶灵前往皇陵,自己若是求得留下来守丧,那真是神不知道鬼不觉了。她在心里寻思了一会,如今也只有这个机会了,也算是个稳妥的主意。就对王姑姑说道:“我记下了,姑姑回去就给表哥个口信吧。”
张耀祖那里许了王姑姑五十两银子,已给了二十两的定钱,若是她能办成了,就立即付给她余下的三十两。王姑姑三番五次的给王夫人提这件事儿,王夫人总是不答应,今日应了下来,王姑姑就想着那三十两银子也到手了,自是喜不自禁,“老身晓得。”
王夫人又悄悄的与她说道:“我床头的柜子里有一个秋香色的包袱,里面是一套太监的服色,我下不得床,请姑姑取出来带出去给表哥,让他到时候穿这个进来吧,也不惹人注意。”
王姑姑面满春风的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柜子,找到那个包袱拿了出来,提在手里出去太过招人注意,就把他塞在随身携来的药箱下层了。
一时王姑姑仍旧坐回去吃饭,把那一碗饭并两盘菜都吃完了,与王夫人诊了诊脉,又开了一张方子,留下几帖膏药,就携了药箱出西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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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赵六儿恰好看见一个小太监引着那个王姑姑出去,就忙走去找张茂林,“干爹,王夫人又把那个婆子招进来了,儿子刚才看见她打山道上下去。”
晋王这日的午膳也在晩隐居用,午膳后也未回来。张茂林不用服侍,所以这会得闲就在他自己屋里坐着围炉喝茶,听赵六儿说了这个消息,就慢慢放下了杯子,狐疑道:“王夫人上次想要挑拨王爷与王妃的关系,最终没有得逞。我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从前那个王妃在时,林家那位大小姐虽然跋扈张扬,却是个毫无心机的,背地里不知道被她害了多少次。如今她又想故技重施,把那些伎俩都用在这一位王妃身上了。”
赵六儿就试探着问道:“儿子也觉得王夫人这一次又要使坏呢。那我们要不要给王爷说一下?”
张茂林就伸手在赵六儿额头上敲了一下,说道:“你小子难道连规矩都忘了吗?在这个王府里,王妃啊,夫人啊,可以有很多,可是王爷只有一个。我们是王爷的人,不用管那些姬妾们间的争斗,我们只要守着王爷,把王爷服侍好了,就是天塌下来,也砸不着我们。上次我肯帮王夫人,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王妃在王爷心里的分量。如今你小子也看见了,王爷就是对袁娘子也没有这样好过,不过话说回来,她毕竟是林家的女儿,林家又是王爷的死敌。这情势太复杂了,不是我们能够掺和的,我们那,还是黄鹤楼上看翻船吧。”
赵六儿禁不住笑了,道:“干爹说的是,这次王夫人使坏,王妃这条船能不能翻,还是要看王爷这个掌船的人。”
张茂林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这话就明白了。”
赵六儿禁不住又感叹了一句,说道:“王夫人城府极深,王妃年纪毕竟小,从小锦衣玉食的也没受过罪,不知道世事险恶,儿子瞧着啊,这次王妃怕是要吃亏呢。”
张茂林好笑道:“这就不是你小子该操的心了,晩隐居那边可有消息递过来?”
赵六儿就笑吟吟道:“儿子正要给干爹说呢,儿子那个徒弟回来说,这两日宫里送鱼的人又来过,那个秦氏每次都要与那两个公公嘀咕一阵子呢。”
张茂林皱眉道:“这样的消息没用,还是要抓住切实的证据才可以。王爷认为那个秦氏是太皇太后的人,下毒的是太后的人,只是这却难查了。”
赵六儿道:“干爹说的是,这两件事儿搅和在一起,确实不好查。干爹,你说下毒的会不会是王夫人呢?”
张茂林一脸肃然,极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她不敢,也不会那样做。一开始我也怀疑到了她,后来我又琢磨了一下,应该不是她。她比谁都想要孩子。她更知道林家是不会允许王妃之外的姬妾们先生下王爷的长子的。所以她入府这些年了,就一直没有过身孕。她其实比谁都盼着王妃能养下个儿子,她就好生自己的孩子了,若是个男孩,虽然不是嫡长子,可是她后半生在王府里,那可真是有依靠了。”
赵六儿点头道:“干爹说的是。”便绕在张茂林身后去,说道:“干爹今日不用当差,儿子就给干爹捏一捏吧。”
张茂林就喜欢赵六儿这手按摩的绝活,当下含笑点了下头,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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