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仍旧将脑袋埋在他怀里,把抵在两人中间的花瓶移到身旁,又用另一只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这才埋着脑袋从他怀中退出来,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一言不发地往床前走去。
她乖乖地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直挺挺地躺着,然后闭上双眼。
落在男人眼底,她就像机械的木偶,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没有丝毫生机。
只有藏在被窝里的莫可知道,她现在身体绷得有多紧,心里有多紧张,花瓶险些伤到那个男人,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报复的,所以她先发制人,表现得伤心消沉,只希望能唤起他的怜悯之心。
房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莫可不敢睁眼去看,只能提心吊胆地等待。
又过了几分钟,男人的脚步声向床头靠近,壁灯突然熄灭了,床垫一边塌陷下去,很快,莫可身边就多了一具微凉的身躯,一只手臂极其自然地环在了她的胸前,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的手臂刚好搭在她胸脯上,手背距离她的鼻子特别近。
淡淡的血腥味袭入她的鼻端,他的手臂应该被碎片划伤了,只是她一直没有抬头看他,所以没有留意到。
莫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闭着眼,强迫自己快点入睡。
不料,耳畔突然响起低沉磁性的声音,“我受伤了。”
“哦。”
“为你挡碎片的时候划伤的。”他的声音越发低沉,似乎夹带着一丝不悦。
这么明显的暗示,如果莫可还听不懂,那她真的变成傻蛋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淡淡地问,“需要包扎吗?”
“不用。”
既然不用,你特么地提这件事干什么?莫可咬了咬后槽牙,硬邦邦地说道,“还是包扎一下吧。”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帮我包扎一下。”
“……”我是让你自己包扎啊混蛋,谁说要帮你包扎了混蛋!
莫可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个无耻的男人气死,她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一百遍之后,慢吞吞地爬起来,毫无感情色彩地说道,“知道了,我去拿药箱。”
“还是算了。”一只大手将她按回被窝,毛茸茸的脑袋毫无节操地在她脖子上蹭了蹭,懒洋洋地说道,“一点小伤而已。”
“……”好想咬死这混蛋!
怀孕之后,莫可本来就嗜睡,虽然身边躺着她厌恶的人,令她很没有安全感,但是架不住睡神的召唤,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天光大亮,身旁的位置早就空了,地板上很干净,昨晚摔碎的那只花瓶没有留下一点残渣,就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做的梦一般。
或许是小月进来将碎片清理了吧。莫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振作起来。
当莫可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小月进房整理,发现垃圾桶里面装了许多花瓶碎片,她忍不住小声抱怨,“大少奶奶怎么又自己清理碎片,万一划伤手指怎么办?”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大晚上的,如果不把碎片清理掉,万一半夜起来上厕所,不小心踩到就麻烦了。
一场以花瓶碎片作为结束的对抗战,没有取得任何胜利。
那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依旧每晚潜入她的房间,有时候她睡得很沉,若不是早晨醒来,发现旁边的枕头有被人睡过的痕迹,她还不知道他曾来过。
有时候她睡得很浅,他将双手环在她腰间的时候,她便惊醒了,他就像哄小狗狗一般,轻轻摩挲她柔软的发丝,嘴里发出轻微的哼哼声,“没事,继续睡。”
多半时候,她会困倦得连眼皮也睁不开,心里恨恨地咒骂着他,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但也有几次,她火气上来,迷迷糊糊抓住他的手,啃猪蹄儿一般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隐隐约约,她似乎听到他压抑的闷哼声,心里就咯吱咯吱乐,哼,混蛋,看你还敢打扰我睡觉,乐了没几秒,她又沉沉地睡着了。根本不知道抱着她的那个男人,恨恨地盯着她安详的睡颜,郁闷得恨不能痛扁她一顿。
或许是碍于她怀孕,为了保护孩子,那个混蛋很守规矩,没有再动手动脚,莫可就搞不明白了,他到底每晚跑过来干什么,就为了抱着她睡觉?特么的,她又不是抱枕!
肯定是为了盯着她,以免她对孩子不利!莫可这么对自己说。
怀孕七周了,她最近孕吐非常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她不再跟大家一起用餐,因为闻到餐桌上的油腻味她就会犯恶心。
大家用餐的时候,小月就把厨房特意给莫可做的营养餐送到她房间。
“大少奶奶,今天厨房做的是水煮青菜、砂仁鲫鱼汤和花生紫米粥。”
莫可看了一眼餐盘上的食物,顿时食欲全无,苦着脸说道,“小月,我不想吃……”
小月语重心长地劝解,“大少奶奶,听话,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要为孩子考虑……”
莫可撇着嘴,都快哭了,“可是吃完就吐……”她从来不知道,怀孕这么辛苦,以后肚子里的小家伙长大以后如果不听话,她一定会狠狠地揍他。
她脸上表情突然僵住,不会有以后的,这个小家伙出生之后,她就要离开穆家,再也不能跟他见面。
“大少奶奶?”小月已经对莫可时不时的走神习以为常,叫了她两声。
莫可回过神来,心里还有些失落,有气无力地说道,“先放在这里吧,我待会儿再吃。”
“那你一定要吃了,还有,不要放太久,待会儿就凉了。”
“嗯,我知道,你先去忙吧。”
小月走到门口,不放心地回头,又唠叨了一句,“一定要吃哦。”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吃的。”
莫可叹了口气,盯着餐盘里面的食物发呆。
看了半晌,她还是没有勇气拿起勺子,索性起身往阳台走,打算看看风景,放松一下心情。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头也没回,不耐烦地说道,“小月,你烦不烦啊,我说了我会吃的,待会儿一定吃!”
没有人回应。
莫可也没有在意,身体随意地靠在栏杆上,努力放松自己,想象一些美好的事物,缓解呕吐带来的紧张感。
“鱼汤就快凉了,趁热喝了。”低沉磁性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来,莫可惊得身体一颤,回头一看,穆绍风手里端着一碗乳白色的鱼汤,面无表情地矗立在她面前,从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她看到小小的自己。
“我说过,我待会儿再喝。”莫可孕吐半个多月之后,脾气明显见长,很不喜欢别人强迫她做什么,她嫌恶地将汤碗推得远远的,“这么腥,谁喝得下去啊!”
“凉了更腥,趁热喝,这是给你和宝宝补充营养。”穆绍风不厌其烦地将汤碗再次凑到她面前。
wωω ●T Tκan ●¢O “不要!”她嫌恶地捂住鼻子,不耐烦地转身,打算回房间。
穆绍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些许,“听话,喝了再走。”
“要喝你自己喝,你根本不知道我吐起来多难受!”
她越说越委屈,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莫名其妙就把人害死了,莫名其妙就结冥婚了,莫名其妙就怀孕了,现在还要天天吐,早也吐晚也吐,胆汁都吐了出来。啪嗒啪嗒,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恼羞成怒地拍开他的手,转过身快步往房间走。
“慢着,你别走那么快!”被她那种大步走路的姿势吓到,穆绍风赶紧将汤碗随手放在阳台上,紧跟上去。
“走开啦,你别跟着我好不好!”莫可这会儿正在掉金豆子,不想被他看见,在他的手要扶住自己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推了过去,却不想用力过猛,脚下趔趄了一下。
“当心!”穆绍风忙不迭伸出两臂将她牢牢搂紧。
莫可一时也有些惊慌,等缓过神来,赶紧推他,“放开我!”
“你这女人!”提着的心刚落回胸膛,穆绍风又被她推拒着,实在很想揍她一顿,他沉重一张脸,压抑地低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你现在怀孕了,要时刻小心,不能走太快,知不知道?!”
莫可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也确实为刚才的莽撞行为感到后怕,万一他没有及时扶住自己,说不定自己就滑到了。
穆绍风原本还想好好教育她一番,但见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又于心不忍,回想起医生曾经交代过要好好安抚她的情绪,于是僵硬地换了个语气,“以后小心一点,知道了吗?”
莫可震惊地看着穆绍风,刚才那个对她发火的人上哪里去了?怎么突然变成温柔男人了。
穆绍风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咳嗽一声,再度板起脸,“鱼汤可以先不喝,但是粥必须趁热吃。!”
“我说了,我待会儿……”话还没说完,莫可的脸色就变了,连忙捂住嘴巴。
穆绍风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她又想吐了,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往洗手间走去,刚走到洗手间门口,莫可已经强忍不住,俯首就吐在了他怀里。
穆绍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旧抱着她走进洗手间,她双腿一沾地,立刻扑到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
“怎样,好受一点没有?”穆绍风站在她身后,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她将胆汁都吐出来了,嘴里苦苦的,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勉强点了点头,“好一点了。”
“给,漱漱口。”他接了一杯温水,将杯沿喂到她嘴边。
在这种狼狈的时刻,她没有力气跟他客气,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簌了口,然后强撑着想要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