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惩罚

早上出门后,金族随行的队伍分头而行,煦之只领着四个侍卫和承列,到了金族、水族和土族人聚集的西市。

西市主要卖各种瓷器、宝石和首饰,还有水产河鲜之类。

煦之在最大的一家首饰铺中见一个玉镯子温润有光,白如羊脂,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尺寸也比寻常的玉镯要小一圈,看上去倒挺适合手腕纤细的苓岚。

想到她的生辰将至,煦之花大价钱买了下来。

老板见他气度高贵,服饰讲究,却不知他是金族王,还一个劲儿夸他眼光极好、夫人有福之类。

承列在一旁听得咧嘴傻笑,好吧……又挨骂了。

在西市的大酒楼用过午膳,小歇一会,他们往东行,穿过两仪台外的街道时,刚好和火族、木族的队伍相遇,还互相打了个招呼才继续向东市逛去。

承列吵着要买吃的,煦之只得给他买一点小吃,想想苓岚可能会喜欢,各种坚果干果蜜饯点心水果都多买了些,还对承列道,不许偷吃!

承列左右手都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心里大叫:偏心!

煦之买了些琉璃小饰物,打算回去给煦然玩,眼见天色暗淡下来,才匆忙赶回两仪殿的处所。

回去不见苓岚,煦之问了留守的内侍,听说中午后就没见她,再问门口侍卫,说是苓岚姑娘午后独自一人向东而行。

向东?他们刚从东市回来啊……

煦之从没忘记过苓岚说小时候迷路的经历,心里惦记,立刻派人去槿年的处所询问是否在她那儿,又到各族的处所打听。

越莫一炷香的时分,槿年带着几个侍卫过来,她听说苓岚不见了,过来看看,眼见回来的下人都说,各族的王都说苓岚不在,但火族和木族人说下午路过东市时看到她独自一人闲逛。

煦之心急如焚,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女子,又颇有姿色,岂能玩到天黑还不回来?万一遇到歹人,她能怎么办?于是气急败坏地带着手下出了两仪宫。

槿年虽也焦虑万分,但看煦之严峻的神色透着急迫,对作为奴婢的苓岚竟如此在乎,对应先一晚苓岚对他的赞口不绝,心里更明白了些,也派出两仪城军四下寻找苓岚。

火族和木族听闻,也遣了一队人来帮忙,众人来到东市四处寻找,此时集市已经散墟,路上人员稀少,哪有苓岚的踪影?

走到东门,有个守城的小兵说有些印象,一个年轻的白衫女子往城外走去了,但似乎没从这边的城门回来。

煦之心中一沉,脸色大变,二话不说,领众人直奔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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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如墨染,逐渐覆盖了旷野。

苓岚在枇杷树上与树下的两条大黄狗僵持了一个时辰,又累又饿又着急,那两条大狗就是不肯离开,对她一直猛吠。

“不就偷摘了你们几个枇杷么?犯得着守那么久吗?”

眼见已经天黑了,她心里害怕,毕竟她孤身一人,也没带火种,不知道附近是否会有野兽或歹人,还好月色清明,还是能看见。

“倒霉。”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王回去了没。”

一想到煦之,她残存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碎,之前答应过他要好好听话,却待到天黑还不回去,他肯定会生气的呢……

一想到煦之冷成冰的脸色,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啊,不是我不回去,是我回不去啊……”

这时,远处依稀有人大喊:“大黄!小黄!”

苓岚猜到是养狗的人看狗儿迟迟不归,到处在找,她对狗儿说:“大黄小黄,你家主人喊你回家吃饭……”

狗大概也饿了,听见主人叫唤,无心恋战,丢下苓岚径直跑开。

见狗儿消失在黑暗中,她从树上下来,手脚酸麻。

由于被困久了,心里堵气,她多摘几个枇杷,还连着叶子,用裙摆兜住,估摸着两仪城的方向往回跑,沿路踩着不少石头和硬土块,硌得脚底生痛。

跑了一段路,模模糊糊看得到一小队穿着黑白衣服的两仪城军,走近见了她就问:“是苓岚姑娘吗?”

苓岚疑惑地点头。

“可找着啦!”众人欢呼着领着她往回走,还有几个人骑马飞奔回去报信。

苓岚暗叫不妙,完蛋了完蛋了……

走了一阵,苓岚想:我跑出来这么远吗?我刚才怎么没觉得呢?

正自纳闷,远处的灯火旁站着十来个人影,当先一人白衣黑发,头戴白玉冠,正是煦之。

此刻煦之无任何表情。之前,他虽极力掩饰担忧和着急,但从他焦灼的眼神和迅捷的步伐能看出他的不安。

当快马回报找到苓岚时,他第一句问的是:“在哪儿?可曾受伤?”当听到回报说安然无恙时,他如释重负,当即让人去通知其他队伍不必再寻。

苓岚远远见他神色冷漠,心下甚慌,快步上前,俯首跪下道:“王,苓岚回来晚了,给您添麻烦了。”

还知道晚?还知道麻烦?煦之扫了她一眼,目光如炬。

“王,苓岚给您摘了枇杷。”苓岚心里害怕,鼓起勇气卖乖。

煦之在火光下见她头发微乱,衣服微脏,他的怒气之中添了几分怜惜,眼见耳目众多,一声不吭,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这时承列见她双手抓着裙摆,将她扶起来,低声道:“姐姐回来就好,王派人到处找你呢。”说罢,上了马,把苓岚拉了上去。

苓岚自知犯下大错,一路惶恐,不知这次煦之要怎么处罚她。身为奴婢擅自出城乱逛,至晚不归,还弄得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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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都是他太宠她的缘故,害得她把早些年在木族王府寄人篱下时藏着掖着的小胆子都养肥了,有时真的忘了自己是戴罪之身、在金族为奴的事实。

早知道宁愿被狗咬上几口……两仪城,好像和她八字不合呢。

回到两仪宫,槿年、柏年和晨弛皆在朱红色的宫门前翘首而盼。

苓岚心想,何以这般劳师动众?

小心下了马,她踩着小碎步过去向他们行礼。

煦之也不管她,板了张俊脸自行回处所。

“你去哪儿了啊?”槿年关切地问,“金君派人到处找你,把整个东市都翻遍了……”

“我在城外爬树被狗困住了。”苓岚撅嘴,满脸的委屈。

“哈哈哈……”晨弛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停不下来。

“没事吧?”柏年关心地问了一句。

苓岚摇头:“我先进去了。”

柏年看着她的背影,默然不语,那白色的丝绸衣衫越发刺眼。

苓岚进屋的时候,煦之正背对门口。她看旁边只有承列在,小声道:“王……苓岚知错,下次不敢了。”

下次?还有下次?煦之负手而立。

承列在旁看煦之一脸的乌云跟雷雨天似的,想开溜,道:“我……我去洗枇杷。”然后从苓岚手上抢过那堆枇杷就加速逃开,还不忘把门掩上。

苓岚暗骂这家伙没义气,但转念一想,也许只剩下二人的时候,她说些好听的,煦之就会心软。

她走上前,从煦之背后轻轻扯着他的袖子:“王,苓岚不是故意的,就是看到有枇杷想摘几个回来给您尝尝,结果刚爬到树上,就跑来两条狗冲我叫……我怕下来会被狗追着咬,就一直等一直等……”

煦之瞥了她一眼,她身上脸上蒙灰,倒也知她所言非虚,只是刚才满满的着急和焦虑,可没那么容易被她几句话化解。

苓岚见他不为所动,谀媚道:“王,您消消气,我给您捶捶背。”说罢就抬高双手向煦之的肩背捶去。

不料煦之故意向前走了一步,她这一捶落空。

苓岚自讨没趣,轻声道:“要不您骂我几句?”

煦之背对她不予理睬。她挪到他身边,眉眼轻垂:“您罚我好了。”

可他就是充耳不闻,她心想:我总不能对他痛哭流涕博取同情,这可怎么办啊?

“王,您说两句呗。”她发现她的小聪明已经用完,无计可施。

煦之仍旧不管她,她便如同不存在一般。

好吧,我已经领罚,是您不骂也不罚……苓岚想了想,恭恭敬敬地道:“王,时候不早,请您早点歇息,苓岚告退 。”说罢倒退了三步,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手臂被人猛地向后一拽,她心下得意:总算逼得王搭理我了。

可这得意也只有一瞬间,由于拽的力度太猛,她立足不稳,直接向后倒去,正以为会摔得七荤八素的,背却稳稳得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她心里一热,耳根赤红。

“这就想走?”他的声音在她耳朵上方响起,呼出的气息擦过她的左耳廓,她霎时感到一边脸全麻了。

不妙……她正要挣扎,不料煦之已摁住了她的肩头,她只得继续靠在他身上。

“本王有说放过你吗?”他的声音冷清,手心却炙热。

苓岚心想,不放过就不放过呗,何必搞得这么亲密?她心跳如擂鼓,不敢动弹。

“苓岚。”

她听到他唤她的名字时,知道他的气消得差不多。

他伸出手臂,轻轻地从背后抱着她的柳腰,脸蹭在她的发髻上,声音比平时稍为浑浊:“以后不许一个人乱逛,知道吗?”

“嗯……”苓岚被他圈在怀中,血液翻腾,迷迷糊糊:王这算什么惩罚啊……

煦之见她没有再闪避,低下头把脸埋向她的肩颈处,正要亲吻她水嫩而细白的颈脖,忽然门外有人敲门,承列的声音传来——“王,枇杷洗好了。”

苓岚慌忙挣脱出来。

煦之的脸上一阵扭曲,心里怒骂:本王一定要掐死你这小子!

承列托着果盘推门而入,觉得气氛不对,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见二人面朝门的方向,心里想:难道你们正打算出去?

煦之轻咳一声,问苓岚:“用过晚膳没?”

“没……”苓岚神思已不知飞到何处,无意识地回答。

“赶紧去吧。”煦之挥挥手。

“是。”苓岚拘谨地退到门外,揉了揉麻酥酥的脸。

承列见煦之表情已缓和许多,提醒道:“王,吃枇杷啊!”

“就知道吃!”煦之骂道。

承列委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