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训庭怀中的冤魂旗,还是连城帮他赎回。
这份人情,以他的性格必将报答。所以他不仅承认连城是其好友,借此抬高了连城的身份,甚至还自降地位,恭恭敬敬道了声——
“连先生。”
旁人以为听错。
夜门张怀礼、柞木道田雪是李氏商行找来的镇场高手。像这样的修士还有很多,隐藏在人群中起到安保作用。刚见贺训庭这人,众多修士都忍不住偏开目光,或者是悄悄后退半步,再多拉开些距离。
在座众人,谁没听说过霸皇旗贺训庭的名声?
传闻哪怕是异兽横行的里界,他曾经以空手之力生撕了匹境上位的妖蛇,维护一方厚土十多年的安宁。说是侠也好,但也不完全是。
死在他手下的人和修士,远远超出了死在他手中异兽和妖魔的数量。
贺训庭静立。
微微鞠躬,腰身倾了个微小的不太好察觉的角度。
可即便看不清楚,他毕竟是在鞠躬。这一动作带来的含义,对于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惊涛骇浪般的。
于盼芳站在人群最远处。
她首先认识石一仁,其次才认得连城,然而却认不出贺训庭。但她会察言观色,找些与自己社会地位相仿的人,瞧见他们谨慎凝重的神情,稍加猜测也懂得了其中利害。
“石一仁的这朋友大有来头啊……”
连城轻轻一笑,说道:“贺老哥,别来无恙。”他轻轻瞥了刘相赫,锋利地目光刺中刘相赫的双眼。
刘相赫暴退,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连城若是想气势杀人,刘相赫根本活不过半息。他不管别人彼此的恩恩怨怨,但不代表他不会给这个麻烦精一个教训。
“以后记得小心说话。”连城俯视着他,缓缓道。
说罢。
在贺训庭和安保队伍的带领下,穿过拥挤的排队人群,走了出去。石一仁小心翼翼地跟在连城身后,深深望着连城的背影。
五层楼高的棕红小楼门前,站着一群人。
李蕙兰远远望着连城。
她认识连城,不仅是连城的过去,还是连城的现在,亦或是推测中连城的未来。无论哪一种她都识得,并且与其他的重要角色一样,谨记于心。
“李社长。”贺训庭哈哈大笑:“您请的贵客,我帮您带来了。”
众人低声议论着。
大轮转玉的失窃给李氏商行蒙上一层阴影。没有人敢承担将近两亿人民币的责任,在人命只价值几十万的时代,两亿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这是挫骨扬灰都弥补不了的失误。
没有人会容许这样的过错,即便李蕙兰依旧笑靥如花,风轻云淡。可众人清楚,等到她找到最终承担责任的人,平静下积累的怒会多么恐怖。
“没有踪迹。”
“没有预兆。”
“甚至连预警都没有……”他们小声交流。
李蕙兰轻轻抬起手腕,交流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了浓重的呼吸声,和鞋底与地面不由自主的摩擦声。
“早闻连先生是先天高手。起初陈泉告诉我,我还有些疑惑,这两个月来,总算明白您在昭平不可忽视的重要性了。甚是惶恐不安,我现在想弥补,还来得及吗?”她微微笑说。
旁人给连城和石一仁送来椅子。
连城安稳坐下,道:“您有话就直接说,我不喜欢绕弯子。”
“这样啊……”
李蕙兰眼睑低垂,轻声道:“您平日里是个作家,这没错吧?”她叫人拿来纸笔,两个怯生生的半大男孩捧着东西,呈左右给连城递过来。
她接着说:“那我请您帮我写个故事。一日,富商家中有价值连城的宝玉失窃,官府追拿,只找到了三个嫌疑人。”
连城稳稳拿着纸笔,他已经很久没动过笔。活动手腕,稍微有些生疏。他问:“然后呢?”
“第一个小贼,是富商家的佣人。富商老爷平日里待她很好,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样子,可这佣人母亲重病,缺了笔救命钱。老爷准备好了钱,决定帮帮她。却没想到宝玉失窃的时候,这佣人失踪不见了。请您帮我想想,这老爷伤心何处?”
连城边在纸上写,边说:“离别伤感,无处举善。”
“第二个小贼,是富商家的客人。富商初到贵地,摆宴酬谢四方,贵客临门。不成想,贵客的朋友,也随着那佣人的脚步不知去了哪里。请您写一下,这贵客的朋友身在何处?”
他笔尖一动:“天下之大,四海为家。”
“第三个小贼,是个蒙面人。他很善于伪装,多少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富商心生犹豫,不知是福是祸、是好是坏。只听闻这蒙面人,最是喜欢……舞文弄墨。”
咔擦——
笔尖折断!铁芯落在地面。
李蕙兰平望连城,声停,身未动。
四周的人却暗暗围过来。
斗境、匹境的高手比比皆是,转瞬间极有默契地把连城为了个水泄不通。先天修士强横没错,猛虎难敌饿狼,哪一家没有点保命的压箱底手段。任是谁也不能保证在众多歪门邪道下全身而退。
霸皇旗的人也在场。
匹境的旗官和斗境的小旗等待着副旗主贺训庭的命令。这大汉只是含笑抚须,脚下生根,站的稳稳当当,位置刁钻,让连城也不得不在意,堵住了最后一条最可能的去路。
“这是什么意思?”连城明知故问,右手悄然摸向了封印全身剑气的剑鞘。
李蕙兰轻声。
“张子玟跑的很快,我们的人没有抓住她。据我所知,张子玟并非修士。而且前线的人传来消息,说有位女修士在帮张子玟逃跑。这女修士是连先生您的同伴,此话没错吧?”
连城紧紧握住冰冷的剑鞘,直视李蕙兰:“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在追踪张子玟的话,你会不会信我。”
“我很愿意、很愿意相信,可是谁又能告诉我……您为何来此,玉为何失踪,最令人费解的是,您又有什么理由去追踪一个小小的商行经理呢?”李蕙兰说。
贺训庭也皱着眉头:“的确如此。”
李蕙兰摇头。
“您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因为这——”
“说不通呀。”
众人似乎得到了命令,纷纷向前,灵气的锋芒几乎扑在连城的脸上。