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月莞听到楚白那话,心里堵得慌。
“楚白,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妈的一番苦心呢?”
“我谢谢你的好意!你难道就不明白,你做这一切,不过是在变相的告诉我,你的儿子、我,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在某些问题上,楚白实在是无法跟自己的母亲沟通。
邵月莞也觉得自己一番好心喂了狗,两个人遂起了争执。
楚未晞在门外安静地听着,等到里面消停了,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两个人的对话猛地戛然而止,楚白转过身,看见楚未晞,神色有些不自在。
邵月莞赶紧走过来,冲着楚未晞询问她跟王潮的进展情况。“怎么样?你们今天下午相处的愉快吗?王总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他没有发现你有问题吧?”
劈头盖脸的一通询问,听得楚未晞心烦。
“他什么都没说。”她倒是什么都说了。
楚未晞三步并做两步跑上楼去,不想再面对邵月莞。洗澡的时候,楚未晞脑子里还回响着出阿比之前透露出来的那些话。
王潮离过婚,还有着一个孩子。
凭着八岁的智商,楚未晞也明白了些什么。
就因为她智商不足,就活该配一个离异的单身爸爸么?
*
第二天,邵月莞再给王潮打电话的时候,都是王潮的助理接的电话。每当邵月莞询问王潮是否有空再出来碰个面,助理都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邵月莞不死心,一天打两个电话,后来搞得王潮的助理也烦了,干脆对她的电话选择视而不见。
那之后,邵月莞再也没有联系到过王潮。
不过几天时间,整个汤城都知道楚家私生女是个白痴的消息。
至于这消息是怎么散发出去的,用脚趾头也猜得到。
楚未晞对此没有什么感想,她本就是白痴,外界传言都是事实,并没有夸大成分。没有人再来骚扰她,她可以去医院陪陪苏默,这倒也不坏。只有邵月莞的脸色越来越差,每当楚白跟楚平辉不在家的时候,就对楚未晞摆脸色。
楚未晞不喜欢她,对邵月莞的示威,竟然可以做到忽略不见。
这一天,她又乘公交车去医院。
这条路都熟了,倒是没有再迷过路。
路过某条繁华的街,再次闻到那股烤鸭味,楚未晞想也不想,赶紧在到站的地方跳下车。她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条人多的深巷里找到那家卖烤鸭的店。这家的烤鸭并不便宜,楚未晞用身上的所有零钱,也只买到半只。
楚未晞戴着手套吃着烤鸭,大概是吃的太忘神,没有注意到绿灯已经变成了红灯。她走得慢,后面的车子看到她的时候,已经停不下来。车子撞到了楚未晞的小腿,楚未晞跟着倒下,脑子恍恍惚惚了好一会儿。
她被一个人小心抱进了怀中,楚未晞晕了一会儿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那个人的怀里。
男人穿着月白色的衬衫,坐在车里,侧脸意外的很耐看。
这个人,楚未晞还有印象,是上次好心送她去医院的那个人。
楚未晞哼了一声,那男人跟着垂眸。
见楚未晞揉脑袋,男人说:“马上就到医院了。”
楚未晞从男人的怀里钻了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在流血。
到了医院,男人先是让医生给她包扎了小腿上的伤口,不放心楚未晞的情况,男人便让医院给她安排了个全身检查。楚未晞弄不懂那都是些什么检查,一个女医生掀开她的裙子,在她的小腹上擦了些耦合剂,做了个B超。
检查报告出来,显示楚未晞没有太大的问题。
男人放了心,又给楚未晞交了住院费,勒令她必须住一个星期的院。
男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楚未晞住在医院的这一周,只有楚白来看过她两次。出院的那天,她小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了。楚白将楚未晞接回家,楚平辉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小腿的伤口上顿了顿,意外的没有多说什么。
邵月莞倒是好一阵嘘寒问暖。
楚未晞回到房间,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人在拍房门。
那个人拍得很着急,像夺门一般。
楚未晞眯着眼睛打开门,门外站着楚白。
“你妈妈醒了。”
睡眼惺忪的女孩,精神顿时清醒。“真的吗?”楚未晞一把抓住楚白的手,却又见楚白的眼神一寸寸淡了下去。“可是她的情况很不好。”
楚未晞张张嘴,觉得不安。
“很不好是什么意思?”
楚白不忍心再说下去。
他抬起手,掌心落在楚未晞肩头,“跟我去医院吧,晚了,怕是见不着最后一面了。”
*
去医院的路上,楚未晞浑身都是凉的。
楚白牵着脚步不稳的她去到重症室看护楼层,苏默的病房里站着好几个医生,护士也在忙碌。楚未晞挤进病房,看见苏默的眼睛微微虚张着。
“妈…”楚未晞喊了声骂,喉咙里跟着就是一阵哽咽,眼睛也涩涩的。
苏默醒了,没了下肢,她的右手试着抬了抬,大概是太虚弱,抬不起来。
楚未晞赶紧跑过去,挨着苏默的身旁躺下。“妈。”楚未晞瞧见苏默眼角的泪水,赶紧手忙脚乱地帮她擦去。
“未、未晞。”苏默的声音很哑,也很轻,像是蚊子的嗡嗡声,根本就听不清。
楚未晞赶紧点头,握住苏默的手。
“妈,我在这,我在这。”楚未晞眼眶通红,却是挤不出泪来。很奇怪啊,自从她昏迷醒来后,无论多委屈,无论多无助,无论多么的想哭,可却挤不出半点泪水。就好像,她就是一个不知道眼泪是何物的人。
苏默的手虚虚的捏着楚未晞,她眼珠子转了转,顿在楚未晞脸上,舍不得眨一下。
女人瘦成一道枯骨,深陷进去的眼眶中,两颗眼珠子往外凸起,显得格外可怖。可楚未晞不怕,这个人可是她的妈啊。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楚未晞能记得那种血浓于水的不可言喻的感情。
“未晞…”苏默只有出气,没有吸气。
“未晞!”苏默像是喊不够楚未晞的名字似的,一连叫了许多遍。楚未晞除了握紧母亲的手,除了一遍遍地应答,再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隐约察觉到,妈妈怕是要走了。
苏默出气的动静变得更大,她胸膛剧烈起伏了近半分钟,喉咙里又滚出几个字:“未晞,妈、爱你。”
“未晞,活着啊。”苏默猛地紧紧拽住女儿的手,力气之大,捏得楚未晞手背青紫一片。“活着,无论如何,也得咬牙活着!”哪怕活得像条卑微的弃狗,也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