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在脸上,冰冰的,毫无温度,却比不上易城的心凉,也许对王琴,对这个家,他就不该抱有期望吧!
耳边还萦绕着那不满的抱怨:“为什么不是第一?”
“如果你不行,趁早说,别浪费我的时间!”
“你如果连外边的野种都不如,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没错,这些无情至极的话都是他的妈妈王琴说的,她看不到自己的努力,只看结果,在6000人中得了考评第二,成了他的原罪。他听见练功房里那皮肉绽开的声音,却不敢上前一步。
“少爷,回去吧!”影子一样的啜茗,站在了几步外,“让老夫人撒撒气吧!”
撒气?那是撒气吗?易城深深的怀疑,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施暴,也真是出息了。但一向冷情的易城并不想去多管闲事,不关他的事不是吗?
没有哭喊声,只有打击到皮肉的声音,有一瞬间,易城很好奇,这个孩子是哑巴吗?但显然不是,因为他曾经远远地听见那个孩子喊过“哥哥”,可她为什么不哭?
“是乔家的。”啜茗侧耳听了听,就知道了,“只有她最能忍。”
是吗?乔家的?易城淡淡的勾唇,对这个乔家他并没有多憎恶,虽然所有人都说是乔家害死了他大哥易峰,但是与他何干?
…………
易城回到易家的机会很少,他总是有很多的课程,还有繁重的训练,让他小小的年纪不堪重负。这不,他生了病才被允许回来。
很讨厌吃药,易城起身把药片倒在窗外,却看见一个小小的的黑影一闪而过。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知道他回来了还敢来主院?好奇之下,易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很显然,这个闯入者也是个机灵的,几乎是电闪之间,就藏了起来。
易城微微勾唇,好吧!看谁的耐心好!他就像是不经意一样走到了院子的正中间,站在了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下,闭上了眼睛好像老僧入定。
这个时节,樱花早已凋落,树上悬挂着还很生涩的果实,那青青黄黄的颜色看起来就让人嘴里冒酸水,易城随意的摘下一颗在手心中把玩。
一个小时过去了,毫无动静,那个小身影藏得好好的。
两个小时过去了,院子里死一般的沉寂。易城微微有些焦躁,那凉风吹得他想要咳嗽,他强行压下去,开始寻找那个贸然闯进者。
终于,在靠近围墙边儿的杂乱冬青树下,他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黑影伏在那儿,一动不动。
易城玩味的蹲下来,伸手把她的脸拧过来,原来是一个小的可怜的孩子呀!她长得倒还不错,没有这个年纪孩子惯有的婴儿肥,小脸只得一巴掌大,唯一可取之处就是那一对睫毛,长长的好像扇子一样,只是不知道这孩子睁开眼睛是个什么样子,易城不由的有些好奇。
像是感觉到有人似得,那个女孩微微动了下,撩起一线眼帘,怔怔的望着眼前神抵一样的易城,有一瞬间,易城都以为她醒了。谁知道她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声绵长。
睡得这样香?易城有些讪然,他的手也恶作剧一般捏住她的小脸,把她的嘴弄成嘟嘟的样子。
好好笑呀!越玩越开心,算起来易城也不过是个十二的孩子,有着大男孩的调皮,他就像对待一个玩具一样,把玩着这个闯入了他的的世界的女孩。
“讨厌!”那女孩往后缩缩,躲闪着他的手,那眉头蹙起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忽然梦呓一般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漆黑透亮的眼眸带着一丝丝的迷茫,就像是迷途的小鹿一样,带着无辜带着可怜,击中了易城冰冷的的心。
易城一直是清冷淡漠的,就算是家人他也带着疏离和戒备,可是就这一眼,让他的心变得柔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该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好像找到了同类的感觉,因为在这一双眼睛里,他好像看到了自己,一个孤独的,无助的,凉薄的灵魂。
醒了吗?易城勾起僵硬的唇角,想要打声招呼,可是下一秒,他就僵住了,因为那个孩子忽然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脖颈,那糯米糖一样的声音软软的喊着,“哥哥!哥哥你来看阿黎了吗?哥哥……”随着她的喊声,有一点温温热热的东西落入了易城的皮肤上。
易城的心莫名有些疼痛,他下意识的拍拍她的后背,笨拙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别哭!”他听见了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
“你……为什么这里呢?”易城对于聊天实在是不擅长,憋了半天他终于问出了这一句,可是回答他的是一串绵长的呼吸声,原来这孩子又睡着了,刚才不过是梦呓。
呵呵……易城讪然一笑,轻轻的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睡着。
啜茗悄无声息的站在他的身后,“地上凉……”
易城对此的回答是,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那女孩的身上。
啜茗没办法,只好去帮易城又拿了个毛毯过来。
“那个……”易城喊住了啜茗,却有些迟疑,“她是谁?”
“乔家的。”
她就是乔家的?易城有些愕然,这小小的人儿就是乔家送过来的抵押品?老天!这真是奇妙的缘分。他收起心底的那一抹心疼,推开了她,“扔出去。”
“是!”啜茗刚要伸手,易城又改变了主意,“算了,等她睡醒了让她滚。”
啜茗缩回手,攥成拳却一言不发。
这一夜,易城无眠,啜茗无眠,只有那个乔家的丫头睡得香甜。
天色微亮,易城站在樱桃树下,盯着那个丫头若有所思,嘴里也无意识的咀嚼着什么。
“少爷,车备好了。”啜茗站在易城身后禀报道。
“嗯。”易城吐出个核,却让啜茗吓了一跳,“少爷,这樱桃未熟,不能吃的。”
樱桃?易城低头一看,这地上的一摊核都是自己吃的?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嘴巴麻麻涩涩的,好像被人塞了把沙子一样,难过得紧。
“水。”易城脸色不变,伸手接过啜茗递上来的水,漱了漱口,又回头深深的望了眼那沉睡的女孩,转身走了。
这一走,就是一周。
一周后,易城回来参加家族的周年庆。来来往往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都想要和易城搭句话,可是他很烦这些人。都说无利不起早,他们以为自己是个孩子就能任他们拿捏?可笑。
“少爷,老夫人请你过去。”王琴身边的刘婶过来请他。
“嗯。”易城轻哼了声却没动,他的眼睛在人群中找寻着那个丫头,离开一周,他竟然想起了她好几回。
“老夫人请你现在就过去。”刘婶不确定易城听没听见,拔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易城清冷至极的回头,那一双淡漠的眼眸沾染了些怒气,却依旧没有说话。刘婶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就讷讷的退后一步,“老夫人说先生回来了……”
那个男人吗?易城几不可见的勾唇,“关我何事?”
“那是……那是你父亲。”刘婶愣了下,才说。
父亲?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有了家,王琴也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在四十几的高龄做试管婴儿,把自己生下来争宠了。
“少爷……”刘婶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先生说只停留一小时,他公事繁忙。”
公事繁忙?也只有他才好意思用的借口!易城冷笑着在心底腹诽,繁忙吗?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经营不善的家族负责人,还好意思说繁忙?
“少爷……”
易城暗了眼眸却还是抬腿去了前厅,这里有很多的客人,他们见易城进来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就好像看一个笑话。易城微微蹙眉,脚步却丝毫不停。
人群中央,易城找到了众人异样眼光的根源。他的父亲——易浮安,带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易城的心彻底的冷了,这个少年他早就看过资料是,是易浮安在外面的私生子,今天是易家的大日子,他来做什么?
“城儿……”王琴带着怨恨瞪了一眼那少年,然后一把拉过易城来到了易浮安的面前,急切的说,“给你爸爸说说,你最近得到了……”
“先听我说。”易浮安毫无兴趣的打断了王琴的话,“我有事情要宣布。”
“浮安……”王琴的声音里带着丝丝乞求,“能不能不要今天说……”
易浮安的唇边浮现出一丝冷酷,他就是要今天说,不然他回来做什么?他竖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有好戏看了!那些亲戚还有客人都立刻围了上来,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今天我要宣布,我的儿子易臻正式成为我易家的继承人,将来要接替我成为易家的主人。”易浮安把那少年推到自己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说。
那少年朝着众人微微点头,彬彬有礼却傲慢自得,那样子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似得。
王琴急了,“易浮安,你不能这样做!老爷子说了,易家是城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