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却总以为事情不应该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
抱着几分说服自己的心态,他目光再次下移,打量了苏婉容一会儿,耐着脾气对她说道:
“你莫给朕耍性子,朕何时强迫你了?倘若你不愿做朕的女人,今日又如何会特意打扮成这副模样出现在朕的面前?”
此话刚刚听到一半,苏婉容的双眼便倏然睁大。仿若听见了什么极可笑的荒谬之言一般,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想也没想扬声脱口道:“我何时为了你的缘故,特意梳妆打扮了?”
胤莽眉峰微蹙。
“我原本被你的人突然掳来这里,整日提心吊胆,又如何能有心思精心打扮?这套衣裳,我不喜,方才那两个宫女偏生要迫我穿上,还说是你特意安排下去的,根本并非出于我的本愿!”
胤莽听完这一席解释,只觉有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浇熄了方才的一腔热情,可他也不觉得清凉,反而像是被另一把火给点燃了。他双目盯住对面的苏婉容,浓眉皱起,脸上也隐隐浮现一丝霾意。
他确实吩咐过宫里的人须得好生照顾苏婉容,却不曾想这身精美的宫装也是宫人们自作主张,伺候她换上的。
这委实大出胤莽所料,甚至与他脑海里想象出来的那些大相径庭。
总以为苏婉容打扮成现下这副妖精样,面上装得距人千里,心中到底是有他。这么做,总归是拉不下脸皮,是在欲拒还迎地讨好他,诱着他。
可事实与他的预料截然相反,他似乎弄错了一些什么。更是如何也想不到,他准备娶的姑娘,根本待他如避蛇蝎。他脑海里描绘出来二人重逢的种种情景,竟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罢了。
而另一边,反观苏婉容道完方才那一番话,心中却是觉得稍稍舒坦了一些。
这件衣裳,她之前便觉得过于露骨,不愿意穿。她更是怀疑那两个宫女口中说辞的真伪,倘若让她提前知道,她要面见的将是现在这一位,这身宫装,她是如何也不会换上的。
正这么想着,一抬眸,却见对面立着的男人,与她也就一拳之隔。
他背光站着,眸子里好似现出几分鸷色,两道浓眉也拧了起来。身形魁梧的男人,五官原本就生得棱角分明。配上他阴沉难辨的神色,只衬得他周身仿佛都萦绕上了一层凌厉的凶煞之气。
这副模样,看在苏婉容的心底,竟也是莫名不安地微微缩紧了一下。
苏婉容低垂眼帘,下意识想躲避他的注视,欲要继续朝后再退几步。
岂料,还不等她有任何后续的动作,手腕处猝然一紧。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伸过来的大掌给狠狠攥住,身体随了那股惊人的力道猛地往前扑,她脚下一个不稳,花容失色地低低“啊”了一声,整个人随之栽进了男人的怀中。
男人的胸膛精壮结实。龙袍下肌肉,微微贲起。那是吹尽塞外风雨,沙场上杀伐征战磨砺出来坚硬鼓实。
虽然隔了一层明黄色的锦料,苏婉容直接撞在上面,额心还是觉得生疼生疼。
“你刚刚说了什么,你给朕再说一次。”
男人仿佛刻意压低了的嗓音自脑顶传过来。苏婉容抬眼,就看见男人黑漆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他面无表情,目光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阴沉。两片薄唇紧紧绷着,仿似正极力忍耐着什么。
苏婉容略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如他所愿,她冷静而恭谦地回:“臣女实不敢欺瞒,陛下的厚爱臣女无福消受,亦无德无能去做陛下的皇后。”
“好一个无德无能。”
胤莽一双黑眸,定定地盯着眼前这个原来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的女子,他扯了下唇角,略古怪地笑了一下,“这分明便是你不想做朕的皇后,胡编出来的借口。”
“是陛下多虑了,陛下金口圣言,臣女岂敢忤逆?是臣女福薄,现下又顶着前朝反贼三皇子未婚妻的头衔,如何能够受的起晋元的后冠?一国总有一国的王法,而臣女,绝非陛下皇后的最佳人选。”
苏婉容的这一句,原没有错。便是最后没有礼成,在世人眼底,她早已经是薛砚之尚未过门的皇子妃了。顶着这样罪人之妻的名号,如何做的了一国之母?这事倘若由礼部那边传出去了,朝堂那些所谓的忠臣必定首先持反对意见。
然而待苏婉容说罢这一句话,却见对面男人的脸色徒然又沉下去几分。他看着她,一双墨染的眸子里仿佛随时能够迸出四溅的火星。
男人冷着脸没作声,抓住她的那只大手却愈攥愈紧。突兀的指节微微开始泛白,男人的力道大得,就像是想把她腕骨给生生拧碎。
苏婉容觉得疼了,黛眉微微蹙起,可等不及她开口说上半个字,男人的嗓音就已经先一步低低传入她的耳畔。
那声音平缓,一字一句仿佛只是在陈述什么不容辩驳的事实,却又显得低沉压抑,像是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冷硬之色。
“这是朕打下的江山,尚容不得旁人指手画脚。”
男人的眼底映上跳跃的灯火。他低头与她对视同时,眸中的焰光愈发炙灼,隐隐透出几分不可小觑的危险气息。
“莫要说你现下并未嫁给那薛砚之,但凡是朕看上的人,她便是已婚之妇,那也是属于朕的。朕不管谁人反对,在朕这里,一切皆由朕来决定,朕就是这天下人的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